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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南京礼部祠祭司主事

定向,直接上奏章弹劾应天巡抚周继。耿定向愤而辞职,王藩臣受罚俸两个月的处分。后来牵连到执政和更多的言官,闹了大半年才了结。汤显祖《送王侍御以论耿公归蜀》诗说:"楚叟(指耿)新知物论",又说:"君恩未报难高隐,剩取余冠气触邪。"表面上保持中立,却间接地把耿定向列入"邪"的一流入当中。附带提一下,第二年耿定向指使门人批驳李贽的《焚书》,并把他从武昌驱逐出境。可见耿定向在政治上和思想上同样顽固。万历十八年春,南京广西道御史黄仁荣因弹劾王世贞而明升暗贬,前面已有叙述。半年之后,万国钦事件发生,汤显祖又和他站在一起。两年之间,在元老大臣和少壮派的三次较量中汤显祖不含糊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对元老大臣的批判斗争是他一年后上奏《论辅臣科臣疏》的又一动机。万历十八年(1590)腊月,汤显祖和真可和尚在南京刑部员外郎邹元标的寓所会见。真可号达观,又称紫柏禅师。他对汤显祖思想影响之深刻,无论在消极或积极方面,没有人可以和他相比。真可是当代禅宗大师,他和李贽被称为两大教主。二十年前,当汤显祖在江西南昌考中第八名举人,到西山云峰寺主考官张岳那里去致谢时,偶然不小心,一枚束发的簪子落入莲池中。青年人喜欢舞文弄墨,在寺院墙壁上题了二首诗。后来被真可看见,诗中所表示的对功名富贵的超然态度引起他的注意。青年汤显祖未必认真的一时感兴使得真可决心超度他出世。他认定汤显祖"受性高明,嗜欲浅而天机深,真求道利器。"①这次会见对真可说是等待得太长久了。他当场背诵了汤显祖作于二十年前的这二首小诗以及自己为此而写的《馆壁君记》。《馆壁君记》当是《紫柏老人集》卷九《法语》中的一段。相传北宋王安石初拜相时,贺客盈门,他都不接见,只同魏泰在西廊小坐。他在窗纸上题了两句诗:"霜筠雪竹钟山寺,投老归钦寄此生。"后来王安石罢官隐居金陵。他和魏泰同游钟山法云寺,霜筠雪竹,正是十三年前题窗诗句所描写的情景。魏泰对王安石提起前事,王安石偶然付之一笑。真可以王安石比汤显祖,希望他诗句中的夙愿有一天能兑现,声言十年后度他出家。汤显祖早在二十七岁到南京国子监游学时就曾在报恩寺阅读佛经。三年后又在清凉寺登坛**。他所信奉的泰州学派本来和禅宗哲学有渊源关系。不在别处,而在理学家邹元标家里会见真可,清楚地说明这一点。

    真可和泰州学派都对朱熹的正统理学表示不满。出家人不像居官的道学家受拘束,有时表现得更为泼辣。他宣称朱熹哲学只能流传五百年,现在正当寿终正寝之时。他和一切理学家一样肯定性而否定情。令人意外的是他指出朱熹哲学以情而不以理为依据。这可说是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野获编》卷二十七《禅学诸名宿》说:"达老(真可)直捷痛快。佻达少年骤闻,无不心折。"从这几句含有偏见的赞词,可以看出一般士大夫对他的不满,也可以看出他的叛逆性的一面。

    汤显祖和真可几乎一见倾心,引为知己。汤显祖在南京受记。受记一名受莂,这是皈依佛教的一种宗教仪式。真可给他取了一个法名寸虚,希望他的方寸之心永远虚空。后来汤显祖贬官到广东徐闻,真可曾打算远道去看他。后来调为遂昌知县,真可不辞辛苦,翻山越岭到遂昌去访问。他们的交往下文再作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