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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紫箫记》

益"和亲出塞,战苦天骄",被吐蕃所包围,幸遇旧友尚子毗解救;另娶"汉春徐女"为妾。受人陷害,以至霍小玉只得变卖紫箫以维持生计;剧终以李益拜相而团圆。如果完成,也许没有别的文人传奇会比它更冗长,正如第十六出由二十六支曲子组成,很少有别的一出戏比它更占篇幅。

    传奇中游仙(第七出)、皈依佛法(第三十一出)、妓妾换马(第四出)、《高唐》、《神女》、《好色》、《洛神》赋所唤起的艳情(第十一出)以及若干过于刻露的词句(如第十出《江儿水》、第十一出《尾声》)都是封建文人的游戏之笔。

    一向以为《紫箫记》取材于唐人小说《霍小玉传》。实际上作者随意生发,自由虚构,除霍小玉和李益爱情故事的开端及个别情节外,都和唐人小说不同。《紫箫记》得名于第十七至十九三出戏。内容是霍小玉夫妇到华清宫看灯,在人群中失散,亏她拾取紫玉箫才得和丈夫重聚。这是《大宋宣和遗事》亨集中一段故事的改编。人物不同,原作中的金杯换成紫玉箫。

    《紫箫记》表明汤显祖的文学思想和艺术技巧都有待提高。幼苗还没有长成大树。

    《紫箫记》虽然未完成,万历二十年(1592)前后杭州曲家胡文焕编选的《群音类选》却收录它第七、十三、十五、十七四出,分别改名《霍王感悟》、《小玉插戴》、《洞房花烛》、《讯问紫箫》,依次略去十、七、六、十五曲。作者自知有"称长之累",①所选各出删削之后还存七、九、九、十一曲。可见《群音类选》所选是当时演出本。作品未完成而受欢迎的一个原因是昆曲作为新腔风靡一时而剧本还少,另一个原因是《紫箫记》的题材和形式,特别是它讲对仗,使典故,形式重于内容,正是八股文的伎俩,恰好投合广大士子的兴趣和需要。

    某些生活细节、熟语和词汇并不引人注意,却为汤显祖所习用,甚或赋以独特的含义。如《紫箫记》第三出《余文》:"你归去绣房呵,还把金针凤眼挑",《牡丹亭》第二十出《闹殇》、《前腔》(《红衲袄》)则有"鸡眼睛不用你做咀儿挑",点明这是古代缠足妇女的常见病。《紫箫记》第二十一出《滴溜子》:"今宵热赶在谁边",《牡丹亭》第五十二出《索元》《前腔》(《香柳娘》)几乎是上句的重复:"热赶在谁边",借用唐代《北里志》的行话以描摹现实。《紫箫记》第二十出《川拨掉》:"怕只怕笺梅字殷",殷指字画笔迹着水后渗透模糊的样子,此义不见于字书。《牡丹亭》第二十四出《金珑》:"雨淋殷杏子罗",用法相同。《牡丹亭》第十出《惊梦》,在虚幻和理想相结合的梦境中成全杜丽娘姻缘的不是才子中状元① 见《汤显祖诗文集》卷三十三《玉合记题词》。

    之类的世俗力量,也不是金童玉女式的上天旨意,而是由于作者别出心裁所虚构的花神的助力。它首次出现于《紫箫记》第二出《玉芙蓉》李十郎的唱词:"愿花神作主,暗催花信。"《紫箫记》偶然提及的这个不见经传的非正统的神灵在二十年后创作的《牡丹亭》中才以完整的形象脱颖而出。这不是说《牡丹亭》的构思酝酿得这么长久,而是指出这个杰作所赖以成长的根系在作者思想意识的底层中伸展得出人意料地深远。

    金陵富春堂刊本《紫箫记》不署作者姓名,只说"临川红泉馆编",这也就是《紫钗记》第一出《西江月》词所说的"红泉旧本"(红泉馆是抚州文昌桥处汤氏旧宅中的书斋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