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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叶适的经济思想和经济改革主张

主)在经济利益上的尖锐矛盾。

    叶适揭露了当时"民多而地不足"、"有田者不自垦而能垦者非其田"、民"无地以自业",实际上已涉及封建社会的一个根本问题:土地问题。叶适提出这个问题,但还没有找到解决这个问题的出路。他对于道学家们关于恢复"井田"的议论是持反对态度的。他说:"且不得天下之田尽在官,则不可以为井;而臣以为虽得天下之田尽在官,文、武、周公复出而治天下,亦不必为井。"(同上)"已远者不追,已废者难因",而何况"井田远在数千岁之上",要恢复是不可能的。在这个问题上,叶适显然要比那些道学家要切合实际一些。对于当时"俗吏"的所谓"抑夺兼并之家以宽细民"的意见,叶适也持反对态度,而认为"富人者,州县之本,上下之所赖也",那种主张"破富人以扶贫弱者,意则善矣",但"非上之所以恃以为治也"。

    叶适主张,对于富人,"其豪暴过甚兼取无已者,吏当教戒之;不可教戒,随事而治之,使之自改则止矣,不宜豫置疾恶于其心,苟欲以立威取名也"(同上)。对于当时已严重存在的兼并现象,叶适显然是责之甚薄而惩之甚轻,根本无法抑制兼并的弊害,其原因是他自己的立场是在"富人"一边,为其说话的。因此,他对当时的"民多而地不足"、"有田者不自垦而能垦者非其田"的社会问题,所能提出的修补方案,只限于"分闽、浙以实荆、楚,去狭而就广,田益垦而税益增"一策。至于他所主张的"因时施智,观世立法",希望"十年之后,无甚富甚贫之民,兼并不抑而自己"(同上),则显然是目标与措施不相适应,因而要达到这个目标也是很难的了。对于解决差役问题,叶适认为对逃役的"诡产"现象不应过分追究,"诡产遍天下,其弊安可绝?"而应着重解决州县以差役困民的问题,其办法是把雇役钱归还州县,使州县有钱去募役,这样,"差役之害太半去矣"(同上,卷十二)。

    当然,这些措施如果能付诸实施,还是可以使民力稍宽的。比较起来,叶适在经济方面的改革主张,最重要的还是免除苛捐杂税以宽民力比较切中时弊而又切实可行。

    总之,叶适在经济问题上的议论,比较深刻地揭露了南宋政府所加给人民的沉重负担,以及势家贵族与广大人民在经济利益上的尖锐矛盾;他针对当时经济上的严重问题所提出的改良措施,体现了他对人民苦难的同情和"裕民力而后可以议进取"的思想,具有进步性。但是,他所提出的解决办法,却只限于限制一下贵族势家的封建特权,以及官府和富人对广大人民的过分刻剥。这是当时的时代局限和他所代表的庶族地主的阶级局限所使然,是我们不能苛求于他的。我们应该重视的,是他对当时社会矛盾的深刻的揭露,虽然解决的措施不甚得力,但总是提出了问题,这本身就是留给我们的一笔精神财富。

    (三)重视工商的思想和百物流通的主张

    叶适的"理财非聚敛"的思想,也包括强调百物生产的充足和百物流通的重要。在南宋,商品经济有了一定程度的发展,尤其是东南沿海和长江两岸,商品生产和交换比较发达。在这当中,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叶适通过对商品生产和流通中的问题的研究,表达了他的一些经济思想。

    如对货币在商品流通中的地位和作用,叶适有了明确的认识。他说:"百物皆所以为货,而钱并制其权"(《水心别集》,卷二)。这里的"百物"指的是农民和手工业者所生产的产品,"货"就是"商品";而"钱"就是"货币"。货币在商品交换中的作用,就是制"货"之"权",也就是衡量商品的价值的尺度。叶适又说:"钱之所以上下尊之,其权尽重于百物者,为其能通百物之用也;积而不发,则无异于一物。"(同上)这里说"钱"(货币)"能通百物之用",是说它是流通的手段;如果把它积存起来("贮藏货币"),而不加入流通,那么它也只不过同一般商品甚至物品一样,起不到货币的作用了。叶适批评当时存在的"驱天下之钱,内积于府库,外藏于富室"的现象,说这样做的人,"徒知钱之不可以不积,而不知其障固而不流;徒知积之不可以不多,而不知其已聚者之不散,??而天下有坐镇莫移之钱,此岂智者之所为哉?"(同上)从这个批评中,我们可以看到,叶适是主张货币("钱")加速流通以通百货之用的。按照钱通百物的观点,叶适考察了当时存在的"钱多而物少,钱贱而物贵"的现象,与"古之盛世,钱未尝不贵而物未尝不贱"相比,有很大的反差。叶适认为,这是由于供需关系的不同所使然。在汉唐盛世,"治安则物蕾,物蕃则民不求而皆足,是故钱无所用";而在南宋当时,"天下百物皆贵而钱贱,瓜瓠果彘,鱼鳖牛彘(猪),凡山泽之所产,无不尽取。非其有不足也,而何至于此?"(同上)前者供给大于需求("不求而皆足"),因此,物价低("物贵钱贱");后者需求大于供给("不足"),因此物价高("钱贱而物贵")。而需求大于供给,归根到底是由于生产的相对不足,而政府赋税和俸禄却成倍增加,二者不相适应。而"中民之家"的纷纷破产,更加剧了这种矛盾。"天下惟中民之家,衣食或不待钱而粗具。何者?其农力之所得者足以取也。而天下之不为中民者十六,是故常割中民以举之,故钱货纷纷于市,而物不能多出于地。"(同上)而当时官府滥发滥用楮券(一种纸币)以代替金属钱币,从而造成通货膨胀的状况,又加剧了这个矛盾。叶适承认,当时纸币代钱币流通,也有其必然性:"资行者有千倍之轻,兑鬻者有什一之获,则楮在而钱亡,楮尊而钱贱者,固其势也。"(同上)问题在于滥发纸币,与百物的生产、货物的供应不相适应,加剧了供需关系的紧张,造成了通货膨胀,物价倍增。叶适指出:"夫持空钱以制物犹不可,而况持空券以制钱乎!"(同上)这种现象是人为造成的,"兴利之臣,苟欲必行,知摹刻之易而不知其为尽钱之难,十年之后,四方之钱亦藏而不用矣,将交执空券,皇皇焉而无所从得,此岂非天下之大忧乎!"(同上)对于这种危险性,叶适提醒当局要充分注意:"然则天子与大臣,当忧其本而已矣!"(同上)由此可见,叶适的理财思想,就包括理顺这些经济关系,使得现实经济能正常运转,使百货得以流通的主张,而与只知聚敛,只知刻剥百姓的理财思想根本不同。

    与重视百物流通思想相一致,叶适还有重视工商之民的思想。在封建社会,士农工商被称为四民,而以农为本,以工商为末。崇本抑末是封建社会一贯的指导思想和方针政策,这种思想和政策对于维持和发展封建社会的经济基础农业,从而巩固封建政治统治,都起了积极的作用,因此,在提出之初是进步的。但是,这种进步性是与日俱减的,到了封建社会的后期,则日益失去其进步性。因此,在封建社会后期,就有进步思想家出来反对"崇本抑末"的思想和政策,叶适即为其中之一。叶适说:《书》"懋迁有无化居",周讥而不征,春秋通商惠工,皆以国家之力扶持商贾,流通货币,故子产拒韩宣子一环不与,今其词尚存也。汉高祖始行困辱商人之策,至武帝乃有算船告缗之令,盐铁榷酤之入,极于平准,取天下百货自居之。夫四民交致其用,而后治化兴,抑末厚本,非正论也。使其果出于厚本而抑末,虽偏,尚有义。若后世但夺之以自利,则何名为抑?(《习学记言序目》,卷十九)

    这里有两层意思:其一是厚本抑末的政策本身就不是"正论",而是"偏"论,叶适所主张的正论是"四民交致其用,而后治化兴";其次是后世在执行这个政策时,是夺工商之利而自利,那末离这个政策的本意也很远了,根本达不到厚本的目的。这个批评是很深刻的。与此相应的是,叶适还进一步提出要提高工商之民的社会地位,认为他们也可以进入士的行例。他对"四民勿使杂处"的说法,持有异议:处士于闲燕,谓学校也;不言学校而言闲燕,是不知学制尔。工必于官府,是使余民艰于器用也。商之市井,农之田野,固不待上之教令矣。其要欲使四民世为之,其理固当然,而四民古今未有不以世。至于髦进髦士,则古人盖日"无类",虽工商不敢绝也。(同上,卷十二)

    叶适借用孔丘"有教无类"的说法,认为工商之民(包括其子弟)也有权受教育,并通过科举的道路,进入四民之首的"士"的地位,而从事文化乃至政治活动。叶适的这个思想,显然是颇新的,它是宋代东南沿海地区和长江流域一带工商业比较发达、商品经济发展,而工商之民在政治上、经济上要求进一 步发展在思想上的反映。正因为如此,这个思想也不仅叶适有,其他思想家也有表示。如吕祖谦就曾认为百工技艺是一门学问:"天下事,何尝一件不是学,如百工技艺,皆是学。"(《东莱吕太史外集》卷五《拾遗一·杂说》)徐积认为:"知夫农本,而不知乎商贾者市井之本,则小民何依焉?故或依于农,或依于工,或依于商贾行旅,各得其所依,则各得其所养,然后教化可行,刑罚可省,患盗者可以息盗也。"(《节孝先生文集》卷二十八)在宋代,一般还是禁止工商之民参加科举的,但已部分地开禁:"如工商杂类人内有奇才异行、卓然不群者,亦许解送。"(《宋会要·选举》卷十四之十五、十六)因此到了北宋后期,苏辙就曾指出了这种现象:"凡今农工商贾之家,未有不舍其旧而为士者也"(《栾城集》卷二十一《上皇帝书》)。这与唐代"工商之家不得预于士"(《大唐六典》卷三)相比,显然是进步多了。而叶适的重视工商和工商之民入士的思想,则是这个历史进步的一个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