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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文人不能修史



    魏晋以下则不然,始有褒崇,则谓善无可加,旋有贬黜,则谓罪不容责。鉴识靡定,前后相违,而史并载之。所谓"一概",言其官样文章。凡谈主上圣明,则君尽三五;述宰相英伟,则人皆二八。虽人事屡改,而文理无易,善之与恶,其说不殊。刘知几总结说:"于是考兹五失,以寻文义,虽事皆相似,而言必凭虚。"①五失的关键是个"虚"字。这类文字就好象"搂冰为壁",好看不好用;也好象"画地为饼",好看不好吃。"行之于世,则上下相蒙;传之于后,则示人不信"。

    但是,文人学士们则全然不察,反而"聚彼虚说,编而次之,创自起居,成于国史,连章疏录,一字无废,非复史书,更成文集。"②而史家所书则反是,"固当以正为主","其理谠而切,其文简而要,足以惩恶劝善,观风察俗者矣。"至于有些词赋文章,如贾谊的《过秦论》,班彪的《王命论》,张华的《女史箴》,张载的《剑阁铭》,诸葛亮的《出师表》等等,"此皆言成轨则,为世龟镜。求诸历代,往往而有。苟书之竹帛,持以不刊,则其文可与三代同风,其事可与《五经》齐列。"③由是观之,并非举世文章,并无其选,关键是看其有无"去邪从正之理,捐华摭实之义。"④由上可知,文人修史之"不达史体",是在两个方面出了问题:一是"树理者多以诡妄为本",即是说其"理"不那么端正;其二是"饰辞者务以淫丽为宗",即是说追求浮华。而真正的史书,则要求"其理说而切,其文简而要"。因此刘知几甚为赞赏王劭所撰《齐志》、《隋书》,以为二书"文皆诣实,理多可信,至于悠悠饰词,皆不之取。此实得去邪从正之理,捐华摭实之义。"①文人修史"不达史体"已如上述,文人修史也"多无铨综之识"。知几认为:"识有通塞,神有晦明,毁誉以之不同,爱憎由其各异。??斯则物有恒准,而鉴无定识,欲求铨识得中,其唯千载一遇乎!况史传为文,渊浩① 以上皆见《载文》。

    ② 《史通·载文》。

    ③ 《史通·载文》。

    ④ 《史通·载文》。

    ① 《史通·载文》。

    广博,学者苟不能探赜索隐,致远钩深,乌足以辨其利害,明其善恶。"②这里强调了史识的重要作用。史家有"通识"的眼光,能探赜索隐,致远钩深,辨利害,明善恶。而一般文人写史,就缺乏这一条。"其学未该博,鉴非详正,凡所修撰,多聚异闻,其为饵驳,难以觉悟。"③如唐初修《晋书》,便往往广聚异闻。应劭《风俗通》载楚有叶君祠,即叶公诸梁庙。而俗云孝明帝时有河东王乔为叶令,尝飞凫入朝。至干宝作《搜神记》,不来应氏而收流俗怪说。《晋书》便采《搜神记》怪说入史。总之,文人修史,往往缺乏鉴识,不明真伪,不详是非,见良直不觉其善,逢牴牾而不知其非,怎么能写出实录来呢?

    从当时的历史背景看,从刘知几所表达的基本精神看,提出文人不能修史的意见还是有积极意义的。如果把问题看绝对化,以为史书就不要文采,以为文士就不能涉足史局,文学家就不能兼作史学家,那就过分了。知几之前,司马迁、班固等既是史学家,又是文学家,他们不是写出既是实录又有文采的史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