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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文人不能修史

    刘知几从检讨唐以前史学的历史中看到"文之与史,较然异辙",也看到起码从魏晋以来文人修史给史坛带来的浮华文风,反对这种浮华文风就成了刘知几面临的重要任务。

    对魏晋以来笼罩史坛的浮华文风,刘知几展开了严肃的批评,其批评文字几乎遍布《史通》全书。其基本精神,就是坚持直书实录,反对曲笔讳饰,拨浮华,采真实。《核才》篇有一段文字似可概括他在这方面的意见。他说:"略观近代,有齿迹文章而兼修史传",他们或"宛为歌颂之文",或"直成铭赞之序",或"尤工复语","雅好丽词",或猖獗沉迷,轻薄流宕,一时成为风尚。"但自世重文藻,词宗丽淫,于是沮诵失路,灵均当轴。每西省虚职,东观仁才,凡所拜授,必推文士。遂使握管怀铅,多无铨综之识;连章累牍,罕逢微婉之言。而举俗共以为能,当时莫之敢侮。假令其间有术同彪、峤,才若班、荀,怀独见之明,负不刊之业,而皆取窘于流俗,见嗤于朋党。遂乃哺糟醨,俯同妄作,披褐怀玉,无由自陈。此管仲所谓'用君子而以小人参之,害霸之道'者也。"这里,刘知几揭示了这样几种事实:第一,"世重文藻,词宗丽淫",成了泛滥史坛、统治史坛的文风。第二,"沮诵失路,灵均当轴",文人词士主宰史局,史家不得担当史任。第三,有才识的史家受到世俗排挤,无法申其志向。第四,文士修史,既不能"达于史体",又"多无铨综之识",因而所修史书,罕逢微婉之言。在这种情况下,反对文人修史不能不说是一项带有革命性的主张。

    反对文人修史的主张不仅来自对历史的反思,也来自对现实的感受。自唐初设馆修史以来,文人修史之风仍然继续盛行。刘知几说:"大唐修《晋书》,作者唯当代词人,远弃史、班,近宗徐、庚,夫以饰彼轻薄之句,而编为史籍之文,无异加粉黛于壮夫,服绮纨于高士者矣。"①这是指贞观年间的情况。而刘知几时期的史馆较之贞观时期问题更多,"凡居斯职者,必恩悻贵臣,凡庸贱品","凡所引进,皆非其才,或以势利见升,或以干祈致擢。"②刘知几所说"有术同彪、峤,才若班、荀,怀独见之明,负不刊之业,而皆取窘于流俗,见嗤于朋党"的议论是对唐代史馆弊端的揭露,更是他本① 《史通·论赞》。

    ② 《史通·辨职》。

    人的真实感受。至于知几对唐代史馆的估价是否就全然合适,那是另外的问题。

    文人修史弊端甚多。其一是"不达史体"。他们关心的是文采,而不是史实,多以"诡妄为本",以"浮丽为宗",往往是"喻过其体,词没其义,繁华而失实,流宕而忘返"。魏晋以下,更是恣意浮华,刘知几总结其失有五:一曰虚设,二曰厚颜,三曰假手,四曰自戾,五曰一概。

    所谓"虚设",言其失实,往往是"徒有其文,竟无其事。"比如上出禅书,下陈让表,其间劝进殷勤,敦谕重沓,迹实同于莽、卓,言乃类于虞、夏。所谓"厚颜",言其扯谎。饰辞矫说,信口雌黄,任情抑扬。所谓"假手",言凡有诏敕,皆由文士辞人代笔。他们肆其笔端,何事不录。本来君有反道败德,暴政虐民,桀、纣不如,但读其诏诰,犹如尧、舜再出。所谓"自戾",言其自相矛盾。本来,君主对于百官,凡所褒贬,应慎之以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