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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史料的分类和史料学的应用

    刘知几是一位严肃的历史学家,他研究史料学亦信守史学家的严正立场。这就是他在历史的发展中叙述史籍源流,从而清晰分明地给我们展示了古代史料学发展的历史过程。《史通》外篇中《史官建置》和《古今正史》便是典型代表。《史官建置》论述我国古代迄唐初史官制度的起源及其演变。

    我国自古以来书事记言,掌于史官,史籍藏于史官,史学寄于史籍,因而要研究古代史学,必究古代史籍、史料,欲究古代史籍、史料,必自史官始。

    刘氏叙述历代史官沿革变迁,条分缕析,简要详明。《古今正史》按着时间顺序历述古今正史,分溯其源。所言"正史",系指纪传、编年二体的史书。

    本篇所论,不越《六家》之外。他从上古三坟五典述起,历述《尚书》、《春秋》、《史记》、《汉书》等,一直说到《隋书》和唐修的《唐书》。篇末云:"大抵自古史臣撰录,其梗概如此。盖属词比事,以月系年,为史事之根本,作生人之耳目者,略尽于斯矣。自余偏记、小说,则不暇具而论之。"说明该篇论述的范围是"自古史臣撰录"的"梗概",只是"偏记、小说,不暇具论"。按照知几的意见,"偏记、小说,自成一家,而能与正史参行,其所从来尚矣。"①论其价值,"皆记即日当时之事,求诸国史,最为实录。

    然皆言多鄙朴,事罕圆备,终不能成其不刊,永播来叶,徒为后生作者削槁之资焉。"②一分为二,既肯定其优点,又指出其不足。从"博闻旧事,多识其物"的观点出发,对偏记、小说之类的史料是不应弃而不择的。不过,在《史通》中,知几只是就偏记、小说等十类杂史,分述源流,略论其利弊得失,不曾系统叙述杂史的发展过程。

    《六家》、《二体》辨别史书体例,采取动观的纵向的历史考察,于考镜源流中辨别体例,同历史发展过程紧密联系起来,这是历史的眼光和方法。

    所以说,把《史官建置》、《古今正史》、《杂述》和《六家》、《二体》联系起来,我们大抵可以看出唐之前中国史学发展的历史过程及规律性,当然也可看出唐以前中国史料发展的历史过程及规律性。

    史料学之分类的部分就是史料分类学或史料目录学。目录学是阐述编制和使用目录工具的理论和方法的科学。刘知几关于中国史籍的分类,突破《隋书·经籍志》的范围,他没有撰述过史籍目录,却曾提出了史籍分类的意见。

    这就是六家二体说和杂述十品。

    把《史通》的史籍分类法同《隋书·经籍志》加以比较,似可看出刘知几史籍分类法的历史价值。关于这个问题,本书在史流史体论中已有涉及,这里只谈些结论性的意见。

    《史通》杂史十类大都集中《隋志》的杂史、杂传、地理三类。职官、仪注、刑法、薄录等四目,《史通》均不曾涉及。这是《史通》不如《隋志》丰富的地方。然魏晋以来,典制体史书逐渐发展并走向成熟,《隋志》对此有充分反映,职官等多是此类书籍,数量可观。以内容论,实为史书之重要组成部分,以体例论,亦绝非二体所能包括。自然《史通》以《尚书》、《春秋》入正史,这是知几一大发明,遂开后世"六经皆史"的先河。就史部著录而言,《史通》也有较《隋志》为丰富的地方。

    知几对杂史有一定的认识,但从总体上说,既没有给杂史以应有的重视,① 《史通·杂述》。

    ② 《史通·杂述》。

    也没有进行充分的论述。他的目光仍集中于正史,以为史书之撰述主要是班、荀二体。其实,史学发展早远远超出二体范围,《隋志》充分反映了这一现实,知几却不曾给予充分重视。《隋志》是对魏晋已降史学发展的记录和总结,是一部承前启后的目录书。知几的《史通》本来有《隋志》可资借鉴,但他论史体却几乎全部抛开了《隋志》,另起新局。在中国目录学史上没有引起多大反响。究其缘由,这同《隋志》、《史通》各自的地位和情况有关,更重要的是知几未能正确对待《隋志》的优秀成果。

    下边主要谈谈刘知几关于史料的搜集、整理和考辩等方面的论述。在史料的搜求上,刘知几主张博采,即广泛地搜集资料。他说:盖珍裘以集腋成温,广厦以群材合构。自古探穴藏山之士,怀铅握椠之客,何尝不征求异说,采摭群言,然后能成一家,传诸不朽。

    说明广泛搜集史料是编撰史学巨制的基础工作。集腋成温,群材合构,在从事史学著述时,若不"征求异说,采摭群言",则内容贫乏,难以"能成一家,传诸不朽"。所以博学多闻,综览群书,广采众说,是刘知几坚定的主张。如《左传》、《史》、《汉》等名著,无不博采,这是它们成为史学名著的重要条件。

    知几认为,作为一名学者,必须"博闻旧事,多识其物",如果"不窥别录,不讨异书,专治周、孔之章句,直守迁、固之纪传"②,那断然达不到博闻多识的目的。这就是说,广采博闻,要扩大史料搜求的范围,不但要搜求历代编年、纪传体史书的资料,也要注意搜集偏记、小录等异书的资料,他认为,"偏记小说,自成一家",在中国历史上,它"能与正史参行",也有源远流长的历史。大体言之,这些异说"皆记即日当时之事,求诸国史,最为实录"。比如地理之书,因为各地区"物产殊宜,风化异俗,如各志其本国,足以明此一方。"③这说明偏记小录之书一有史料真实的长处,二可补正史之不足。虽然其间"得失纷揉,善恶相兼","言皆琐碎,事必丛残",难以和《五传》、《三史》比美,还是很有价值的。知几在《杂述》篇,曾经分析过杂史十流的各自价值。

    偏记、小录,史料价值较高,"最为实录"。因为偏记乃当世人"权记当时,不终一代"之当代小史。如陆贾的《楚汉春秋》,记楚汉之际的历史,虽非全史,但记近时,作者耳闻目睹,有真情实感,故有较高史料价值,为司马迁《史记》所资取。小录是作者"独举所知,编为短部"的人物传。如戴逵《竹林名士》、王粲《汉末英雄》,对了解这些人物的行事有重大帮助,而且丰富了这段历史的史实。

    逸事"皆前史所遗,后人所记,求诸异说,为益实多",它作为拾遗之书,可补史遗,用资参考,其史料价值,亦不可低估。至于琐言,所载乃"街谈巷议","小说巵言",多载当时辨对,流俗嘲谑,如刘义庆《世说》、裴荣期《语林》等,这些书亦可提供史料,不止如刘知几所谈"俾夫枢机者藉为舌端,谈话者将为口实。"还有郡书,乃乡人学者编而记之,往往"矜其乡贤,美其邦族",有溢美不实之处。其中如常璩之《华阳国志》等详审、该博之作,也能"传诸不朽,见美来裔。"又有以显扬父母、夸其氏族、炫① 《史通·采撰》。

    ② 《史通·杂述》。

    ③ 《史通·杂述》。

    耀高门的家史之作,"事惟三族,言止一门",亦有史料价值。别传多"博采前史,聚而成书",新言、别说,盖不过十一,其书系录"贤士贞女"之"百行殊途"的善迹,如刘向《列女传》等。杂记乃搜采怪异之书,如干宝《搜神》,史料价值不大。至于地理书、都邑簿者,实有很高的史料价值。

    地理书多志一方"物产殊宜,风化异俗",但良萎不齐,其中有"言皆雅正,事无偏党"者,亦有"竟美其居,谈过其实"者,也有以委巷传闻为故实者。

    都邑簿主记"帝王桑梓","经始之制",如潘岳《关中》、陆机《洛阳》等,对都邑之宫阙、陵庙、街廛、郭邑的营造,能"辨其规模,明其制度"。

    上引知几在《杂述》中对杂史的分析,可知他对史料的搜求是至为广泛的。

    但是博采并不是"务多为美,聚博为功",必须"别加研核",以"练其得失,明其真伪"。因为史料不但要丰富,而且要真实。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