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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史料学理论

    刘知几不仅是著名的史学理论家,也是著名的文献学家、史料学家。他的史料学理论丰富多采,在中国史料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首先,他具体阐明了史料学的任务。

    《史通》一书在许多地方讲到了史料的重要作用。刘知几认为,"史之为用,其利甚博,乃生人之急务,为国家之要道。有国有家者,其可缺之哉!"①此处所言之"史",可以理解为历史记载。他曾具体论述了记载的重要作用:向使世无竹帛,时缺史官,则古往人事,俱一从物化,善恶不分。"苟史官不绝,竹帛长存,则其人已亡,杳成空寂,而其事如在,皎同星汉。用使后之学者,坐披囊箧,而神交万古;不出户庭,而穷览千载。见贤而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若乃《春秋》成而逆子惧,南史至而贼臣书。其记事载言也则如彼,其劝善惩恶也又如此。"①这就是说,历史记载可以劝善惩恶,大而言之,可以使乱臣贼子惧;小而言之,可以使人接受历史的教育启示,"见贤而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刘知几反复强调"史"的重要作用,这个"史"可以理解为史书,也可以理解为史料。总之,都是记录的历史,尤其是史官的记录。

    然而,史料能否起到"劝善惩恶"的作用,关键取决于史料的真实性,因而刘知几特别强调直书。他说:史之为务,申以劝诫,树之风声。其有贼臣逆子,淫君乱主,苟直书其事,不掩其暇,则秽迹彰于一朝,恶名被于千载。

    提倡直书,反对曲笔,是刘知几史学思想中最闪光的部分,是史料记载能否起到劝善惩恶作用的关键。他在《曲笔》篇又重申这个道理:盖史之为用也,记功司过,彰善瘅恶,得失一朝,荣辱千载。苟违斯法,岂曰能官!但古来唯闻以直笔见诛,不闻以曲笔获罪。是以隐侯《宋书》多妄,萧武知而勿尤;伯起《魏史》不平,齐宣览而无谴。故令史臣得爱憎由己,高下在心,进不惮于公宪,退无愧于私室,欲求实录,不亦难乎?呜呼!

    此亦有国家者所宜惩革也。

    可见,坚持史料记载的真实性,是刘知几捍卫史料历史作用的重要主张。

    刘知几以为"记功司过,彰善瘅恶"是史家天职,"苟违斯法,岂曰能官!"他满腔热情赞扬古来优秀史家的直书精神,表彰他们"宁为兰摧玉折,不作瓦砾长存"的凛然正气,歌颂他们"不避强御"、"无所阿容"的高风亮节。

    主张史家据实直书,用刘知几的话说要"爱而知其丑,憎而知其善,善恶必书,斯谓实录。"这里要求史家善恶必书,不虚美,不隐恶,忠于史职,忠于史实,坚持秉笔直书,反对曲笔阿时。这种思想是对古人的继承;在书善恶时,不能加上主观成见"情兼向背,志怀彼我",而要有"爱而知其丑,憎而知其善"的公正态度,这一思想不仅是对古人思想的继承,而且又有所发展。知丑、知善是史家对史料的价值判断,时至今日仍有教育意义。要做① 《史通·史官建置》。

    ① 《史通·史官建置》。

    ② 《史通·直书》。

    到这一点,其特别重要的乃是史家的识、德。要而言之,至为明朗的善恶是非是其一,这要求史家有卓识;劝善惩恶的勇气是其二,这要求史家有史德。

    没有卓识,就无法区分善恶;没有史德,就没有劝善惩恶的勇气。《史通》一书处处体现了其是非分明、彰善痒恶的批判精神,这既是刘知几史识的充分体现,也是刘知几思想品格的具体反映。刘知几在强调历史的社会作用时,就不仅仅是一种认识,而且更是一种实践,即彰善惩恶的社会实践。这种社会实践势必会带来社会效果,也会遭到社会邪恶势力的迫害。因此,彰善瘅恶是对史家的严峻考验。

    其次,刘知几具体阐明了史料与史学的辩证关系。他在《史官建置》一文中指出:夫为史之道,其流有二。何者?书事记言,出自当时之简;勒成删定,归于后来之笔。然则当时草创者,资乎博闻实录,若董狐、南史是也;后来经始者,贵乎俊识通才,若班固、陈寿是也。必论其事业,前后不同。然相须而成,其归一揆。

    在这里,"当时之简",指史官所记,当指史料;"后来之笔"是史家根据当时之简而勒成删定,当指史学。而史料,要求"博闻实录";史学,则要求史家具备"俊识通才"。两者要求自不相同。然而两者又有相辅相成的关系,没有史料,便没有史学,因为史料是史学的基础;没有史学,史料便无法发挥更大作用。刘知几在叙述魏晋以来史官职责时指出:晋元康初,设著作郎一人,又置佐著作郎八人,专掌史任。"佐郎职知博采,正郎资以草传。"①这里,"博采"系指搜集、记录史料,正郎在此基础上草传成书。

    后来,清代史家章学诚则把史籍区分为"撰述"、"记注"两大类。所谓"撰述",就是著作之书;所谓"记注",则是为著作提供材料的资料汇编,亦即史料,其作用是"备稽检而供采择",只不过是原始材料的记录、整理、选辑、汇编而已。而撰述应该有观点、有分析、有创见。这同刘知几的说法大体上是相一致的。章学诚强调史意,认为史学必须有"别识心裁",成一家之言,因而对一般史籍不轻易以史学相许。他说:世士以博稽言史,则史考也;以文笔言史,则史选也;以故事言史,则史纂也;以议论言史,则史评也;以体裁言史,则史例也。唐宋至今,积学之士,不过史纂、史考、史例;能文之士,不过史选、史评,古之所谓史学,则未之闻矣。

    在他看来,史学必须"经世",成一家之言。由是观之,封建时代的历史作品,可以区分为史料和史学两大类。这是一种情况。另外,封建时代的历史作品,如《二十四史》、《资治通鉴》等,这在当时可以说是史学,今天看来,则是我们研究历史的史料了。这是另一种情况。还有,即使在封建时代称得上是史学的历史作品,也大都被后人应用为认识历史的史料。由此看来,对史料与史学的理解应该持历史的、辩证的观点。鉴于"史学"的涵义因时因人而异,我们的认识不必绝对化。刘、章的基本看法已经明确了二者相辅相成的辩证关系。而在二者发挥社会作用时,也很难说谁更有社会价① 《史通·史官建置》。

    ① 《文史通义补遗·上朱大司马论文》。

    值。

    在《史通·辨职》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