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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代需要

数年之间,勒成五代之史,深副朕怀;极可嘉尚。②"览前王之得失,为在身之龟镜",这是唐初统治者重视修史的根本宗旨。

    贞观三年,唐太宗改组史馆,把史馆移到皇帝直接控制之下的门下省,修史一事;统由宰相领导,刘知几记录当时史馆的情况说:"暨皇家之建国也,乃别置史馆,通籍禁门。西京则与鸾渚为邻,东都则与凤池相接。而馆宇华丽,酒馔丰厚,得厕其流者,实一时之美事。"①史书修成之后,可以受① 《旧唐书·儒学上》。

    ② 《贞观政要·崇儒学》。

    ① 《贞观政要·政体》① 《史通·史官建置》。

    到皇帝的嘉奖。例如贞观十七年房玄龄、许敬宗等修成《高祖实录》、《太宗实录》,"制封玄龄一子为县男,赐物一千段;封敬宗一子为高阳男,赐物七百段;敬播改授司议郎,赐物五百段。并降玺书褒美。"②足见唐中央政府对修史工作的重视:设馆修史制度的确立是封建文化建设的一项基本工程,统治者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垄断修史,以利于封建统治、隋文帝在开皇十三年(593)下诏:"人间有撰集国史、臧否人物者,皆令禁绝。"③明令禁绝私人撰集国史。入唐,政治的再度统一,要求思想文化方面有相应的措施,扫除分裂割据的痕迹,树立统一的历史观点。从太宗贞观三年(629)至高宗显庆四年(659),三十年间,修成八部纪传体正史,即《梁书》、《陈书》、《北齐书》、《周书》、《隋书》(包括《五代史志》)、《晋书》和《南史》、《北史》。与此同时,还着手编纂"实录"和修撰"国史"等本朝史。

    如贞观十七年房玄龄、许敬宗等成《高祖实录》、《太宗实录》各二十卷,永徽元年长孙无忌等修成《贞观实录》二十卷;显庆元年长孙无忌、于志宁等修成"国史"八十一卷等。在这一过程中,修史与取鉴、资治紧密结合,纪传体史著取代了编年体史著而处首位,"正史"的修撰也逐渐官府化、制度化,使封建史学逐渐地巩固起来。

    回顾史学发展的漫长历程,司马迁以纪传体通史《史记》的宏伟规模,开创了我国史学史上封建史学的新时代。司马迁坚持实录,面对现实,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写出了从历史经验中概括出来的一家之言,其创例发凡,早见卓识,给后世史家产生了深远影响。班固撰《汉书》,体例规整,编订缜密,创立了断代皇朝史的楷模。其书旨在"旁贯《五经》,上下洽通"①,是一部封建正统思想浓厚的"宗经矩圣"②之作,因而颇受封建统治者的重视。

    汉唐之际,史学得到蓬勃发展,表现在史学著述的繁荣、史学新领域的开辟、史学自身建设的日趋完备和史学学科的独立等方面。这一时期,社会处于政治混乱、分裂割据的局面之中,动荡不安的统治者为了自己的生存,便从历史中找出借鉴,因而提倡史书的编写。况且自魏晋以来,经学日微,玄学兴起,学术思想从经学的禁锢中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放,人们的眼界为之开阔。史学从经学的羁绊中解脱出来,取得了独立地位。学士大夫有志撰述者,不少弃经学而寄情史学。这一时期,中原世家大族纷纷搬迁江南,适应门阀制度的需要,谱牒家传之书勃兴。北方门阀地主侨居江南,人地生疏,需要了解当地的风俗民情山川物产,因而地理方志之书应运而生。由于割据政权的存在,反映在史学上正统之争特别激烈。正统论者在史书中相互攻击、维持自己地位的修史倾向,必然导致扬恶溢美的曲笔,给史学带来不良影响。

    此外,玄学既汗了经学的禁忌,遂使得士人纵横驰骋于文史之域,一时间文人修史成为风气,他们华多于实,理少于文,这给求真的史学带来灾难。总之,汉唐之际的史学,在其空前发展的过程中,从内容到形式,从思想到方法,都出现了不少问题,需要认真加以检讨、总结。唐初八史,就历史编撰而言,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对此前封建史学作了总结,然而理论上的总结还② 《唐会要》卷六三《修国史》条。

    ③ 《隋书·文帝纪》。

    ① 《汉书叙传》。

    ② 《文心雕龙·史传》。

    尚待来者。

    不过,唐初的修史实践已经为理论总结提出了迫切要求,并提供了客观条件。当时,唐最高统治者那样重视史学,从唐高祖到唐高宗,曾先后正式颁发了三篇修史诏书,高祖《命萧璃等修六代,史诏》强调了史学的社会作用,太宗《修(晋书)诏》除了高度评价史学的社会作用外,也评价了以往的修史工作,高宗《简择史官诏》对撰写史书的人提出明确要求。所以说三篇诏书既反映了统治集团对史学的认识,从而为史学工作提出要求,也是史学工作的某种程度的总结。政府调动大量的人力物力,设馆修史,这本身就反映了他们对史学工作的认识和狠抓史学工作的决心。统治集团对修史的重视和史学发展的需要,一项系统性的理论总结势不可兔,至少说下述一些带实质性的问题迫使人们做出理论的回答。这些问题是:关于史学的社会作用及治史宗旨问题。

    这是统治者和史家都普遍关注的问题。中国史学有着经世的优良传统,以史为鉴的思想源远流长,历史书可以作为教育的工具,发挥劝惩和垂训的作用。唐初君臣也以史为鉴,《隋书》就贯彻了这个宗旨。而司马迁撰《史记》,"稽其成败兴坏之理","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他作史的目的是在考察历史变迁的内在原因,为此,他把注意力放到考察历史过程的发展变化上,力求从历史发展变化的过程中揭示出历史事件的因果关系。这种治史宗旨便不同于简单的"善人劝焉,淫人惧焉"的鉴戒。到底如何发挥史学的作用,需要作出理论的回答。

    关于修史制度问题。

    早在三代,就有史官制度。史官的责任,主要是如实记录统治者的言行。

    那时学在官府,官师合一,所以并没有私人著述。到了春秋未世,王官失守,学下民间,才有私人撰述的产生。司马迁之后,封建政府对史学还抓的不多,历史著作主要是一家之言,或系父子相传的世业,或系一家独断的创作。故魏晋以来私家修史之风大盛。但设置史馆、独断国史编纂的做法,使得私修国史已不可能。现实给人们提出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在修史问题上,是私家修史好,还是官家修史好?这是一个涉及面广而且现实性很强的问题,对此必须从理论上回答。

    关于史书编撰中的问题。

    这个问题涉及面广,首先是史书编撰的体例问题,编年体与纪传体是唐以前史书体裁的主要形式,《隋书·经籍志》以编年为"古史",以纪传为"正史",究竟哪种体裁更佳,或者各有利弊,需要进行分析。此外,司马迁开创纪传体的历史学方法,写出纪传体通史的《史记》,班固因《史记》而撰《汉书》,创立了一个纪传体断代史的规模。走通史之路还是走断代史之路,必须作出理论的分析,方能决定去取。与此相联系的,纪传体正史既然赢得了辉煌的成就,初唐时期一下子编了八部,因此,有关纪传体的体例问题,诸如本纪、列传、表历、书志的各自要求,论赞、序例、断限、题目、称谓等的处理,以及材料的采撰,叙事的要求,文字的运用等等,都要作出中肯的分析。

    关于史学家修养问题。

    直书是我国古代史学的优良传统,但曲笔阿时也代有其书,尤其是魏晋以来曲笔成风。是坚持直书还是曲笔,这是两种根本对立的修史态度和治史作风。从千百年来大量修史实践中所暴露出来的问题看,关于史学家的修养问题提出来了。孔夫子表扬董狐"书法不隐",班固等肯定司马迁"不虚美,不隐恶",都肯定直书。具体说一个优良的史家应该具备哪些条件,如何去实现这些条件,这不仅具有理论意义,而且具有实践意义。

    总之,有关史书编撰和史家修养,这是史学理论总结的两大课题。不提高史家的思想素质和知识素质,无法编撰出优秀的史书;不解决史书编撰中诸多观点和方法问题,无法提高史书的质量。总结是现实的迫切需要,而这个总结时间跨度长,涉及知识广,非博学通识之才,无法担此重任。诚如刘知几所说:"苟非命世大才,孰能刊正其失?"①时代呼唤伟大的史学理论家的出现,时代也创造了伟大的史学理论家。刘知只从史官的队伍中走了出来,以二十卷的《史通》奉献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