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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从儿时善疑好问到继承知识主义传统

    戴震,字慎修,又字东原。生于雍正元年(1723 年)农历十二月二十四日(公历是1724 年1 月19 日),卒于乾隆四十二年五月二十七日(1777 年7 月1 日),享年五十五岁。

    戴震的曾祖父名戴景良,曾祖母邵氏,续配王氏。祖父戴宁仁,赠为文林郎。祖母程氏。父戴弁(1699—1779)赠为文林郎。戴震妻朱氏,赠为孺人。戴震的曾祖父、祖父、父亲生前都没有做过官。戴震曾作《族支谱序》,叙述戴氏谱牒①。戴氏先祖戴护在唐代天祐(904-907 年)年问做过兵马使这样的大官,本居安徽歙之篁墩,因身为朝廷命官,戍守婺地(以今江西东北部婺源为中心的赣浙皖地区),留居婪地凤亭里。戴护子戴寿,字伯龄,为中书舍人。戴寿子戴安,字宁叔,官至银青光禄大夫,并署检校国子祭酒兼监察御史,谥忠恭。戴安是隆阜戴氏所追之一世祖。但实际上,迁居隆阜自戴安儿子戴奢和孙子戴睿起。戴奢一名戴颜,字君俭。戴安死后,戴奢奉母避乱,隐居不仕。戴奢是个堪舆家,尝自婺源起程,翻越浙地大山,来到休宁上溪口、隆阜,直到歙县岩寺等处,堪察舆地,著《山水知音》四篇,一路上见怪石峭峻,玲珑剔透,那苍郁的山林,苔染的石壁,凝成一片又一片的墨绿,仿佛那山川神秀,全系灵气所钟,以为人杰地灵,尤以徽歙独居鳌头,叹曰:“斯发祥之地也”。于是携四子和家母由江西迁居安徽歙州(即徽州)。后周显德六年(959 年),奢母廉氏病故,奢为其卜葬于歙篁墩小练源,与四子共同庐墓三年,不忍遽去,丧服既满,乃命长子戴庐仍回婺源,三子戴处迁上溪口定居,四子戴虔留居歙县岩寺,戴奢本人与次子戴睿迁至隆阜定居,成为隆阜戴氏的始迁祖。戴奢为人敦厚,性情豁达,淡泊致远,喜结交樵夫农人,世称“孝隐先生”,著有《白岳穷龙赋》传世。戴奢终年六十八岁,葬于近隆阜的自卜葬地游仙山,后人尊之为“奢公墓”。戴睿十三传而戴外,戴外是今隆阜老街三门里故居所在的支系所起。又十二传至戴弁,戴弁曾在三门里主修族支谱,人称半个秀才。据说年轻时戴弁随父宁仁卖过两次布,跑过两趟江西,就受大族宗长房的欺压,领不到祠堂学米,从此不得入学,断送了考试前程。故戴弁识的字,也只够后来做布贩生意时记记帐目,或随贩货的抄抄写写,拟个说帖,立个折子什么的。戴弁是戴奢的二十六代孙。戴震则是二十七代孙。

    传说戴震刚出生时,天上突然打雷,冬天哪来的雷呢?原来是早春提前来到人间,风霜雷鸣一起来,震得天地颤抖。于是戴弁夫妇就给儿子取名震,不料无意中竟合《周易·说卦传》的说法:“震一索而得男,谓之长男”。“震为雷,为龙??其于稼也,为反生”。穷人的子弟“为龙”,是犯忌的,戴弁夫妇连想都不敢想的。后一句话是说得震卦,庄稼就能返生,对穷苦的庄稼人来说,戴震这个暗含《周易》震卦的名字,倒是个吉祥的兆头。

    人称说话早的孩子才特别聪明,可戴震偏偏说话很迟。段玉裁在《戴东原先生年谱》中说:“十岁。先生是年乃能言,盖聪明蕴蓄者深矣。”①“蕴① 见《戴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年版215 至216 页。

    ① 段玉裁《戴震年谱》。见《戴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年版454 页。蓄”之说,并无科学依据,但它是探索这位杰出人物成功秘密的一个尝试。原先不会说话,如今可用语言自由交谈,别的孩子免不了以蒙学为苦,少年戴震却乐在其中,竟能每天背书,“日数千言不肯休”②,这已经无意中把学习语言放在蒙学之首。现代心理学认为,对儿童智力的早期开发来说,语言的学习和使用更为重要,而不是看识字的多少。

    戴震不仅学习语言很认真,而且很善于思索,塾师授《大学》章句,刚读完第一章原文和朱熹的集注,戴震就转着圆溜溜的炯炯有神的眼睛,皱着眉头问塾师:“此何以知为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又何以知为曾子之意而门人记之?”③这两个在逻辑上顺承深入的并列疑问复句,确实有点出于老师的意外。“这是朱文公说的”。塾师抬出朱青这一权威,意在告诉戴震不必再生疑发问。不料戴震连珠炮似地发问,最后遽发巨疑:“朱文公怎么知道如此呢?”老师听后,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了,叹曰:“此非常儿也!”④从戴震儿时疑“《大学》右经一章以下”的一连串发问,可看出他攫一问题,直截深入,层层穷追的这一年幼时的思维形态。他儿时“日数千言不肯休”的开发早期智力的语言功夫,和善疑好问,非水落石出不肯罢休的思维形态,或许已经包含后来巨大成功的逻辑因子。梁启超曾说:“此一段故事,非惟可以说明戴氏学术之出发点,实可以代表清学派时代精神之全部,盖无论何人之言,决不肯漫然置信,必求其所以然之故,常从众人所不注意处觅得间隙,既得间,则层层逼拶,直到尽头处;苟终无足以起其信者,虽圣哲父师之言不信也。此种研究精神,实近世科学所赖以成立,而震以童年具此本能,其能为一代学派完成建设之业固宜。”①。

    善疑好问,重视语言文字,是中国文化中的知识论传统。明末清初知识论的“道问学”的学术风尚,甚至宋元明以来的知识论和反知识主义的斗争,“道问学”和“尊德性”之间的较量,成为戴震学术产生的广阔的文化史背景,它从文化发展史的内部表明戴震学术产生的根源和途径。章学诚说:“戴君学术,实自朱子‘道问学’而得之,故戒人以凿空言理,其说深探本原,不可易矣。”②明末清初有些禀承“道问学”而来的治学方法对理解以戴震学术为主体的清代朴学极有启发。如明季陈第(1541—1617)是音韵学家,但他同样很有哲学见解,于古音提出“时有古今,地有南北,字有更革,音有转移”,可谓语言文字之学中的哲理之说,他著《毛诗古音考》,也不过是要纠正明人废弃知识之学的弊病,故焦坟为之序云:“世有通经学古之士,必以此为津筏。”在理学问题上,陈第尤不满于王学未流之弊,认为不读书,不博物求知肇始于那个叫嚷“再来一把秦火”的陈白沙(1428—1500),而其总根于却通在王阳明身上,所谓“文成(王阳明谥号)之教主于简易”。陈第是以古音学为主,兼及哲学的学者。明季方以智(1611—1671)也是兼治哲学和语言文字之学的学者,他于崇祯十四年(1641 年)开始著《通雅》,这是一部祖承中国传统的语言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