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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董仲舒在学术思想史上的地位

    对董仲舒历史地位的评价,除了要对其一生的重要事绩及其在历史上的作用作出盖棺论定之外,对其在学术思想史上的地位亦需作出评价,其中包括他在当时学术界的地位、贡献以及某些重要学术观点在各自学术史中的地位。在前面的论述中,有的已作了详细的阐述,如"性三品"说的开山祖和古代进化历史观的拓荒者,在这里就不再重述,有些则需作必要的补充和概述。主要讲以下四个问题。

    (一)开一代经学之风的《公羊春秋》大师

    董仲舒作为汉代的第一大儒,主要以治《公羊春秋》开一代经学之风而闻名于世。

    据《史记·儒林列传》载,董仲舒"以治《春秋》,孝景时为博士。"又说:"言《春秋》于齐、鲁自胡母生,于赵自董仲舒。"后来曾做了汉朝宰相的公孙弘曾从学于胡母生,但他治《春秋》亦"不如仲舒"。时瑕丘江公治《谷梁春秋》,"与仲舒并。"武帝曾令江公"与仲舒议",即与仲舒当庭辩论。当时由于江公讷于口,不敌仲舒。故此武帝"卒用董生",并"尊公羊家",诏太子受《公羊春秋》①。这个故事《史记》亦有简略记载。故此《史记·儒林列传》称:"汉兴至于五世之间,唯董仲舒名为明于《春秋》,其传公羊氏也。"由此表明,董仲舒作为汉代《公羊春秋》的大师,是当之无愧的。

    董仲舒之成为汉代的大儒,《公羊春秋》的大师,主要就在于他首推阴阳,错纵五行,广纳博采,以"微言大义"的形式来解《春秋》经,从而构筑了一套新的儒学体系。特别是他又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创议,把注经与选士、任贤结合起来,从此便结束了先秦的子学时代,开创了一个以治经、解经为治学方式的经学时代。在西汉,首先盛行起来的是今文经学,到西汉后期,随着先秦古文经的发现,古文经学又盛行起来,直至东汉末,郑玄才把今、古经学融而为一。魏晋南北朝时期,经学又分为南北两派,即"南学"和"北学"。至唐,孔颖达奉命编定《五经正义》,以作为科举考试和取士的必读书及依据。到宋明时期,儒学发展为理学,以阐述经籍的义理为主。后来到了清朝的乾嘉时期,学者们继承古文经学的传统,注重训沽考据,又形成了所谓"乾嘉学派"。清朝中叶以后,今文经学又开始复兴,特别是随着变法维新的兴起,《公羊春秋》亦盛极一时。直至五四运动时期,新的革命阶级打出科学、民主的旗帜,彻底批判了封建**制度和旧的封建礼教,特别是当时还发动了"打倒孔家店"的运动,从此之后,经学才最终退出历史舞台。由此可见,由董仲舒所开创的经学对中国古代文化影响之久远和深刻,他不愧为经学的创始人和一代经学大师。

    ① 《汉书·儒林传》。

    (二)先秦诸子的真正综合

    在谈到董仲舒的生平时我们就曾指出,他之能成为儒学大师,不仅在于他专精于儒家经典,而且还由于他广泛吸取了先秦诸子百家之学,把它们纳入了其新儒学体系,使之有机结合起来,实现了所谓真正的综合,而不是外在的、机械的、简单相加或凑合。

    我们所说董仲舒是汉代的第一大儒,并不只是由于他提出了"独尊儒术"的倡议,从根本上说在于他提出的理论体系核心是孔、孟的儒学。作为儒学创始人的孔子,其所创立儒学的核心是仁。"仁"不但是施政的原则,而且具有道德意义,最后还具有哲学上的人本涵义。这可以用以下六个字予以表述:"爱人"、"克己"、"人也"。孟子之成为孔子之后的名儒,亦在于他继承和发挥了孔子的仁学。经过董仲舒改造了的儒学,不论其吸收了多少先秦诸子的思想,但始终没有丢掉仁学这个核心。无论是"天人感应",还是"三纲"、"五常",以及取法于天的王道论,其中心所贯穿的都是"仁"学。所以,仁德思想也是董氏儒学的核心。

    阴阳、五行作为董仲舒新儒学体系的构架,显然是从阴阳家、五行家吸收来的思想。正因为董氏新儒学以阴阳、五行为构架,所以这一新儒学体系的大部分内容,如自然神论,"天人感应","变而有常"的天道,取法于天的王道,待教而善的人性,乃至养生之术等,都与阴阳、五行相联系。在此特别应该提出的是,作为新儒学核心的"三纲"、"五常"和仁政、德治,其理论的载体不是别的,正是按照一定规律运行的阴阳和五行,由此可见其结合的紧密程度。

    黄老道术是在西汉前期居于官方统治地位的思想,因此,董仲舒也从多方面吸收了道家的思想,这不仅表现于他关于阴阳刑德的思想,而且还表现于人君必需效法于天的藏形贵神,虚静无为,居无为之位,行不言之教,以臣言为声,以臣事为形的君道,以及表现于对老子"以不求夺,以不问问"的权谋的运用,最后,还表现于以"爱气"为主的养身术。从这里也不难看出,其所吸收的道家思想,也不是孤立的、外在的,而是与其有关君道的思想融为一体的。

    唯一法术是亡秦的指导思想。汉继秦总结亡秦的教训,认为最重要的就是它的任刑不任德。董仲舒所上《天人策》提出的重要改革主张,就是改变秦的严刑峻法,实行德治。不过,他不主张完全废弃刑罚,而是主张威德并用,德主刑辅。这样他就又吸收了法家的思想。首先是法家的君尊臣卑思想,他认为,"君不名恶,臣不名善",功出于臣,名必归于君;其次是法家的赏罚分明的思想,"有功则赏,有罪则罚",功多赏显,罪多罚重;最后是法家的法术势思想,他认为人君必须具有"禁制"之权,以保其"能制"之势,君必务致民令有所好,"然后可得而劝",又使有所恶,"然后可得而畏",这样亦就"可得而制"了。这些显然正是他的王道思想的不可或缺的内容。

    儒学在先秦虽曾厄于墨,但墨学与儒学在先秦曾并称显学,两者自然有相通者,因此,董仲舒从墨家吸收营养就毫不奇怪了。董仲舒思想中的墨家思想成分,计有以下几条:第一,董仲舒提出的"以人随君,以君随天",以及"事天"思想,显然正与墨家的"尚同"思想一致;第二,董仲舒的"天常以爱利为意,以养长为事",与墨子的"天志"相通;第三,董仲舒的郊祀、祭天、祭祖又与墨子的"明鬼"相连;第四,董仲舒的"博爱亡私"、"泛爱群生"及"至于鸟兽昆虫莫不爱",无疑同墨子的"兼爱"说一致;第五,董仲舒的"任贤"也正是墨子的"尚贤"主张;第六,董仲舒所谓春秋无义战,又同于墨子的"非攻"。以上就是董仲舒从墨学中吸取来的思想,但他显然也不是从墨学中简单拿来,而是化成了他的儒学的有机成分。

    名辨家的思想成分,不但体现于董仲舒在解释《公羊春秋》上所独创的辞指论,而且亦见于其深察名号的认识论。我们知道,综合诸子百家思想的倾向,早在战国的中后期便已开始了。儒家的集大成者苟子、法家的集大成者韩非,以及作为战国时期众多儒士集体创作的《易传》,都表现了这种倾向,吸收了不少其他诸家的思想,但他们终究未能把诸子百家的精华融于一炉。后来,在秦统一中国的过程中所出现的《吕氏春秋》,以及在西汉前期出现的《淮南子》,亦都力求将诸子百家融为一家,但可惜也未实现真正综合诸子百家的思想,而只是机械地、外在地包容进了他们的著作。真正把先秦诸子百家融合为一体的是董仲舒的新儒学。虽然他号称汉代的大儒,但他实际上是以儒学力核心,广泛吸取了诸子百家之长,熔铸成了一个新的有机体系。也正是因此,他所创立的儒学才能为汉代的统治者所采纳,使之居于统治思想的王座,并有效地为封建统治阶级服务。否则,如果还是固守先秦时期作为诸子百家一个门派的儒学思想,这样的儒术是绝对不会久居封建社会统治思想王座之上的。

    (三)"天人合一"说发展的中间环节

    这里说的是"天人感应"论在"天人合一"思想发展史中的地位。

    从"天人感应"论的由来我们知道,董仲舒的"天人感应"思想有着深刻的历史渊源和思想根源。早在董仲舒提出系统的"天人感应"论之前,就已有了天、人互相感应和灾异、符瑞的思想。这主要表现于《国语》、《中庸》以及《易传》、《吕氏春秋》的有关部分。这一思想从萌发到形成经历了几百年的时间,过程虽然漫长,然其思想脉络却有着一致性、连续性。但这种"天人感应"说仅仅是在中国有着深远影响的"天人合一"思想的一个阶段,在它之前和在它之后还各有一个阶段,所以它只是承前启后的一个中间环节。

    在"天人感应"之前的"天人合一"思想很复杂,但也有共同点,这就是"天命论"。这种"天命论"的出现,当然必须是在人类具有了天帝或天神的观念之后才产生的。这是在我国的远古时代,即从五帝到夏王朝期间实现了从原始宗教到阶级社会宗教的转变、并经"蒸馏"而使天神从地上升到天上,变成凌驾于人类之上、主宰人的命运的上帝之时才完成的。据说此前神人混杂,只是到颛顼帝才"绝地天通",①从而把天、人分开。但是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