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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理财富国之制

    李觏根据《周礼》的理财思想、理财制度和义利双行的义利观点,针对北宋当时在财政经济方面存在的弊端,提出了自己的理财富国主张。他反对儒家"贵义而贱利"、重道义轻财利的传统思想,认为这是本末倒置的思想主张,故应当予以更正,使人们明白强本抑末的道理,并更新传统的旧观念。李觏说:愚窃观儒者之论,鲜不贵义而贱利,其言非道德教化则不出诸口矣。然《洪范》八政:"一日食, 二日货。"孔子日,"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是则治国之实,必本于财用。盖城郭宫室,非财不完;羞服车马,非财不具;百官群吏,非财不养;军旅征戍,非财不给;郊社宗庙,非财不事;兄弟婚媾,非财不亲;诸侯四夷朝觐聘问,非财不接;矜寡孤独, 凶荒札瘥,非财不恤。礼以是举,政以是成,爱以是立,威以是行。舍是而克为治者,未之有也。是故圣贤之君,经济之士,必先富其国焉。所谓富国者,非曰巧筹算,析毫未,厚取于民以媒怨也,在乎强本节用,下无不足而上则有命也。李觏在其"富国策"之中,开宗明义就阐发了自己的思想主张,即"治国之实,必本于财用",这是一个非常重要而光辉的思想。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李觏明确地认识到,国家的一切活动都必须以财物金钱为基础,没有"财用",则一切都办不成。诸如:国家的建设,官吏的养育,军队的征战,宗教的礼仪,百姓的婚娶,诸侯的朝觐,孤寡的抚恤等等,都非财不成,就是国家的政治、法律、军事、外交、文化、道德、礼仪、宗教等,都是由"财用"决定的,即由经济决定的。离开了财用,一切都无从谈起。所谓"财用",就是物质财物和金融财政。李觏看到或猜到了社会物质经济财富对国家的上层建筑所起的决定性作用。认识到"食饱居安,人情所不免"的道理,并作了具体的说明。他说:食不足,心不常,虽有礼义,民不可得而教也。尧、舜复起,未如之何矣!①孔子谓"既庶矣,富之;既富矣,教之。"《管子》有言,"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然则民不富,仓廪不实,衣食不足,而欲教以礼节,使之趋荣而避辱,学者皆知其难也。李觏认识到衣食等物质经济条件对人的礼义、道德、教育等所起的决定作用,并引述孔子、管子的有关思想加以论证,同时以具体事实予以证明。这应该说是在历史观上的唯物论的萌芽或表现,可谓智者之见。

    李觏指出,明君贤臣的主要职责是理财富国、养民治政。假若君臣负不起为国家理财、为养民治政的责任,而使理财之权掌握在商贾手中,由他们操纵市场,聚敛财富,盘剥农民,榨取百姓,那就是失职,断民物之命,是失政养恶去善之行。他说:天之生物,而不自用,用之者人;人之有财,而不自治,治之者君。《系辞》曰:"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日义。"是也。君不理,则权在商贾;商贾操市井之权,断民物之命。缓急人之所时有也,虽贱不得不卖,裁其价大半可矣;虽贵不得不买,倍其本什① 《富国策第一》,《李觏集》卷十六,第133 页。

    ① 《平土书序》,《李觏集》卷十九,第183 页。

    ② 《周礼致太平论·国用第十六》,《李觏集》卷八,第89 页。

    百可矣。如此,蚩蚩之氓,何以能育?是故,不售之货则敛之,不时而买则与之,物褐而书,使知其价,而况赊物以备礼,贷本以治生,皆所以纾贫篓而钳兼并,养民之政不亦善乎?李觏明确指出,君主理财,掌握、控制市场物价,不仅可以纤贫篓而钳兼并,而且可以防止好商乘民之危,断民命之物,使老百姓受害。为此,李觏主张君主必须理财。李觏不仅提出君主应当理财、必须理财,而且具体他说明了应当如何理财,为此他设计了一整套的理财方案:

    (一)君主应以天下为家,不应为个人敛私财。

    李觏指出,几天下之金玉、玩好、兵器、文织、齿革等一切财物,皆天下人所共有,供天下人所共享,任何人不得聚敛私财,即使是"王者"也不能例外,"未闻天子有私财者",所以说:盖王者无外,以天下为家,尺地莫非其田,一民莫非其子,财物之在海内,如在橐中,况于贡赋之入,何彼我之云哉?历观书传,自《禹贡》以来,未闻天子有私财者。汉汤沐邑,为私奉养,不领于经费,灵帝西园,万金常聚为私藏,皆衰乱之俗,非先王之法也。故虽天子器用、财贿,燕私之物,受贡献,备常赐之职,皆属于大府。属于大府,则日有成,月有要,岁有会。职内之人,职岁之出,司书之要,贰司会之,钩考废置,诛赏之典存焉。如此,用安得不节?财安得不聚?"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故天子应当以天下为家,以天下为公,不得聚敛私财,不得藏匿私物,更不能挥霍财物,这是先王之法早已规定了的,任何人都不应该违反。如果"为私奉养,不领于经费","万金常聚为私藏",不仅违反先王之法,而且会败坏社会风俗。李觏看到历代封建帝王及其所豢养的大批贪官污吏,特别是赵宋王朝的统治者挥金如上,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把天下所有的财物和玩好,作为自己的私财,供一姓一人之享用的现实,而提出"天子无私财","王者无外"的理财主张,这是非常有现实针对性的。

    这个思想在当今亦有其鉴借意义。

    (二)理财为民,去伪为先。

    李觏指出,君主理财的目的是为了"利于民",不是为了"害于民"。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使"物实厚",而不能使"物行苦",即要讲求物品的实用、实惠,不准弄虚作假,伪装诈利,更不准用假冒伪劣商品欺民取利。李觏把"去伪"作为理财利民的第一要务。他说:司市"凡治市之货贿六畜珍异。亡者使有,利者使阜,害者使亡,靡者使微。"利,利于民,谓物实厚者;害,害于民,谓物行苦者。使有、使阜,起其贾以召之也;使亡、使微,抑其贾以却之也。??夫理财之道,去伪为先,民之诈为,盖其常心,蚓兹市井,饰行慝,何所不至哉!为国理财要为民着想,因此要注重货真价实,物实有用,市场要起到调节货物,便利万民的作用,不得过于侈靡,更不得伪诈取利。只有既利于国,又利于民,才算是真正的为国。为民者。否则让假冒伪劣产品充斥市场,以"杂乱欺人以取利",不仅会使人们"矧兹市井,饰行慝,何所不至","废业以作无用之物",而且会因"下去本而上失实",追求奇货巧利,最终招致祸患。李觏真是有先见之明。

    ① 《周礼致太平论·国用第十一》,《李觏集》卷八,第85 页。

    ① 《周礼致太平论·国用第二》,《李觏集》卷六,第76 页。

    ① 《周礼致太平论·国用第十二》,《李觏集》卷八,第86 页。

    (三)量人以为出,取用有定制。

    李觏认为,一个国家要做到人足食,国足用,除了要发展生产之外,还要注意节俭,爱惜人力,珍惜物力。要做到这些,国家的费用要有一定的制度,一定的式法,不能随意开支,浪费财物,耗费人力,挥霍财力。这样可以做到"国安财阜",方为"治世之政"。相反,当权者随意浪费财物,消耗人力,积怨甚多,这便是"乱世之政"。李觏说:人所以为人,足食也;国所以为国,足用也。然而天不常生,其生有时;地不遍产,其产有宜;人不皆作,其作有能;国不尽得,其得有数。一谷之税,一钱之赋,给公上者,各有定制。苟不量入以为出,节用而爱人,则哀公云"二犹不足",《公羊》谓"大柒小桀,诛求无已",怨刺并兴,乱世之政也。

    凡其一赋之出,则给一事之费,费之多少,一以式法。如是,而国安财阜,非偶然也。李觏主张,国家要立法制,定制度,一式法,规定节用聚财的具体措施,做到量人为出,取民有制,"如此,用安得不节?财安得不聚?"绝对不得"伤财害民",这是大事,而"非细事也"。②这无疑是对统治者发出的警告,使他们不得用财无法,挥霍无度,而要按规定的制度取财用物。

    (四)调查民财,加强管理。

    李觏依据《周礼·司书》中关于"三岁则大计群吏之治,以知民之财、器械之数,以知田野夫家六畜之数,以知山林川泽之数,以逆群使之政令"的规定,提出要调查民财,了解和掌握民财的数量,这样做的好处是:使民皆知惜费,吏不敢厚敛,而不出现饥寒冻馁之事。因此,李觏在引述《周礼》的这段话之后,接着说:逆,谓钩考也。恐其群吏滥税敛万民,故知此本数,乃钩考其政令也。夫奢则以为荣,俭则以为辱,不顾家之有亡,汲汲以从俗为事者,民之常情也。是故,为之禁今,地嫩收多,则用之丰;地恶收少,则用之省。如此,民皆知惜费矣。亏下以益上,贪功以求赏,不恤人之困乏,皇皇以言利为先者,吏之常态也。是故,为之钩考,虽器械。六畜、山林、川泽,必知其数,如此,吏不敢厚敛矣。民皆知惜费,吏不敢厚敛,而不免冻馁者,未尝闻也。李觏提出的调查民财、管理资源,所要达到的目的:一是要使广大民众知道自己的财物多寡,从而做到量财致用,节约开支,不浪费财物;二是为了禁止官吏们为了贪功求赏,损下益上,从而不顾民众的疾苦,以滥税敛万民,造成万民财富的匾乏,尤其是可以防止贪官污吏敲剥民众,中饱私囊。其最终目的是使民兔除饥寒冻馁之苦。真可谓"救民医国"之论。

    (五)强本抑未,禁止游情。

    李觏指出,农业是百业之本,国家发展生产,理财致富,就必须首先采取发展农业的措施。因为一夫不耕要受饥,一女不织要受寒。如果国家存在大量的游情之人,他们不从事耕织生产而游手好闲,坐食他人的劳动果实,必然造成国家财用困乏,百姓饥寒冻馁,还会引起社会混乱、动乱。所以,李靓极力主张强本抑未,禁止"末者"、"冗食者"的存在,驱使他们归于本业,从事农业生产。他说:① 《周礼致平论·国用第一》,《李觏集》卷六,第75、76 页。

    ② 《周礼致太平论·国用第二》,《李觏集》卷六,第76-77 页。

    ① 《周礼致太平论·国用第八》,《李觏集》卷七,第82 页。

    夫农人,国之本也。三时力耕,隙而讲武,以之足食,以之足兵。??若夫工商之类,弃本逐末,但以世资其用,不可无之,安足比于衣人哉?①地力不尽,则谷米不多;田不垦辟,则租税不增,理固然也。今将救之,则莫若先行抑未之术,以驱游民,游民既归矣,然后限人占田,各有顷数,不得过制。??则一心于农,一心于农,则地力可尽矣。农人是国民之本,农业是诸业之本。李觏所讲的"本"就是指农业而言。人人都务本弃末,而不是弃本逐未,就可以足食足兵,国强民富,所以,为国者必须强本抑末。于是李觏 提出驱游民以务本,禁止"末者"和"冗食者"的非法活动。

    那么,什么是李觏所说的"未者"和"冗食者"呢?他在《富国策第四》里,作了具体的说明。

    李觏说:"所谓未者,工商也。"③事实上,李觏所讲的"未者",包括两部分人,一种是由于井田制的破坏,土地兼并的发展,丧失了自己土地的"游民";另一类是从事土地兼并的工商之类人物。这两种人都是弃本逐未者,都是李觏所要"驱"和"抑"的对象。在李觏看来,这些人不仅不从事农业生产,使本业荒废,而且弄巧施伪,败坏社会风气,对国家、社会无益。为了恢复朴素,敦化世风,发展本业,李觏主张禁去伪巧。

    李觏说:"所谓冗者,不在四民之列者也。"①这些不在士、农、工、商"四民之列"的"冗食者",李觏指出有以下几种人:一是释、老之徒。李觏说:"古者把天神,祭地抵,享人鬼,它未闻也。

    今也释、老用事,率吾民而事之,为缎焉,为黄焉,籍而未度者,民之为役者,无虑几百万。广占良田利宅,微衣饱食,坐谈空虚以班曜愚俗。此不在四民之列者也。"②大量的释、老之徒,不仅自己整天从事宗教活动,坐谈空虚,不事生产,愚俗惑众,率民事神,而且广占良田利宅,名山大川,兴建寺院,浪费大批的人力。物力、财力,危害社会国家,故必须坚决"驱之"、"禁之"、"抑之"。

    二是冗官、冗食者。李觏说:"古者府史胥徒,官有定数。今也郡县之治未免寛贷,冒名待阙,佣书雇纳,请嘱之流,动以千计。内满官府,外填街陌,交相赞助,招权为好,狗偷蚕食,竭人膏血。此又不在四民之列者也。"③各级官吏无有定数,弄虚作假,冒名顶替,使冗官、冗食者充满官府,填塞街巷,狼狈为奸,吸民膏血,欺压百姓,对这些人,必须坚决"驱之"、"禁之"。"抑之"。

    三是巫医卜相之类。李觏说:"古者执左道以乱政,杀;假于鬼神时日卜筮以疑众,杀。《周礼》有医师掌疾医疡医,以治万民之疾病疕疡,其员不过十数。今也巫医卜相之类,肩相摩,毅相击也。或托淫邪之鬼,或用亡验之方,或轻言天地之数,或自许人伦之鉴,迂怪矫妄,猎取财物,人之信之若司命焉。

    ① 《平土书》,《李觏集》卷十九,第202 页。

    ② 《富国策第二》,《李觏集》卷十六,第136 页。

    ③ 《富国策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