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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人才观

,西伯乘机灭饥国。大臣祖伊奔告纣:"维王淫虐用自绝,故天弃我,??今王其奈何?"纣王拒谏说:"我生不有命在天乎!"祖伊深深叹息说:"纣不可谏矣"①。其后,武王观兵孟津,不期而会者八百诸侯。诸侯说:"纣可伐矣。"武王说:"女未知天命,未可也。"又过了两年,纣杀王子比干,囚箕子,太师疵、少师强抱其乐器奔周。于是武王遍告诸侯说:"殷有重罪,不可以不毕伐"①。一战而灭纣。春秋时,齐桓公得管仲、鲍叔、隔朋,高惺,"修齐国政,连五家之兵,设轻重鱼盐之利,以赡贫穷,禄贤能,齐人皆悦"②。桓公称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谋也"③。战国时,燕昭王用乐毅为将,率兵伐齐,势如破竹,下齐七十余城,唯莒城和即墨不下。燕惠王逐乐毅,齐田单施奇计,用火牛攻燕军,"遂存齐社稷"④。秦国的富强,更是得人才以兴的典型。战国之世,司马迁写了二十一个传,秦国人物就占了九个传。《商君列传》、《张仪列传》、《樗里子甘茂列传》、《穰侯列传》、《白起王翦列传》、《范睢蔡泽列传》、《吕不韦列传》、《李斯列传》、《蒙恬列传》等九传都是记载秦之所以兴的贤才。秦孝公用商鞅,民富国强;秦惠王用张仪,连横告成;秦昭王用白起,破赵长平;范睢建远交近攻之策,南拔楚鄢郢,北困三晋,东破齐,各个击破了东方六国。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在李斯、王翦、蒙恬等人的辅佐下,终于一统天下,北却匈奴;反之,东方六国,楚王流放屈原,地日以削,魏不用信陵君,赵杀良将李牧,导致国家速亡。当苏秦拜六国相之时,秦人不敢东出函谷关者十五年。齐王用奸佞之后胜,"不修攻战之备,不助五国攻秦,秦以故得灭五国。五国已亡,秦兵卒入临淄",齐亦亡⑤。

    楚亡汉兴,用人的得失更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萧何、曹参、留侯、陈平、周勃、张耳、彭越、黥布、韩信、卢绾、樊哙、郦商、夏侯婴、灌婴等一大批贤相良将佐刘邦打天下,真是人才济济。项羽手下的贤才都跑到刘邦那边去了,剩了一个范增还不用,成了孤家寡人。

    值得注意,司马迁记叙贤相良将的治平作用,总与"天"字相连。这是接受"天人相与"说影响的流露。但司马迁更重视人为而不信天命。他对项羽战败,引"天亡我"以自解的言论,直斥为"谬",这是人们熟知的。又如写纣王一味迷信得天之助,不施善政,不用贤才,结果天命就完蛋了。看来,司马迁是继承了孟子的以民心视天心的思想观点而作了积极的发挥。又① 《史记》卷四十八《陈涉世家》。

    ① 《史记》卷一百十《匈奴列传·赞》。

    ① 《史记》卷三《殷本纪》。

    ② 《史记》卷四《周本纪》。

    ③ 《史记》卷三十二《齐太公世家》。

    ④ 《史记》卷六十二《管晏列传》。

    ⑤ 《史记》卷八十二《田单列传》。

    如前引《楚元王世家赞》,是发挥《中庸》的一个观点。原语是"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带有浓厚天人感应的宿命论色彩。司马迁赋以"君子用,小人退","贤人隐,乱臣贵"的历史内容,接过古代人们天命论的语言,改造灌注以具有唯物主义的新思想,对历史的成败盛衰提出了合理的新解释,这是一个大胆的创新。司马迁赞贤才为君子,称他们的用世是国家的祯祥;斥乱臣为小人,说他们的尊贵是社会的妖孽。他一往情深地称赞屈原的崇高品德可"与日月争光",读其赋,悲其志,观屈原所自沉渊,"未尝不垂涕,想见其为人"①。因为屈原忠君爱国,他同邪恶势力作了决不妥协的斗争,与人民的爱憎一致。反之,对暴虐人民的成功者,如辅秦富强而一并天下的商鞅、王翦、李斯等人,既颂其功业而贬其德行,亦是表现人民的爱憎感情。可以说这些思想是《史记》人民性之一。4.不同凡俗的德才兼备观。对人才的要求"德才兼备",这是古今同论。贤人政治本来是儒家的传统主张,孔子论为政就说:"举贤才。"②又说:"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①儒家也讲德才兼备,但强调用人以德为先。儒家之德以忠孝为本,礼义为耻,所以在实际政治中,以愚忠愚孝之人为贤才,因此封建统治者总是用奴才而不用人才。司马迁颂扬德才兼备,但对人君更要求德,而对忠臣良将则要求才。司马迁认为人才不是完美无缺的,他不求全责备。他写的许多历史人物都有缺点,甚至有恶行,并对缺点和恶行进行猛烈的抨击,但却不埋没他们的功绩。例如吴起杀妻求将,品行可谓大恶,但魏文侯却看重他的军事才能,用为西河守,秦人不敢出。又如白起杀降,陈涉诛故人,陈平盗嫂受金,他们都不是完人。但并不影响他们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些例证,举不胜举。扬雄《法言·君子篇》说:"多爱不忍,子长也!仲尼多爱,爱义也。子长多爱,爱奇也。"李长之先生指出,"司马迁爱一切奇,而尤爱人中之奇。人中之奇,就是才。司马迁最爱才。司马迁举称他爱的才为奇士。"②这一评论是符合实际的。司马迁对于人才,不论门第尊卑,也不管职业高下,只要是奇才,就为之立传颂扬。至于他倾心颂扬的陈涉死国,伍子胥雪耻,荆轲抗暴,游侠犯禁,这些人的奇行异趣,都是向国君、帝王挑战,要改变不合理的社会,更是突破了传统愚忠愚孝的德行界限,远远地超越了时代,闪耀着民主性的光辉。

    5.司马迁人才思想形成的历史条件。

    中国古代的人才学研究,实践走在理论的前面。春秋战国之世,列国纷争,变法图强,打破了世卿世禄的门第垄断,时势需要,各种各样人才脱颖而出。列国争相招揽人才,"至有画半策而绾万金,开一说而锡琛瑞。或起徒步而仕执,解草衣以升卿相。"③战国四公子养士,鸡鸣狗盗之徒皆得以展其所长。孔子及诸子百家开门授徒,实际是进行人才培养。儒家贤人治国的理论就是一种人才学思想。墨子也提出了"尚贤"的主张。但这些"尚贤"的主张,只是一般的理论阐述,儒家"尚贤",着重是道德修养,严格说还不具备人才学理论。发展到汉儒,提倡以礼义防人欲,更是抹煞人才成长的① 《史记》卷四十六《田敬仲完世家》。

    ② 《史记》卷八十四《屈原列传·赞》。

    ① 《论语》第十三《子路》。

    ② 《论语》第二《为政》。

    ③ 《司马迁之人格与风格》第93 页,三联书店1984 年版。

    理论。但是汉武帝的功业,造就了大批人才的成长。司马迁的人才学思想,主要是在"通古今之变"的历史总结中形成的。他继承了儒家的思想资料而大大地向前发展。司马迁哲学历史观的二元论在人才学思想上也有突出的反映。他主张人才不是天生的,是时势造成的,但又没有完全脱离天命论的色彩;他认为民心向背对历史的发展起最后决定性的作用,却又认为得人才就能得天下,宣扬英雄史观。司马迁人才思想最杰出的成就,是论证了人才的成长需要磨炼,既强调机遇的客观条件,更重视自奋立名的主观努力。司马迁的人才思想,既通过评论,而又更是通过活生生的人物形象来表达的,深奥之理变得十分亲切而通俗。这些都是司马迁的一家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