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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学时代

    1848年初冬儒勒来到巴黎求学时,他不过是一个外省青年,睁大了眼睛亲眼目睹巴黎的多彩生活。这一年里巴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传到宁静的南特城,只是这种变化的反响而已。

    儒勒是一个爱幻想的人,住在塞纳河左岸①,总觉得他似乎生活在一座海滨城市里面。这里喧闹的餐馆和咖啡厅,有各种典型建筑;每逢夜间,大街上人声鼎沸,浓雾弥漫。微风不时带来塞纳河的潮湿气息。现在,对儒勒来说,巴黎再也不是去年在皇家广场的皇家巴黎,而是另一种氛围的都市了。

    ①巴黎塞纳河左岸街区,是文人、艺术家、学士荟萃的地方,也是共和派的根据地。

    儒勒·凡尔纳从巴黎的首封家书,字数有限,精练而简短,诙谐而涵义深长,他说:“我的牙齿长,胃口大,面包特贵。”尽管此信略略数语,语句诙谐,却道出了真情。父亲给他规定的生活费只有100法郎。这一点点钱,付了房租,早点难保证一定有一杯牛奶和两个面包。要知道,那时儒勒刚刚满20岁呀!生活够艰难的了。而儒勒爱书的积习难改,尽管还食不果腹、衣着寒酸。当他看到“香槟版”精美的莎士比亚全集,毅然把准备改善“包装”的购衣专款60法郎买了书,为此害得他好几天用梅子充饥。

    如果说,以前路易·拿破仑①可能成为独裁者,令人担忧,如今这种担忧已成残酷的现实。当他即任总统伊始,在巴黎,自由、平等、博爱,几成禁语和违词。各种政治俱乐部已被取缔,只有在沙龙里还可小心翼翼交流思想。但这一类豪绅显贵,名流雅士,贵妇名媛集会的地方的门槛,对于清贫寒酸、衣着窳劣的大学生,是高不可越的。

    ①路易·波拿巴(1803-1873),拿破仑三世,即所谓“伟大叔叔的侏儒小侄”。

    当整个巴黎处于新旧两种思想激烈冲突的年代,像儒勒·凡尔纳这样头脑清醒、思想敏锐的热血青年,心情自然感到压抑。儒勒深知父亲的正统保守思想,为了不惹恼父亲,在家书中小心谨慎地不谈政治,但有时也不免“走火”。他有封信中公然写到:“让部长、总统和国会通通见鬼去吧!而激荡我们心灵的诗人永世长存!”这里所说的诗人,他特指维克多·雨果。在这革命的年代里,雨果不只是诗人,而且在革命伊始,就在人民一边,他被选为国民大会代表,并坐在左侧席位上②。在此期间他写了许多政治论文,呼吁大赦和废除死刑等。此时,雨果作为人民的喉舌,其影响已远远超越法兰西国界。

    ②国民议会内,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斗争激烈,凡是站在人民立场的议员,坐在左侧席位;反之坐在右侧。

    翌年春天,儒勒的舅舅普鲁东和姨父夏多布尔来到巴黎。二人在巴黎上流社会交游甚广。于是,当时在巴黎的有名沙龙,如乔敏太太、马里哀太太、巴雷太太的时髦沙龙,先后为儒勒开了方便之门。但儒勒并未成为纨绔子弟们集会的座上常客。因为这些贵族子弟异常浅薄,并且装腔作势,故弄玄虚。他们不过在此消磨光阴、排遣烦恼、打打桥牌,空谈时事和政策,装点门面。他瞧不起马里哀太太,她一开口便满口不绝的政治,其实空无内容,索然乏味。他在一封家信中写道:“马里哀太太和他的客人的谈话,有点像经常被触摸的粗糙青铜人像,表面光滑锃亮而实在徒有其表,一无可取,十分廉价。而在马雷太太的沙龙里,你可以自由呼吸。”在儒勒看来,这些沙龙只是结交新朋友的机会而已。

    在巴雷太太的沙龙,儒勒认识了《自由报》编辑戴高乐伯爵。显然,这位巴黎编辑对年轻的布列塔尼人印象很好。当然儒勒对戴高乐也有好感。儒勒随后在家信中写道:“这位高乐先生是维克多·雨果的朋友。如果雨果同意接见我,他将陪同前往……。到那时,我会认识许多许多浪漫派诗人和作家。”

    “诗圣”雨果,在这个冬季住在奴维尔大街的上坎高坡上的土尔道温路37号宅邸。当时,儒勒穿他节日用西装,借用英亚的新领带,手提舅舅的银头手杖,与高乐先生一起攀登坡道。高乐先生以颂扬的口吻讲述“诗王”的生活方式的习惯。

    他说,雨果亲自动手设计和布置新居。在他的新宅里,集古今艺术品收藏之大成,有古瓷器、各国地毯、各类象牙雕刻、威尼斯玻璃器皿、古今东方和西方民间绘画、名家名画等不一而足。他陈列的方式不同于陈列馆和一般的收藏家。例如,古人盛物箱子和寺院椅子成了壁炉装点物,教会唱诗班的乐谱架改用灯台,祭坛上的围罩改作牙床的华盖,中世纪的木俑在这里叫做“自由俑”……在餐厅的荣誉席上立着木刻牌“先考之位”,并用锁链圈起,谨防他人擅自入座。

    这位高乐先生还说,这座古老住宅的四壁、天棚、壁炉、门窗、家具和其他空地方,都刻着拉丁文和法文的箴言或警句。雨果喜爱并长于绘画,室内陈设,不少都是他亲手设计的。

    当年轻的儒勒·凡尔纳踏上雨果正厅台阶的时候,诚惶诚恐,确实感觉出受宠若惊。门敞着,是一间不大的摩尔人①款式的客厅,一排宽大的落地窗对着塞纳河。维克多·雨果立在窗前。而站在窗前,可以鸟瞰整个巴黎。雨果夫人与他并肩而立,对面是一位穿大红坎肩的男人。这位男士是诗人齐奥菲勒·戈蒂埃②,被誉为法国浪漫派“神圣连队”的旗手。

    ①摩尔人,系近代欧洲人对地中海西北部信奉伊斯兰教者的泛称。

    ②齐奥菲勒·戈蒂埃(1811-1872)法国诗人、小说家、文艺批评家。

    主人举止庄重,雍容大方,彬彬有礼,问道:

    “请坐,请谈谈巴黎的观感吧!”

    儒勒直到以后才明白,这么说只不过是一种客套话。当主人不知对客人说什么好,常以此来寒暄。儒勒作为一个初到巴黎的外省青年,未曾发表一首诗的诗人又能说什么呢?

    儒勒·凡尔纳来到巴黎以后,希望拜见的第二个人,就是大仲马。说也巧,在巴雷太太的沙龙里,儒勒与一位叫达班吉骑士的人士相识。他是在巴黎贵族圈子里红极一时的食客,一个了不起的手相术家,也是大仲马的宠儿。大仲马不仅醉心于手相术,对笔相术、巫术和扶乩术也情有独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