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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二次出国

    1860年4月10日,托尔斯泰在给德鲁日宁的信里说:“春光明媚,似乎应该万事如意,可是就在这时一种可怕的悲痛降临到我们头上了。

    您知道,我一个哥哥死于肺病,今年尼古拉大哥又显露出完全相同的症状,而且以可怕的速度加剧着。”

    尼古拉这时已在德国的索登养病。谢尔盖也在国外。

    1860年6月24日,托尔斯泰的妹妹玛丽亚带着孩子离开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去莫斯科,7月1日到彼得堡,第二天就从彼得堡乘船前往波兰的什切青。在什切青没有停留就到了柏林。在柏林呆到7月5日(公历17日)。他的妹妹玛丽亚在柏林逗留了四天,便接受医生建议,到普鲁士的索登疗养去了。

    托尔斯泰在柏林参观了一些博物馆,在柏林大学听了一次历史课、一次生理学课,在柏林手工业者俱乐部听了一次科学内容的演讲。讲演之后,举行了“问题箱”开箱式,由专家回答投入箱里的问题纸条。这种文化教育形式,托尔斯泰以前没见过,颇感兴趣。托尔斯泰访问了这个俱乐部两次,把手工业者联合会的章程和问题箱里的一张纸条带回了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在柏林的最后一天,托尔斯泰参观了一座单人监狱。这种监狱是仿效美国的范例建立的,当时欧洲刚刚出现。7月26日,托尔斯泰离开柏林去莱比锡。在莱比锡逗留一天,便听从医生建议去基青根疗养。从7月27日到8月26日,他在基青根逗留。在这期间,他参观学校,接触了一些教育家,并研读了劳默尔的《教育学史》。他还买了许多教育学著作,并通过代理商到美国去订购了书。

    这时尼古拉的病并不见好。8月12日,他到基青根来看过托尔斯泰。

    托尔斯泰显然8月末接到大哥的来信,知道医生建议他到法国南部的基厄尔治疗。托尔斯泰决定陪同哥哥前去。9月6日,托尔斯泰和哥哥妹妹一起到了基厄尔。在基厄尔,托尔斯泰又开始写《哥萨克》。

    基厄尔的温暖的海滨气候也未能挽救尼古拉垂危的生命。尼古拉于9月20日(公历10月2日)逝世。托尔斯泰感到十分悲痛,自不待言。

    在当地安葬了哥哥之后,托尔斯泰由基厄尔市内搬到海边——他妹妹住在那里。

    托尔斯泰下榻的别墅里,住着一家俄国人,姓普拉克辛,家长是个团长,是从明斯克来的。他家有个孩子,叫谢廖扎,当时九岁,常跟托尔斯泰一起玩。谢廖扎·普拉克辛1903年出版了一本《回忆录》,回忆了跟托尔斯泰在一起的日子。据他说,托尔斯泰早晨早早起来坐在桌前写作。常拿出许多时间来跟孩子们玩。当时有四个孩子:除谢廖扎外,托尔斯泰妹妹的三个孩子也来了。托尔斯泰常跟他们一起玩,如自己平躺到地板上,让孩子们也都这么躺下,然后不用两手支撑站起来;在门框上拴上绳子翻跟头,叫孩子们翻,自己也翻;领着孩子们做长途散步,散步时给孩子们讲故事,看到谢廖扎身体单薄,还常背他;教给孩子们画图画,写作文。

    托尔斯泰常离开基厄尔到马赛去,目的是考察当地的学校。据谢·普拉克辛说,那里共有八所工人学校,托尔斯泰全考察过。孤儿院“让四岁的孩子像士兵一样按哨音在大长桌子旁边做动作,在口令的指挥下举和把手放下,用哆哆嗦嗦的奇怪声音唱赞美上帝和恩人的歌”,给托尔斯泰的印象很不好。

    考察完了学校,托尔斯泰常在马赛大街上转游。他看到博物馆、群众图书馆、剧院、书店、咖啡馆、出版社,心想:“这是潜移默化的学校,它在跟强制性的学校竞争,使那种学校的教学内容显得几乎一文不值。”他在10月25日的日记里写道:“学校不在学校里,而在杂志和咖啡馆里。”

    看到托尔斯泰这么愉快活跃,谁也想不到他心里这时经历着一个消沉时期。哥哥的死震撼了托尔斯泰,他想到了死。死这个想法以前也困扰过托尔斯泰,使他产生了“为什么?”这个问题,他当时没有找到答案。那还是1858年8月21日,他读完斯坦克维奇①的书信集后,在写给奇切林的信里提出来的:“为什么呢?为了什么目的呢?这么一个可亲的绝好的人痛苦,高兴,徒然希望……除了忧伤、恐惧以外,对这个‘为什么?’的问题无法回答。对我的心灵里的最好的东西,现在也响着‘为什么?’这个问题。”

    ①斯坦克维奇,尼古拉·费拉基米洛维奇(1813—1840)俄国思想家,诗人,社会活动家。

    哥哥的死又把这个折磨人的没有解决的问题以可怕的力量提到了托尔斯泰面前。10月25日,他在日记里写道:“尼古拉逝世快一个月了。

    这件事使我可怕地脱离了生活。又是‘为什么?’离到那儿去的时间不远了。到哪儿去呢?那儿是不存在的。企图写作,迫使自己写作,写不下去,因为我看不出来工作的意义,没有力量和耐心工作。”可是托尔斯泰并不甘心消沉下去。10月28日,他在日记里写道:“用牌占挂,犹疑,闲散,怅惘,关于死的想法。必须摆脱这种心情。一个办法——强制自己写作。”接着,他给自己提出任务:“午饭前写第一章 。”同一天晚些时候,托尔斯泰又补记“没有超过半章 ”,这里可能指的是第二章 ,因为他接着给自己第二天提出的任务是“写完第三章 ,如果来得及的话”。写什么作品,日记里没有记载,但根据他1861年3月14日(公历26日)给赫尔岑的信可以断定,这里指的是描写十二月党人的小说。

    12月中旬,托尔斯泰离开基厄尔到尼斯,从尼斯又去佛罗伦萨——堂姑亚历山德拉·安德烈耶夫娜跟公主一家在那里。在这里,他逗留了将近两个星期。

    在佛罗伦萨,他结识了著名的十二月党人、他的远房亲戚(其曾祖父是托尔斯泰的曾外祖父)沃尔孔斯基公爵和他的夫人玛丽亚·尼古拉耶夫娜(娘家姓拉耶夫斯卡娅)。沃尔孔斯基公爵曾被流放西伯利亚,他的夫人不顾一切跟他到了西伯利亚。托尔斯泰见到他的时候,他已70多岁,披着长长的白发,托尔斯泰觉得他像个古代的先知。

    在佛罗伦萨,托尔斯泰还认识了俄国画家尼基京。托尔斯泰说,他“很有才华”,“铅笔画好得出奇”,他给沃尔孔斯基公爵和托尔斯泰各画了一张肖像。

    托尔斯泰离开佛罗伦萨,到了里窝那;从这里,他去了那不勒斯。

    那不勒斯给他的印象很好。他喜欢听那不勒斯街头歌手唱歌;激赏那布勒斯湾的美丽景色。

    托尔斯泰接着到了罗马。在罗马发生了托尔斯泰“回归艺术”的现象。托尔斯泰约有一年半的时间对艺术抱着怀疑有时甚至否定的态度。

    这个时期结束了,直到1880年代初在20年中间再没有犯过。

    在罗马,托尔斯泰认识了一些俄国画家,其中有他的好友瓦·鲍特金的兄弟米·鲍特金。由于对绘画产生了兴趣,托尔斯泰还拜访了西班牙画家、法国画家的画室。

    初到罗马时,托尔斯泰觉得罗马废墟太多,使他感到压抑。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米·鲍特金,米·鲍特金建议他到郊区走走,他接受了这个建议,跟米·鲍特金在郊区转了一整天,托尔斯泰对意大利的风景赞不绝口,从而也爱上了罗马这座古城。

    1898年,有个德国传记作家问托尔斯泰访问罗马的印象时,托尔斯泰说:

    “我很了解这座城市,我当年曾跟一个俄国画家——名字我想不起来了——从那儿出发畅游了那不勒斯、庞培和格尔库拉奴姆……应当承认,古代艺术并没有使我产生极其强烈的兴趣,没能使我像周围的人那么感兴趣。我当时曾跟屠格涅夫谈过许多,我深信人们对古典艺术评价过高……我最感兴趣的是人。在您写的关于我的那篇文章里,我昨天读到一条评论,我觉得是成功的。您说我到处只对人感兴趣。我在罗马的情况可以证明这论断多么准确。当我回忆那个时期时,在我的脑海里只呈现出一件小事。那是我跟我的一个伙伴在平乔山上散步,山脚下有一个极可爱的孩子,长着两只黑色的大眼睛。是个典型的意大利老百姓的孩子。我现在还听到他喊:‘Datemi’unbalocco.(“给我一个玩具。”)别的印象几乎从我的记忆里全消失了。其所以如此,是因为我对人民比对周围风景和艺术品更感兴趣。”

    离开罗马以后,托尔斯泰回基厄尔呆了几天,然后就去了巴黎。到巴黎的时间不晚于2月18日。

    如今托尔斯泰旅行的目的就是了解国外学校教育工作的情况。托尔斯泰的档案里还保存着法国教育部两个职员给他的信——托尔斯泰曾请求他们给他开参观巴黎学校的介绍信。在他所访问的巴黎的一所学校里,托尔斯泰在教师的允许下,给学生出了个作文题目,并把学生们的作文本带回了亚斯纳亚·波利亚纳。

    在巴黎时,他对用简谱教成年工人唱歌,很感兴趣。

    在巴黎时,托尔斯泰买了教育方面的书籍,请奇切林在他走后寄到彼得堡教育部去,以便托尔斯泰回去后去取。

    在巴黎时,托尔斯泰跟屠格涅夫靠近了。屠格涅夫2月27日写信给安年科夫说:“前几天托尔斯泰从意大利来此地——不无怪癖,但平静和气。哥哥的去世给他的影响很强烈。他给我读了某些新作品片断,根据这些片断可以得出结论,他的才华远未枯竭,他还有远大的前程。”

    3月1日,托尔斯泰离开巴黎去伦敦。

    到伦敦的第一个星期,托尔斯泰牙痛,所以没有像希望的那么积极活动。

    他来伦敦的目的跟去巴黎的目的一样:为了考察学校教育工作情况。

    他的档案里至今还保存着英国教育部职员给他开的参观学校的三张介绍信。牛津大学诗歌教授阿诺德也给他开了一张介绍信,落款日期是月11日,列了伦敦七所学校,并附有如下请求:

    “我将非常感激上述学校的老师们,如果他们能给拿此信的人、俄国来的绅士托尔斯泰伯爵提供参观学校的机会并对他感兴趣的问题给予说明的话。托尔斯泰伯爵对教育问题感兴趣,他特别想详细了解自然科学的教学法。”(原文是英文)

    教育部一个职员还把教育委员会给国会的两份报告给了托尔斯泰。

    有一个职员在托尔斯泰离开伦敦之后还给托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