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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青年漂泊(之二)

    校启程回尚贝里,到阔别已久、朝思暮想的妈妈那里,他的心情特别愉快,但他却并不怎么急迫。他的习惯是从从容容地走路,想走就走,想停就停,时而仰望这里的风景,时而俯视那里的小溪,一路徒步而来,很是惬意。1731年年底的一天,卢梭到达了尚贝里,见到了久别的华伦夫人。见面时,她一句话也没说,就拉着卢梭的手,向正在她家的宫廷总管安东尼介绍说:

    “先生,这就是我向您说过的那个可怜的年轻人,请您多加关照吧,他值得您关照多久就关照他多久。这样,我以后就不用为他操心了。”然后又对卢梭说:“我的孩子,今后你是国王的人了,谢谢总管先生吧,他给你找到了饭碗。”

    卢梭喜出望外,高兴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久,卢梭就去宫廷的土地登记处做了文书。收入虽不多,但是足可以生活得宽裕些,而且通过这个工作,今后还可以找到更好的职位。

    卢梭很快就熟悉并且适应了他的工作。经过四五年的颠沛流离之后,他终于可以冠冕堂皇地自己挣饭吃了。卢梭这年20岁,又回到了妈妈身边,住在她的家里。这所房子远不如安纳西,没有花园、小河和美丽的田野风景,既阴暗又凄凉。华伦夫人迁到这里,是为了接近皇室,办事方便;离得太远怕被遗忘而取消年金。这所陈旧简陋的房子是财政总监的,华伦夫人为了讨好他,把它租下来,就不会担心年金被取消了。过去不肯帮忙的财政总监还成了她的朋友。卢梭住的房子是这所房子中最差的一间,但因为他整天和妈妈在一起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这里的房子虽然差一点,但家中的布置还和从前差不多,华伦夫人的忠实仆人,克德·阿奈始终和她在一起。阿奈特别喜欢研究植物。他虽然只有32岁,但显得老成,总是一本正经而且相当严肃,华伦夫人有事都和他商量。卢梭比他年轻,他也常常使卢梭避免做一些蠢事而赢得了卢梭的尊敬。华伦夫人很了解她的这个仆人的见解和正直以及他那始终不渝的忠心,她也同样很好地报答了他。他的举止沉着、稳重,态度冷静,谈话简洁得体;感情炽热,却从不外露,但在悄悄地啮啃着他的心灵。这使他做了一件这辈子惟一一件蠢事:有一天,华伦夫人在生气时对他说了一句使他忍受不了的侮辱话,他拿起手边的一小瓶鸦片剂吞了下去,然后就静静地睡下以了却一生。幸好华伦夫人由于心绪不宁在房子里发现了那个小空瓶,她立刻明白了一切,便一边喊着,一边亲自救人。卢梭听到喊声很快跑来,她向卢梭坦白了一切,求卢梭帮助,才使阿奈把鸦片呕吐出来了。目睹了这种情景,卢梭对自己的愚蠢感到十分惊讶,因为当他知道她与阿奈的那层关系以前,竟一点也没看出来。他同时又对阿奈的谨慎无限钦佩。当卢梭看到另一个人与她的关系比他与她的关系更亲密时,心里觉得很痛苦;但他一向都把华伦夫人的幸福置于一切之上,他想既然华伦夫人需要阿奈,他也应该使阿奈幸福。阿奈也是那样,他也完全尊重他的女主人的心意,用真诚的友谊对待她选中的朋友。就这样他们三人的世界便保持了长期的和谐与幸福。

    在尚贝里开始的新生活,既单纯又愉快。这种稳定的生活环境,使卢梭的性格走向定型,他过去那些杂乱无章的教育也开始系统化。工作之余,他又恢复了读书的嗜好。研究算术、练习绘画、学习植物学,但对音乐更喜好,不久就压倒了一切。

    和妈妈一起练习音乐是他最愉快的事,音乐是他们朝夕相处的纽带。一支新曲,只要练习两三次他们就能一起唱下来。有一次俩人在一起弹琴、唱歌,忘记了熬药的事,把药都烧成了黑炭。华伦夫人笑着抓起一把炭末就往卢梭脸上抹了一把。每当这样的时候俩人都非常开心。

    华伦夫人也喜欢植物,所以到郊外租了一个栽培植物的园子。园子里还有一个相当美丽的小屋,屋子里放置了必要的家具,还有一张小床,以供他们到这里来时休息。卢梭对这个小屋很有兴趣,特意装饰了一番,放一些书和版画,还做了些不落俗套的布置,以使华伦夫人散步时,给她一个惊喜。他常常一个人来到小屋,这是为了更专心地关怀她,以更大的乐趣来想念她,就像有的人离开情人是为了给情人写信一样。另外,华伦夫人常被一些令卢梭讨厌的家伙包围。他躲进小屋就看不到那些人,避免了烦恼,可以随心所欲地想念她。

    在这期间,卢梭越来越强烈地感到自己已经成为一个法国人了。他对文学的爱好,使他对法国的书籍、这些书的作者及作者的祖国都产生了深切的感情。这种感情变成了任何一种力量也不能战胜的狂热。当时法国向神圣罗马帝国宣战,卢梭很关心战争的情况,法国的每一个小小的胜利都使他高兴,而一看到失利就感到忧虑。他对法国的偏爱是那样的根深蒂固,甚至在他离开法兰西王国以后,政府、法官、作家联合在一起向他进行疯狂攻击,对他诬蔑诽谤已成为一种风气的时候,他的这种感情也没有改变过来,仍不由自主地爱他们。当战争正在意大利进行的时候,法国国内似乎没有一片战争的阴影,到处都在歌唱,作曲家拉摩的歌剧正开始名噪一时,他的音乐理论著作也广为人们所喜爱。其间卢梭有一个月生病不能出门,他就研读拉摩的《和声学》,练了很多曲子。这时一个名叫巴莱的神父来到尚贝里,和卢梭成了好朋友。他是位优秀的音乐家,弹得一手好羽管键琴,经常给卢梭讲音乐原理。为了训练听力,他建议妈妈每月开一次小型音乐会,她答应了。卢梭就放下了所有的事情,全力以赴筹备音乐会。演出的时候,妈妈独唱,巴莱神父弹琴,另外还邀请了一些人来唱歌和伴奏,卢梭则担任指挥,主持人是一位叫加东的神父。演出很成功,和在洛桑的那一次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使卢梭完全沉湎于音乐之中。尔后他以种种理由说服妈妈,同意他辞掉了文书工作,一心投身于音乐。这次完全凭自己的爱好作出的选择达到了愿望,他的音乐水平在当地可以说是鹤立鸡群,招来了不少学生,教音乐挣的钱比他当文书的薪金还多。卢梭现已长大成人,他对华伦夫人的依恋一天比一天加深,只有在她身边才感到快乐,他的心完全被她占据了。不仅她的恩情,她那可爱的性格,而且她的女性、她的容貌、她的身体,以至她的一切方面。华伦夫人也希望她对卢梭的宠爱会给他带来好处,那就是使他摆脱掉因成年后那些不可避免的危险,使他能够保全自立和守住本分。

    这时候,卢梭因为教音乐经常出入于几个女学生的家门,有两位女学生的母亲因为对卢梭过分关心,引起了华伦夫人的忧虑。她认为她们另有所图,应当对卢梭加以适时的保护,以免陷入他的年龄和地位可能使他遇到的陷阱。于是便采取了任何女人也想不出来的奇特方式。

    她邀卢梭到郊外的小园子里散步。她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来使他从心灵上接受她要给他的恩情,但她不像其他女人用巧计和**来达到目的,而是用充满感情和良知的话语来诱导。这些话语刺激感观的成分少,感动心灵的成分多。他明白她的意思,便不能听她说话,只顾想她的人了。她那做事有系统的习惯,使她总是要耗费心思去说明她的条件;而卢梭一看出好处,连什么条件也不听就满口答应了。她却天性古怪,在这种协议上还给他8天的考虑时间。卢梭对好事的到来既渴望又害怕。他体质强壮,又正值贪恋异性的青春期,想象、需要、好奇心交织在一起,使他欲火中烧。

    但在等待占有一个非常爱慕的女人时,对于青春的第一次欢乐,他为什么有些恐惧呢?因为五六年来,张口妈妈闭口妈妈叫得太多了,总是以儿子的态度对待她,这就是他渴望中还有些害怕的原因。

    等待的日子终于到了。卢梭第一次投入女人的怀抱。他异常欢乐,但又感到犯了罪似的惊慌不安。他有两三次把她紧紧抱在自己怀里的时候,泪水浸湿她的胸脯。而她既不忧伤,也不兴奋,只有温存和平静。她不是一个纵欲的女人,她这样做只是为了让卢梭摆脱那些几乎不可避免的女人纠缠的危险。卢梭和华伦夫人关系进一步密切,连仆人阿奈也察觉到了。但他是一个绝顶聪明而又非常谨慎的人,一点也没有显露出来,甚至把他俩看成应该宽恕的孩子;而他们则十分尊重他。于是他们三个人仍和谐地生活在一起,组成了世界上或许是绝无仅有的集体。吃饭时如果缺了一个或是有外人参加,就会感到很不正常。华伦夫人也极会筹划,整天都不让他们闲着没事干,在忙碌中也就避免了相互之间的厌烦。这微妙的三个人的世界,很快就不存在了。有一天,阿奈到阿尔卑斯山中采集名叫白蒿的稀有植物时,不幸得了肋膜炎。尽管白蒿就是治疗这种病的特效药,还有名医格洛希的诊治,以及华伦夫人和卢梭的精心照看护理,但他还是经过5天的痛苦挣扎后死去了。

    这对于华伦夫人来说,不仅给她带来精神上的痛苦,还带来物质上的损失。阿奈是一个精明而谨慎的青年,他维持着女主人家里的一切秩序,大家怕他那双机警的眼睛而不敢过于浪费,就是妈妈本人也因为怕他的指责而竭力克制自己那喜欢挥霍的习惯。他一死,家里变得杂乱无章 ,收支也越来越不平衡。而对卢梭来说,阿奈的死使他失去了一个忠实的朋友,还使他准备投身于植物学的计划破灭,因为卢梭原本打算在这方面要依靠阿奈给予帮助的。

    阿奈去世后,出于对妈妈的负责,卢梭想接替阿奈管理家务的担子,但是没有成功。因为他既没有那种能力和影响,也没有那种兴趣。他还想尽办法努力学习音乐,为的是预防将来家中破产断炊的时候,能够靠自己挣钱养活妈妈。但也没有成功。

    这期间,他结识了一些新朋友,如年轻绅士孔济埃先生。他是萨瓦的绅士,为了学习音乐而找到了卢梭。他们兴趣相投,成了莫逆之交。孔济埃先生音乐没什么天赋,在文学和哲学上却颇有见地。当时伏尔泰和普鲁士王太子的通信正名噪一时。他们常常谈起这两位著名人物,还一篇不漏地把伏尔泰所发表的文章都读了。卢梭对伏尔泰的作品极感兴趣,这引起他要学习用优雅的风格写文章的愿望,于是竭力模仿这位作家文章的绚丽色彩。伏尔泰的文章有力地吸引了卢梭去探求新知识,培育了在他头脑中开始滋生着的文学与哲学的萌芽。但这时,卢梭还没有真正进入完全献身于知识的阶段。他仍是东奔西走,碰到什么就读什么,不知道一定要干什么,不断从一件事转到另一件事。卢梭在尚贝里认识了一位物理学教授,对他的小实验产生了兴趣,他就想学着用教授的办法制造密写墨水。结果瓶子爆炸了,伤了眼睛,一个半月后才恢复了视力。

    卢梭感到身体越来越不好。他体格本来不错,又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却一天天衰弱下去,经常气短、心慌、发烧不退,甚至吐血。衰弱的身体也影响他的情绪,使他那好作奇思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