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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闯荡大洋彼岸

    1. 寻找机遇

    斯诺离开新闻学院后来到纽约。此时,美国经济正处于资本主义周期性经济危机中(危机—萧条—复苏—高涨)的高涨时期,就业机会多,找工作较容易。斯诺被聘为华尔街金融机构的广告公司——斯高维尔兄弟公司的业务员。他与哥哥霍德华合租一个小套间的居所。

    喜欢自由散漫、无拘无束生活的斯诺,对广告公司限定的例行日常工作总感有束缚,不适应。因而他在工作时经常迟到,不遵守时间,甚至老板召见时也如此。难怪斯诺的朋友们说他适应旧中国时的生活方式,由此可想象周恩来约见他时也迟到的情形。也许这也是他喜欢中国的一个小小的原因。

    斯诺对广告业务这个工作不十分感兴趣,在工作上不很卖劲。其职位靠朋友们在老板面前美言而得保持,朋友给他做广告的机会。由于他不是积极地去开拓业务,所以在经济收入上并不高。

    像大多数年轻人一样,斯诺此时还没有确切的目标和志向,什么都想试一试,处在茫然的选择中。一次,他参加《储蓄银行杂志》赞助的征文竞赛——世界著作赛,其征文获奖后,他兴奋了好几个月。于是想成为一名独立作家,专写小说或电影剧本。看到电影公司的广告后,他又想当演员,还申请过电影公司的制片主任助理,结果未聘上。

    斯诺生性随和,举止大方,惹人喜欢,在社交场合人缘较好,因而交友甚多。他一生中交接的大、小人物大都有助于他事业的成功。此时,他遇上了号称“纽约先生”的查尔斯·汉森·汤尼,一个身兼《哈泼斯》、《麦克鲁》、《环球》等数家杂志的大名鼎鼎的编辑。另外还认识了年仅36岁年轻有为的第一国家银行总经理—凯里·格里汉姆。此二人是斯诺走向成功起点的重要人物。正是他们两人促成了斯诺的东方之行。

    1927年下半年,斯诺从股票市场的交易中意外地发了一笔小财,赚了800美元。于是,他计划去海外旅行一年,然后回到美国,在30岁以前发笔财,之后则悠闲地从事研究和写作。斯诺的“旅行癖”又犯了。他把其想法告诉了银行家格里汉姆,得到了格里汉姆的支持。斯诺又通过汤尼结识了罗斯福轮船公司董事长的儿子克米托。克米托帮助斯诺游说,给斯诺在轮船公司找了个临时工作,在“兰德诺”号远洋轮上当甲板水手,月薪25美元。该船航线是从纽约出发,经巴拿马、夏威夷、菲律宾到中国,还可以经过中东到印度。两条航线均到达世界东方——太平洋彼岸。一直魂牵梦绕的斯诺,终于有机会去东方世界了。

    为方便起见,斯诺拜访了新闻界权威——美国著名新闻教育家华尔脱·威廉斯(他曾于1922年来华讲学),从他那儿抄下密苏里大学在海外的校友名单及通讯地址,并请他写了介绍信。另外,汤尼和威廉斯又为斯诺写了一些给美国驻外领事的介绍信,便于他在所到之处有安身立足之处。

    斯诺还花了25美元买来一架旧照相机。汤尼则自愿作为斯诺的代理人,当斯诺发回旅游见闻稿件时,他将帮助予以发表,并将其稿费存入格里汉姆的银行。一切准备停当,在出发之际,斯诺给父母写了一封信。信中说:“我对单调的生活感到沮丧,因为我像大机器的齿轮一样工作,而青春年华就这样流失。我需要改变这刻板的生活方式。”“对我来说,最愉快的事莫过于旅行,冒险!取得经验。我必须改变目前平庸的处境。”

    斯诺的信中表明他决定去闯荡,以此来塑造自己,实现其自我价值,不愿意被现成的生活方式束缚自己。不料此行真正成为斯诺一生的转折点。

    登上“兰德诺”号轮船,驶向大洋彼岸,斯诺心旷神怡,他就要实现自己的夙愿了。在海风吹拂和日晒中,斯诺皮肤变黑了,但他精神旺盛。由于他易于和人相处,很快和水手们混熟了,他还说服了驾驶员教会了他如何驾驶轮船,这一特例对其他水手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斯诺感到好得意,还请人给他拍了照片。不幸的是,好景不长。船到夏威夷后,船上锅炉爆炸了。原计划船泊夏威夷六小时后续行,可这一来必须得停下修检,为此耽搁了三个月。斯诺等得泄气了,乘“兰德诺”号东行计划告吹了。在等待的三个月里,他只得与同伴在岛上开车兜风闲逛,到海上玩冲浪。为了生计,斯诺去兜售菠萝汁汽水。同时他写游记文章寄给汤尼,汤尼帮他发表在《火奴奴广告人》和《太平洋天堂》上。

    2. 冒险偷渡

    孤身一人的斯诺在焦急的等待中,囊中也羞涩了,只剩下买一张返程的船票钱。怎么办呢!放弃旅行计划,他是不甘心的。于是他又去找工作,希望仍找一个去东方的轮船上的工作,可就在要得手时却被别人顶替了,因而他未能如愿以偿。斯诺继续在港口的码头上闲逛着,忽见一群日本人拥向码头,登上日本国“神与丸”号轮船。此时一个念头忽然闪现在斯诺的脑海:不是有一个熟人丹·克莱勃也要乘坐此船吗?于是,斯诺跑上去与他告别。克莱勃告诉斯诺他将坐上可容纳两人的头等舱,使斯诺突发奇想,要求随克莱勃一起上船,假装送客,实则偷渡。克莱勃最后同意了,斯诺决定孤注一掷。因为斯诺没有护照,即使船到日本,他也将无法登岸,即使上岸也会遭到日方警察的逮捕,斯诺将被投入监狱。

    上船后,斯诺巧妙地与船上人员周旋。他先在二等舱混一天再回到坐头等舱的美国人当中去,甚至胆大到与回国的日本大夫的家人一起玩牌。当斯诺被船上服务员小姐发现时,他塞给服务员小费,央求她睁只眼闭只眼了事。九天后,“神与丸”安然抵达日本横滨港口。

    在船上可以蒙混过关的斯诺,此时却犯傻了,没有护照是上不了岸的。斯诺心神惆怅不安,也许真的要去日本牢房呆上一年半载,然后被遣送回国。在这进退两难之际,不幸之万幸的是救星来了,一群《日本广告人》杂志的美国记者前来采访随船回日本的日本皇族人员。当记者们登上“神与丸”甲板时,克莱勃和斯诺急切地朝记者们奔去,克莱勃上前把一位记者拉到一边,向他讲述了偷渡之事。这位美国记者先是大吃一惊:“我的天呀!”但一想到大家都是美国人,总不能眼见同胞关进日本监狱吧,他答应给他们以帮助。他让斯诺混进美国记者队伍中,装扮成记者,手里拿点卡片纸,走过海关时晃一下,向海关人员点头示意。混出海关,真是“瞒天过海”了。

    斯诺在美国记者的帮助下,终于脱险。偷渡成功,斯诺成了真正的“汤姆·索耶”。记者们分享了斯诺的喜悦,为他举行了庆祝会。《日本广告人》总编奥地·罗索尔不仅宴请了斯诺,而且给他在编辑部安排了一个差事。斯诺真是吉星高照,逢凶化吉。此时,汤尼接到斯诺的信,知道他没钱了,给他寄来了已发文章的稿费。斯诺又有盘缠了,他婉言谢绝了总编的好意,决意按原定计划继续他的行程。

    斯诺在日本呆了一个多星期,游历了日光市、富士山、名古屋、京都和神户,以及日本内海,饱览日本风光。他写下了《“神与丸”偷渡记》。罗索尔答应斯诺,在他离开日本前往中国后,公开发表其“偷渡记”。此文发表后,倒霉的“神与丸”号船长被调离。后来,在东南亚时,这位船长又与斯诺相遇,真是冤家路窄,斯诺又坐上这位船长的从东南亚至日本的客轮。这次,船长亲自认真地查验了这位“特殊”乘客的船票和护照,不愿再让斯诺蒙混过关了。可是,此时的斯诺已有正式的合法身份,耿耿于怀的船长只好悻悻离去。后来,每当讲起此事,斯诺和朋友们总是忍俊不禁地大笑。

    3. 在“东方巴黎”

    1928年7月6日,斯诺从日本搭船抵达中国上海口岸,来到了“东方巴黎”上海,踏上了东方古老而神奇的大地。在斯诺的旅行日程表上,只在中国停留六个星期。然而,他却被这“东方魅力”吸引住了,从此滞留在中国13年。不仅如此,即使离开中国后,他又三番五次回到中国,至死也热爱中国和中国人民。然而是什么魅力使他与中国结下不解之缘,并且自称中国为他的第二故乡呢?

    斯诺不远万里来到远东,最初只是为了寻找自由自在的冒险生活,感受古老的东方文明。原只想在中国作短暂旅行,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会被中国吸引住,而且成为他生活的主要舞台,成名之地。他更没想到中国人是如此可爱,值得他花毕生的精力关注中国的事业与前途,而成为中国的一部分,成为中国人民最真挚的朋友之一。宋庆龄女士在1960年对斯诺说:“您属于中国。”挽留他定居在新中国。

    到达上海后,斯诺找到在四川路上的美国海军青年会。住下来后,他带着威廉斯的信,去找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的校友。斯诺拜见《密勒氏评论报》总编约翰·贝·鲍威尔,他是斯诺的密苏里老乡,两人见面自然亲切。鲍威尔出生于农民家庭,大学毕业后曾留校任教,为人朴实友好,穿着随便,有抽烟的嗜好。他办事坚持自己的原则,喜欢独立、自由,痛恨欧洲老牌资本主义国家。这些都与斯诺极为相似,所以两人有许多共同语言。这也是后来斯诺易于接受鲍威尔的观点的基础。

    鲍威尔办报的特点是发表自己想发表的东西,这又与该报的创始人汤姆士·弗·密勒相同;他不顾银行家和任何外部压力,不赞成帝国主义者的治外法权的做法。在上海的美国商会曾指控鲍威尔给“不法分子提供帮助”,损害帝国主义者在华的特权利益,从而要求鲍威尔辞职。鲍威尔则利用报社内部的选举否定了商会的要求。同时,他声称他“无意”改变自己的观点。这些思想后来直接强化了斯诺的意识,这也成为斯诺后来从事新闻工作的原则性倾向。

    当斯诺面见鲍威尔时,在交谈中,鲍威尔直截了当地向斯诺表示,他目前急于找一个帮手,想开办一个“新中国”栏目。他问斯诺是否想找工作。此时的斯诺手头也正紧张,而且他还欠克莱勃的钱哩,他不仅要还这笔账,还要赚足旅费,再继续他原定的旅行计划。斯诺告诉鲍威尔,他只准备在中国呆六个星期。鲍威尔问道:“为什么你不在上海留下来,协助我出版《评论报》呢?在以后的几个月里,我要出版一个特刊——《新中国》,我需要一个具有新见地的人替我编辑这个特刊。”斯诺答道:“但我对中国是毫无了解的,再说我预定只在中国逗留六个星期。”“虽然这里有许多人并不熟悉中国,但是上海就是中国了。你在这里住满六个星期再走吧,到那时,我想你将喜爱上海,而留下来不走,”鲍威尔继续劝说道。斯诺最终答应试一试,接受了广告经理助理职位,开始了他的新闻记者、编辑的生涯。

    斯诺走马上任,与中国助手们一起工作。由于他曾做过广告业务,所以工作起来还较顺利,巧妙地处理好广告业务。《密勒氏评论报》办公地点位于公共租界和法国租界之间,租用的是英国人管理的北方电报大楼里的房子。由于鲍威尔的反欧洲帝国主义倾向,得罪了一些人,此时,斯诺则利用其新来乍到和为人诚恳的特性,游说各外国银行和公司,使反对鲍威尔政治观点的人也同意把广告业务交给斯诺。这样一来,报纸的广告业务量大增,鲍威尔自然更加喜欢这位小伙子了。

    为了了解中国,在工作之余,斯诺在鲍威尔的藏书室如饥似渴地阅读有关书籍。此外,他还专心致志地倾听鲍威尔关于中国的介绍和预测性言论、观点,使斯诺对中国有了初步的蒙眬印象。斯诺刚到上海时的第一印象是:贫困、落后、肮脏,人口拥挤。这个所谓中国最先进而又最富饶的港口城市却是由外国人控制的。看到一个人拉着另一个人的黄包车,外国人的趾高气扬,中国人的面黄饥瘦、忍气吞声、精神萎靡不振。这使斯诺大惑不解。现在通过阅读和鲍威尔的介绍,斯诺发现了中国古代风习的意义,以及它向古老而年轻的中国展示出来的引人注目的矛盾;看到了古老而年轻的中国正在奋力以赴,以便在现代世界中占有它的地位。斯诺感到“越是阅读,就越是倾心而沉溺其中”。真还被鲍威尔言中了,斯诺逐渐迷上了上海,他被中国文明迷住了。

    10月10日,是中国辛亥革命纪念日,鲍威尔和斯诺等人经过近三个月的筹备,赶在此时出版了200页的增刊,介绍国民政府的建设业绩,刊登了许多政府领导人的文章 ;编辑部也发表了评论文章 ,对中国的未来发展前景进行预测,认为中国将在50年内走向繁荣。斯诺也发表了自己的文章 ,认为中国有点类似美国,有“一种把中国从泥泞中解救出来的精神”。

    增刊如期出版,斯诺也在中国上海呆了近三个月,这已大大超出他原定日程期限了。可现在的斯诺却决定再延长一段时间,继续呆在中国,因为他开始喜欢上中国了。

    斯诺接受了鲍威尔的聘请,担任《密勒氏评论报》的助理编辑,月薪180美元,使斯诺在经济上有了保障,并获得外出采访的机会。斯诺乐得安于现状,是因为此时在欧美各国正经历着经济危机,即使此时回到经济萧条的美国也难以找到工作。

    斯诺的第一次外出采访地是国民党首府南京。此行留给他的第一感觉是不卫生。他住的旅馆里有臭虫。当他向服务员交涉时,由于服务员听不懂英语而闹出了笑话。斯诺把身上被臭虫叮咬的地方给她看时,她以为是说房间里有蚊子,于是给他挂上了一顶蚊帐。这使斯诺哭笑不得。

    南京之行,斯诺也颇感得意,一是他得到了一笔广告业务,一是首次接触到中国政府的一些要员,如蒋介石、宋子文、王正廷、孙科等人。这次采访后,给斯诺的印象是:“中国正在变化,其速度之快是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历史上无法比拟的。”这也与鲍威尔给他灌输的观点有关,对国民政府抱着乐观的态度。

    斯诺从南京采访归来,此时发生了“济南事件”。当时,国民党军队北上讨伐奉系军阀张作霖,受阻于山东。日本人以保护日侨为由,向中**队开枪,阻拦国民党军队,并杀害前往交涉的中国官员蔡公时等人。日本人控制了山东的交通和贸易,不想让英美势力北上,打狗给主子看。此时国民政府交通部长想借助英美舆论以压日本气焰,邀请英国《字林西报》和美国人主办的《密勒氏评论报》的记者去作实地考察和报道。斯诺被派前往,他与英国记者艾尔·巴特森乘车北上,所到之处,交通瘫痪,货物堆满站台。当他们车至泰安时遭日军扣留,经过抗议,24小时后方得允许续行。途中,斯诺登上了中国人崇尚的名山——泰山。有意思的是各地报纸连续几天报道斯诺等人被日军扣留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使得在美国的斯诺家人知道后为斯诺担心不已。

    4. 中国铁路沿线巡礼

    1929年4月,鲍威尔给了斯诺一个新任务——沿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