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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跟我来-第3部分

膀上收回,只觉得手心一片冰凉。

    “乔予浩——”发音有些艰难,喉头像是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迫使她发出这两个音节之后就再也说不出其他。她想要对他笑,但是脸上的肌肉不听她的使唤,僵硬地不愿意动作。

    乔予浩别过头,逼自己不去看裴文此时的表情。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成拳头,费了好大的功夫克制自己,才忍住没有去将她狠狠搂进怀中的冲动。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故意要刺伤她,而是强迫彼此看清事实。身份上的差距,在她,是高不可攀;在他,是不敢高攀。

    他没有对她说话,却是别过头去,连看都不愿再看她一眼。心,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痛得很,连父母亲去世,她都没有觉得这样痛过。

    原以为世上还有人关心自己,原以为还有东西值得自己去争取,原以为……原以为好多好多,现在,不过是他嘴里的两个字,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眼看着就要飞上天空的泡泡,无情地破灭了。

    水气在眼眶中凝聚,马上就要汇聚成泪珠从眼角滑落,裴文木然地转过身,背对着乔予浩一步一步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裴——”

    “不要再叫第二次了!”跨上一步阶梯,裴文停下脚步,打断了他的话,“一次,已经足够了。”

    身后很久都没有声音,半晌之后,有脚步声慢慢远去,裴文慢慢回头,脸颊上,是一片濡湿。

    一年零一个月又三天,头一次,她没有来。

    乔予浩机械地重复手中扎花的动作,瞄了一眼时钟,时间已经过了,一向很准时来花屋的她,今天却没有出现。

    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外逡巡,花屋的人进进出出,唯独没有她的身影。

    “浩哥?”一旁的小蒙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也觉得不大对劲,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发问,“裴小姐她,今天不来了吗?”

    小蒙的话,敲中了他的心坎,回答了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他虽然木讷,但不至于愚蠢,心中知晓,昨天短短的两个字,已经刺伤了她,从她的表情,他看得出来;从她的语气,他听得出来。

    这样——也好。她是“顺宏国际”的总裁,高高在上,无人能及,陪伴在她身旁的,先有精明能干的陈洪文,后有英俊潇洒的童记礼,哪一个,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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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只是一间小小花屋的老板,没有出众的样貌,没有过人的口才,没有丰厚的家底,更没有远大的抱负。他喜欢的,是种花、养花、赏花,他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够培育出更好的花卉而已。

    他不是青年俊才,他知道。这样的他,配不上裴文。

    咖啡的香味很浓郁,掺了些牛奶,加了两匙糖精,拿勺子均匀搅拌之后,裴文用双手包住杯子,慢慢端起,凑到唇边。

    温热从瓷杯传到她的掌心,袅娜的热气在她面前升起,撩得脸颊微微有些酥麻。

    半个月了,频繁的会议和商业谈判已经成了她每日例行的公事,很麻木;人前人后虚伪的应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再加上乔予浩……

    所以,她光明正大地翘班了。

    叹了一口气,裴文放下杯子,双手交叠枕在桌上。商场上的应战,她真的很不习惯,节奏太快,令她身心疲惫。她本来就是一个闲散平淡的人,这样的生活,要她适应,实在太难。

    ——裴总……

    很多人都这样叫她,她不觉得怎样,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是那天,乔予浩这样叫她,她听起来,觉得相当刺耳。

    仅仅是一声称谓,却拉远了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他眼神的回避、目光的躲闪,无不昭示他对她的望而却步。她的身份,真的就那么让他却之不恭吗?

    明明告诉自己,可以不在乎的,可是内心背叛了意志,很疼很疼……

    家里的花束已经凋零,她却没有心情再去理会,算起来,她已经整整半个月都没有去过花屋了。乔予浩,不知道怎么样了……

    为什么,偏偏是乔予浩呢?

    裴文摇摇头,甩去脑海中纷杂的想法,侧过脸,看向窗外,玻璃窗上映出她的面容,有些苍白。凑近了些,想要看得更清楚,不经意间,远处的一个人闯进她的视野。

    ——陆家喻!

    她愣了愣,随后立即站起身,一把抓起旁边的皮包,急匆匆地向外跑。

    “小姐,您还没有买单!”

    裴文的脚步没有停留,随手摸出一张钞票递给侍应生,没等找钱,她已经推来门,四处看了看,瞧见远处越走越远的陆家喻。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紧跟了上去。

    跟了几条街,脚微微有些酸麻。裴文蹲下,揉了揉自己的脚跟,再抬眼时,已经没有了陆家喻的踪影。

    人群中看不到自己追踪的目标,她紧跑了一段路程,忽然停住,缓缓偏过头,看一旁延伸出去的小街巷,略微迟疑一番,她慢慢走了进去。

    “陆家喻?”她轻轻地叫道,不忘记打量四周,街巷很安静,看不见人影。

    “陆家喻?”这一次,音量稍微提高了些,壮着胆子,她再向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地叫道。

    还是没有人答应。

    “陆——”

    还没有叫完,有人从一边窜出,抢去了她手中的皮包,重重地将她推向一边。

    “啊!”裴文惊叫一声,跌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抢劫的人向街巷更深处跑去。

    拐角处,一支木棒横空出世,毫不留情地挥打在来人的胸膛,打得他仰翻在地,呼痛不已。

    “滚!”仍下手中的木棒,陆家喻捡起甩在一旁的皮包,恶狠狠地说道。

    被打的人忙不迭地爬起来,落荒而逃。

    裴文狼狈地从地上挣扎着起来,捂着摔疼的手臂,看陆家喻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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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喏,拿着。”陆家喻将皮包递给她,扫了一眼她有几道血痕的额头,“这地方很乱,不适合你,以后少来。”

    “谢谢。”裴文嗫嚅地道谢,眼看他要走,又连忙开口:“陆家喻——”

    “还有什么事,裴小姐?”陆家喻盯着欲言又止的她,嘲讽地一笑,“之前派人调查我,现在又跟踪我,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知道我跟着你?”

    “当然知道。”陆家喻从衣袋里拿出烟盒,打开盖子,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摸出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回答,“若是连你这么蹩脚的跟踪都察觉不到,我都不知道被抢劫绑架了多少次了。”

    这个女人还真是天真过了头,竟然就傻傻地跟在他身后走,全然不顾他是否会故意将她引到鱼龙混杂的地方去。

    “说吧,有什么目的?”他撂下这句话,说得简明扼要,不想和她过多交谈。还以为她会和那个是他母亲的女人不一样,没有想到她一样是精于算计。掌握他的资料、跟踪他,是要确保在遗产纠纷中居于上风,滴水不漏地防守吗?

    白色的烟雾喷在裴文脸上,有些呛人,她不舒服地咳嗽,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些距离,才开口对陆家喻说:“我,看过你的企划案。”

    “企划案?”陆家喻挑眉,有些诧异。她对他说的话与他料想中的完全不一样,那份企划案,他早就已经丢弃,莫非她——

    “真的。”看着他怀疑的表情,误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裴文咬咬下唇,“我请业内的专业人士分析过,他们都认为很不错,可行性相当大。”

    陆家喻愣了愣,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可笑啊,为什么,头一个赏识他的,居然是裴文?

    “所以?”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平静地开口问她。

    “我想要问你,有没有兴趣当我的特助?”即使他表情平静,但是凌厉的目光很是摄人,她真的需要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才能在他的注视下将话完整地说完。

    “为什么是我?”他不解,更不明白,裴文究竟有没有弄清楚她要求的人是谁?

    “你是企管系毕业,双学士学位,又是mba硕士,还先后在多家企业任职工作,有很好的经验,完全可以胜任这份工作。而且,你干得不好,我一样会将你炒掉。”裴文一口气说完,心里着实有些紧张,天知道,这是她第一次试着凭自己的能力去说服一个人。

    手指一阵灼热,陆家喻低头,掐灭指尖快要燃尽的烟头,问她:“你不怕我?”

    “当然怕。”裴文坦然地说,“但我更相信你不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况且,你现在也在争夺顺宏国际的继承权,不是吗?既然如此,你有什么理由希望它垮掉?”

    “我当然不希望它垮掉,但是裴文,我会针对你。”弹指一挥,手中的烟蒂掉落地面,陆家喻盯着裴文,想要从她脸上找出心虚的蛛丝马迹,可是,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无所谓。”裴文勇敢地回视他的眼睛,“至少,我可以相信你。”

    第5章(1)

    “给我个理由!”

    “什么理由?”裴文抬头,看笔直站在面前的陈洪文。

    “为什么要陆家喻作你的特助?”陈洪文将手中的一份人事任免通知摆在桌上,指着上面裴文的签名问她,“你明知道他的身份,还要让他进来,将顺宏搞得乌烟瘴气?”

    作为公司的副总,总裁选特助这么大的人事决定,他却是一无所知,要不是看到这张通知书,他恐怕还被一直蒙在鼓里。

    “洪文,你的措辞太严厉了些。”裴文皱了皱眉头,“我请特助帮助我料理日常工作,不需要经过董事会讨论决定吧?”

    “请谁都可以,唯独他,不行!”陈洪文强硬地说道。文文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可是他懂,他不会任由这种错误发生而置之不理。

    “为什么?”打量他紧绷的脸,裴文淡淡地问他。

    “你比我更清楚为什么!”弄不清裴文究竟在想什么,陈洪文烦躁地拿手指点点桌面,“你执意这样做,只会毁了顺宏国际。”

    “你的话,说得太严重了。”

    “总之,你要请陆家喻,我不同意!”见裴文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连说的话都是轻描淡写,陈洪文盯着她,表明自己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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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文——”裴文放下手中的笔,慢慢站起来,双手撑住桌面,视线与他平齐,“现在,我才是顺宏的总裁。”

    她看着他,没有激烈的言词,却是陈述着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陈洪文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好!”他狠狠抽回手,抓过那份人事任免通知,用力过猛,手挥到了什么东西,他也不在乎,转身就向外走去。

    桌上的春兰蝶花被他这样用力一碰,歪斜倒在桌面,裴文及时伸手挡住,才制止了它落地的命运。

    “洪文——”她叫他,“冷静一点。”

    听到她的话,已经走到门边的陈洪文忽然停住,回过头,看正在把花盆摆正的裴文,冷冷开口道:“我很冷静,不冷静的人是你。文文,既然我说的话你听不进去,恕我直言,既然你也知道你现在是公司总裁,那么就有义务维护公司的形象。”

    “什么意思?”不是没有听出他话外之音,裴文收回检查叶片的手指,要他解释。

    “一女二男的戏码都已经上演了,其中一名主角还是卖花匠。现在整个公司里都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各路小报也揪着这个小辫子大做文章,裴氏股票已经下滑了两个百分点,你知不知道?”陈洪文握住门把的手紧了紧,“还有,希望你能够明白,你的责任是经营好顺宏国际,而不是一门心思扑在伺候这些华而不实的花草上面!”

    丢下这句话,夹带着怒气,他甩门离去。

    门,伴随他激烈的动作,发出好大的声响,裴文怔怔地看着叶片间的两朵花轻轻晃了晃,没有预兆的,眨眼间,就像两只坠落的蝴蝶般,飘然落在桌面。

    明明已是初春时节,前几天还是暖洋洋的,天气却在一天之内忽然变化,开始下起纷纷小雪,到了傍晚也不见停歇。

    乔予浩呼了一口气,清楚地看见从嘴里吐出的白汽。气温跌得太快,令人猝不及防,花屋的客人也比平常少了许多。

    将室内的温度调高了些,乔予浩走到柜台前,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历,拿起笔,在今天的日期上画了个大大的“×”。

    一个月零十天,裴文没有仍然出现。最初的期待已经慢慢变成一种习惯,他开始学会了计算时间。

    凝视着挂历上十个鲜红的“×”,不自觉地,他又想起一年前的那天晚上,他和裴文戏剧化的相遇。

    “你,快乐吗?”

    当时的他,完全被她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呆了。天生的内向性格和面对她时的紧张,他结结巴巴,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幸,她看出了他的尴尬,没有继续追问,就此作罢。此后,她成了他花屋的特殊客人……

    “真冷——”小蒙从门外走进来,拍落肩上的雪,不住地抱怨。见乔予浩望着挂历发呆,他走过去,好奇地问他:“浩哥,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乔予浩迅速移开滞留在挂历上的笔,略微尴尬地回答他,“只是有点无聊,算算时间而已。”

    “算时间?”这次的答案倒是多了几分新意,小蒙扫了一眼挂历上做了标记的十个数字,心里在憋笑,脸上却是一本正经,“是啊是啊,转眼这个月已经过了十天了呢。”

    裴小姐已经很久都没有露面了,每次他问浩哥,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躲闪话题,可是即使他嘴上不说,可是他小蒙却看得出来,浩哥,其实很想裴小姐。

    “十天而已,有什么好感慨的?”乔予浩故作轻松地说道,“人一生的时间还长着呢。”

    “是哦……”小蒙打了个呵欠,受不了地应答他。明明就是很在意,却偏偏要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连他看了都着急。“十天、二十天、三十天;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一年、两年、三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转眼就完了。”

    正要拉开抽屉的手忽然停住,乔予浩抬头看有些困顿的小蒙,“你说什么?”

    ——一辈子,真的很快就完了吗?那,照这样算来,他和裴文的上次相遇,会不会就是最后的一面?

    下意识地,他有些排斥这样的想法,手重重一推,抽屉狠狠弹回去,发出好大的声响。

    “怎么了?”小蒙吓了一大跳,瞌睡虫飞得无影无踪,揉揉自己的眼睛,看见的,是满脸阴郁的乔予浩。

    “没事。”乔予浩想要尽可能平静地回答他,但是却怎么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呼吸紊乱起来,心跳也在加快,满头满脑充斥的,全部都是裴文的身影。

    “所以我说呢,人,要及时行乐才好。”小蒙拍拍他的肩头,“浩哥,今天放松一下,喝点酒,我请客怎么样?”

    “现在才七点。”看看挂钟,乔予浩回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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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托,今天下雪,天气冷,路面滑,这种鬼天气,是人都躲在家里了。”小蒙摇摇头,走在外面人影都见不到几个,谁还有雅兴出门买花?“浩哥,别想太多,偶尔还是要犒赏一下自己嘛。”

    “小蒙——”小蒙的好意他何尝不知晓?乔予浩苦笑,觉得心情很压抑。

    “走了!走了!”不让他再继续踌躇下去,小蒙拖他起来,用力将他向门边拉,一路上还很委屈地哇哇大叫,“别一副苦瓜脸挨宰的样子好不好?我这个小工可是拿自己的薪水请你,吃亏的可是我呐……”

    “好好好——”乔予浩拿他没办法,只得举手投降,“至少,等我穿上外套吧?”

    套上大衣,乔予浩和小蒙出了花屋,夜色提早光临了城市,路灯辉映之中,是纷纷扬扬的漫天雪花。

    “好冷啊——”小蒙打了个哆嗦,将手举到嘴边呵了一口气,使劲搓了搓,又忙不迭地缩回自己的衣袋,再也舍不得掏出来,“浩哥,我们走吧。”

    乔予浩点点头,回身锁了花屋,拢了拢衣领,跟小蒙一起向前走。

    天气阴寒,街市也异常冷清,几乎看不到什么路人,唯有一辆小车例外,此时静静地停在街口,顶盖积满了雪。

    “奇怪了……”小蒙喃喃自语。

    “怎么了?”见他有些不解的样子,乔予浩问他。

    “那辆车,”小蒙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车,“我来回好几次了,怎么它还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