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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须眉

靖回到旅店后,睡到半夜五更天时,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并且很小声地叫他的名字。他打开房门一看,看到一位身穿紫衣,头戴纱帽,拄杖拿一只口袋的人。李靖询问,回答说:“杨家拿红拂的侍妾。”便请她进入屋中。侍女脱去外衣、纱帽,向李靖行礼,李靖惊慌答礼,并问明她的来意,她说:“我服侍杨司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看到过不少天下豪杰,可是从来没有一位可以和阁下相比,因此特别前来投靠。”李靖听了这番话后,就问她杨素的为人,她回答说:“他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边批:又了解杨素。)不值得去害怕。许多侍女眼看日后没有指望,都纷纷离开他,已经很多了。而杨公也不怎么追究她们的离去,我的计划很周密,阁下不必怀疑。”李靖问她的姓名,她只回答说:“姓张。”再问她家中排行,她回答说:“排行老大。”李靖看她的容貌举止,以及说话的语气,简直如天人一般。李靖意外得到红拂女,心中既高兴又害怕,然而下意识中又总感觉不妥,总感觉门外有偷听者的脚步声。几天之后,传出追捕红拂女的消息,但是言辞还不是非常的严峻。李靖觉得事不宜迟,立即让红拂改扮成男装,骑马冲出大门,奔向太原。两人途中经过灵石,投宿在客栈里。一天,厨房的炉火上正在炖着一锅肉,肉要熟了,红拂女披散着一头及地的长发,站在床前梳头,李靖在客栈外洗马,突然有一位客人来到客栈门口,他中等身材,蓄着满腮红胡子,骑着一匹跛腿驴,下了驴之后,把行囊丢在驴前,然后就进入客栈,取过一只枕头斜躺在床上,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红拂女梳头。(边批:一看便知不是一般人。)李靖见到后非常生气,正想要发火,可红拂女在观察这位客人的举动之后,却用身体挡住那个人的视线,摇手制止了李靖,让他先不要发脾气。(边批:又知虬髯客不是常人。)红拂女赶紧梳完头,整理好衣裳,然后上前行礼,问客人姓名,客人躺在床上回答说:“姓张。”红拂女说:“我也姓张,算起来应是你的妹妹了。”急忙参拜。又问虬髯客在家中的排行,虬髯客答:“排行老三。”又问红拂女的排行,红拂女说:“我排行老大。”虬髯客高兴地说:“今天有幸认了一个妹妹。”红拂女招呼说:“李郎,来见三哥。”李靖向他行礼致意,于是三个人围坐着闲谈,虬髯客问李靖炉上炖的是什么肉,李靖答:“是羊肉,好像快熟了。”虬髯客说肚子饿了,李靖出去买来胡饼,虬髯客从腰中抽出一把匕首切肉,三个人一面配着饼吃肉,又要酒来喝,虬髯客从皮囊中拿出下酒菜,原来是一颗人头和一副人的心肝,虬髯客把人头放回袋中,用匕首切开心肝,邀李靖一起吃,并且说:“这个人是天底下最忘恩负义的人,我花了十年的时间,才找到他并砍下了他的头。”接着又说:“我怎么看李郎你都只是一个穷书生的样子,你是怎么得到这位绝世美人的呢?”李靖不敢有所隐瞒,就将结识红拂女的经过说给了虬髯客听。虬髯客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啊,我想光凭你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获得美人心,那么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呢?”李靖回答:“想暂时去太原避一阵子。”虬髯客说:“据术士观察星象,说太原上空有股不寻常的云气,我也想要去太原看一看。”于是李靖谈到自己将去拜访李世民,并和虬髯客约在太原汾阳桥碰面,说完虬髯客就骑上驴走了。到了两个人约定的日期,虬髯客和李靖都依约而来,两个人再度碰面都十分高兴,李靖假称虬髯客会看相,托友人刘文靖介绍去见李世民,两个人一见面,“李世民是个真命天子。”虬髯客说,就颓丧地回家。于是虬髯客邀请李靖夫妇来到自己家中,介绍妻子和他们认识,酒宴十分奢华,另外变卖了家中的财物,将变卖的钱财,装了满满二十床的东西,说:“赠给李郎辅佐真主建功立业。”他自己却和妻子穿着军服跨上快马,带着一名奴仆飘然而去了,一眨眼便看不到踪影了。后来李靖辅佐李世民统一了天下,被封为卫国公。

    〔评译〕吴长卿说:“红拂女见李靖,以为遇见当世奇才,把杨素看得一文不值;日后又碰上虬髯客,那气度又远胜李靖了。可惜啊,当时红拂女未能遇见李世民。”沈小霞妾

    【原文】

    锦衣卫经历沈炼①,以攻严相得罪,谪佃保安。时总督杨顺、巡按路楷皆嵩客,受世蕃指:“若除吾疡,大者侯,小者卿。”顺因与楷合策,捕诸白莲教通虏者,窜炼名籍中,论斩,籍其家。顺以功荫一子锦衣千户,楷侯选五品卿寺。顺犹怏怏曰:“相君薄我赏,犹有不足乎。”取炼二子杖杀之,而移檄越②,逮公长子诸生襄。至则日掠治,困急且死。会顺、楷被劾,卒奉旨逮治,而襄得末减问戍。襄之始来也,只一爱妾从行,及是与妾俱赴戍所,中道微闻严氏将使人要而杀之,襄惧欲窜,而顾妾不能割,妾曰:“君一身,沈氏宗祧所系,第去勿忧我。”襄遂绐押者:“城中有年家某,负吾家金钱,往索可得。”押者恃妾在,不疑,纵之去。久之不返,押者往年家询之,云:“未尝至。”还复叩妾,妾把其襟大恸曰:“吾夫妇患难相守,无倾刻离,今去而不返,必汝曹受严氏指,戕杀我夫矣。”观者如市,不能判,闻于监司,监司亦疑严氏真有此事,不得已,权使妾寄食尼庵,而立限责押者迹襄③。押者物色不得,屡受笞,乃哀恳于妾,言:“襄实自窜,毋枉我。”因以问亡命去。久之,嵩败,襄始出讼冤,捕顺、楷抵罪,妾复相从。襄号小霞,楚人江进之有《沈小霞妾传》。

    〔评〕严氏将要襄杀之,事之有无不可知。然襄此去实大便宜,大干净。得此妾一番撒赖,即上官亦疑真有是事,而襄始安然亡命无患矣!顺、楷辈死,肉不足喂狗,而此妾与沈氏父子并传,忠智萃于一门,盛矣哉!【注释】

    ①沈炼:进士出身,性格刚直,嫉恶如仇,因得罪严嵩父子被害。

    ②越:绍兴,沈炼的家乡。

    ③迹襄:追查沈襄的踪迹。【译文】

    明朝锦衣卫经历沈炼因批评丞相严嵩而获罪,被没收田产才得以保全一命。当时总督杨顺、巡按路楷都是严府的座上客,严嵩的儿子严世蕃指使他们说:“只要你们能为我除去心头痛,功大者封侯,功小者封卿。”杨顺和路楷商议,拘捕有通敌嫌疑的白莲教徒,将沈炼也列入名单中,斩首抄家。杨顺因谋害沈炼有功,庇荫儿子当上锦衣千户;路楷却晋升为侯选五品卿寺。因此杨顺满心不高兴地说:“丞相是否认为我不够尽力,不然为什么对我的封赏这么少?”于是再下令杀沈炼的两个儿子,并且发公文逮捕沈炼的孙子沈襄。公文一到,官府立即逮捕沈襄。沈襄命在旦夕,正巧此时杨顺与路楷分别遭到弹劾,皇帝下令逮捕两人治罪,因此沈襄得以减罪,只发配边地戍守。当初逮捕沈襄时,他的一名爱妾也要求随行,而今沈襄也带着爱妾前往戍地。走到半途,沈襄听到严嵩派人来杀他的传闻,心中害怕,想趁机逃逸,但又舍不得丢下爱妾。爱妾说:“夫君身系沈氏一门香火,只管逃命,不要顾虑我的安危。”于是沈襄就骗押解的吏卒,说城中有户年姓人家,欠沈家钱,只要去就能讨得债款,愿将讨得的债款分送押解的大哥。吏卒见他爱妾在自己手上,就放心地答应他去讨债。过了许久,不见沈襄回来,吏卒便前往年家询问,年家的家人说根本没看见沈襄来过。吏卒找不到沈襄,再回到住所,爱妾一把揪住吏卒衣领,大哭着说:“我们夫妻二人患难相守,从不曾有片刻的分离,今天我丈夫出门后就不见他回来,一定是你们受了严嵩的指使,杀了我的丈夫。”在旁围观的人很多,众人也无法断定谁是谁非,只好请监司裁夺,监司心中也怀疑是严嵩指使,但又没有确实证据,只好暂时命沈妾寄住尼姑庵,而下令吏卒在限期内找到沈襄。吏卒遍寻不着沈襄,又多次遭到鞭打,只有哀求沈妾,强调沈襄是私自逃逸,表明自己的无辜,接着吏卒也弃职逃亡。后来,严嵩终于遭到弹劾,这时沈襄才露面申冤,官府将杨顺、路楷下狱治罪,沈襄与爱妾两人又再度团圆了。沈襄号小霞,楚人沈进著有《沈小霞妾传》。

    〔评译〕狱中囚私出入,非法也,诏狱甚矣。方群逻押至,不以宰为奇货哉!言胆薄坚其志,言多金中其欲,忍谑以坚之,空橐以饵之,怠守者而逸宰,固已在吾算中矣。出其不意,持一弱以羁众强,假令身毙老拳之下,罪人其免乎?至群凶先我死,而目可瞑也。妇之智不必言,独其猝不乱,死不怵,从容就功,有丈夫之智所不逮者!惜传者逸其名,虽然,千秋而下,知有一邑宰妾在浣纱女、锐司徒妻、车中女子之俦,斯不为无友也已!崔简妻

    【原文】

    唐滕王极淫。诸官美妻,无得白①者,诈言妃唤,即行无礼。时典签崔简妻郑氏初到,王遣唤。欲不去,则惧王之威;去则被王之辱。郑曰:“无害。”遂入王中门外小阁。王在其中,郑入,欲逼之,郑大叫左右曰:“大王岂作如是,必家奴耳。”取只履击王头破,抓面流血,妃闻而出。郑乃得还。王惭,旬日不视事。简每日参候,不敢离门。后王坐,简向前谢,王惭,乃出。诸官之妻曾被唤入者,莫不羞之。

    〔评〕不唯自全,又能全人,此妇有胆有识。【注释】

    ①得白:得以保持清白。【译文】

    唐朝的滕王李元婴贪淫好色,见到哪位官员的妻眷稍有姿色,就假传王妃召唤,等到官员的妻眷入府之后,就对其加以染指。当时典签崔简的妻子郑氏初来乍到,滕王派人召唤郑氏前往王府。崔简不愿意让自己的妻子前去,但又畏惧王爷的权威,去又害怕妻子遭到王爷的侮辱。郑氏说:“不必担心。”郑氏来到王府之后,就被带到王府中门外的阁楼,这时王爷已经在阁楼等候她了,郑氏进来,王爷就想要强行逼郑氏就范。郑氏大叫来人,一面说:“这哪里是王爷会做的事呢,你肯定是王爷府中的奴仆!”说完脱下鞋,照着王爷的头猛打,并用手将王爷的脸抓得到处都是血。王妃听到打骂的声音,跑到阁楼上来一探究竟。于是郑氏安然脱身返回家中。王爷觉得非常羞惭,十多天都不敢到官府处理公事。崔简每天都站在王府门外面守候,不敢离开半步。后来王爷坐着,崔简上前谢罪,王爷惭愧,这才出来。那些曾经被王爷召入王府的妻眷,都羞惭得不敢见人了。

    〔评译〕崔简的妻子不仅仅保全了自己的名节,也使别的妇女不再遭受王爷的逼迫,郑氏不但有胆量,更有见识。新妇

    【原文】

    某家娶妇之夕,有贼来穴壁。已入矣,会其地有大木,贼触木倒,破头死。烛之,乃所识邻人。仓惶间,惧反饵祸。新妇曰:“无妨。”令空一箱,纳贼尸于内,舁至贼家门首,剥啄①数下,贼妇开门见箱,谓是夫盗来之物,欣然收纳。数日夫不还,发视,乃是夫尸。莫知谁杀,因密瘗之而遁。【注释】

    ①剥啄:敲门。【译文】

    有一民家娶媳妇的那天晚上,有小偷挖墙想入宅偷东西,不巧碰倒了屋内的一根大木柱,竟然被大木柱给压死。夫妇俩点燃烛火一看,原来是熟识的邻居,惊异之下,新郎倌反而害怕会惹祸上身。新妇说:“不要怕。”她要丈夫挪出一只空箱,将邻人的尸首放在大箱中,抬到邻人的家门口,然后轻敲几下大门,立刻走开。邻妇闻声打开大门,见门口有一只大箱子,以为是丈夫偷来的财物,就很高兴地把箱子抬进屋内。几天后,见丈夫还不回来,打开箱盖,赫然发现箱中装的竟是丈夫的尸体,也不知道是谁杀的,只好秘密埋了远走他乡。辽阳妇

    【原文】

    辽阳东山虏①,剽掠至一家,男子俱不在,在者唯三四妇人耳。虏不知虚实,不敢入其室,于院中以弓矢恐之。室中两妇引绳,一妇安矢于绳,自窗绷而射之。数矢后,贼犹不退,矢竭矣,乃大声诡呼曰:“取箭来。”自绷上以麻秸一束掷之地,作矢声,贼惊曰:“彼矢多如是,不易制也。”遂退去。

    〔评〕妇引绳发矢,犹能退贼。始知贼未尝不畏人,人自过怯,让贼得利耳。【注释】

    ①辽阳东山虏:指明朝时东北地区的女真族人。【译文】

    明朝时期辽阳女真人南下剽掠,到了一户人家中,这户人家中的男人都不在,只有三四名妇人在室内。但是山贼不明白屋内的状况,因此不敢贸然闯入,于是先在院子中向屋内发箭恐吓,屋内的两名妇人分别拉着绳的两端,另一名妇人把箭放在绳子的中央,从窗口向外射箭还击,发射了几箭之后,山贼仍然没有退却,但是妇人手中已经没有箭可以发射了,于是就故意大声喊道:“拿箭来!”接着就将一捆麻秆丢在地上,乍听之下仿佛是箭。山贼听后大吃一惊:“他们箭多,不容易制服。”于是退走。

    〔评译〕几位妇人牵绳发箭,居然将贼人击退了。看来贼人没有不害怕人的,人有时候就是本身太过于怯懦了,才会让贼人得利。木兰 韩保宁 黄善聪

    【原文】

    秦①发卒戍边,女子木兰悯父年老,代之行。在边十二年始归,人无知者。

    韩氏保宁,民家女也。明玉珍乱蜀,女恐为所掠,乃易男子饰,托名从军,调征云南。往返七年,人无知者。虽同伍亦莫觉也,后遇其叔,一见惊异,乃明是女,携归四川,当时皆呼为“贞女”。

    黄善聪,应天淮清桥民家女,年十二,失母。其姊已适人,独父业贩线香。怜善聪孤幼,无所寄养,乃令为男子装饰,携之旅游庐、凤间者数年,父亦死。善聪即诡姓名曰张胜,(边批:大智术。)仍习其业自活。同辈有李英者,亦贩香,自金陵来,不知其女也,约为火伴。同寝食者逾年,恒称有疾,不解衣袜,夜乃溲溺。弘治辛亥正月,与英皆返南京,已年二十矣,巾帽往见其姊,乃以姊称之。姊言:“我初无弟,安得来此?”善聪乃笑曰:“弟即善聪也。”泣语其故,姊大怒,(边批:亦奇人。)且詈之曰:“男女乱群,玷辱我家甚矣!汝虽自明,谁则信之?”因逐不纳,善聪不胜愤懑,泣且誓曰:“妹此身苟污。有死而已。须令明白,以表寸心。”其邻即稳婆②居,姊聊呼验之,乃果处子,始相持恸哭,手为易去男装。越日,英来候,再约同往,则善聪出见,忽为女子矣,英大惊,骇问,知其故,怏怏而归,如有所失,盖恨其往事之愚也,乃告其母,母亦嗟叹不已。时英犹未室,母贤之,即为求婚,善聪不从,曰:“妾竟归英,保人无疑乎?”边批,大是。交亲邻里来劝,则涕泗横流,所执益坚。众口喧传,以为奇事,厂卫③闻之,(边批:好媒人。)乃助其聘礼,判为夫妇。

    〔评〕木兰十二年,最久;韩贞女七年,善聪逾年耳。至于善藏其用,以权济变,其智一也。

    若南齐之东阳娄逞、五代之临邛黄崇嘏,无故而诈为丈夫,窜入仕宦,是岂女子之分乎?至如唐贞元之孟妪,年二十六而从夫,夫死而伪为夫之弟,以事郭汾阳;郭死,寡居一十五年,军中累奏兼御史大夫。忽思茕独,复嫁人,时年已七十二。又生二子,寿百余岁而卒。斯殆人妖与?又不可以常理论矣!【注释】

    ①秦:花木兰的故事发生的时代众说纷纭,不易确定。此处或指十六国时的前秦。

    ②稳婆:接生婆。

    ③厂卫:东、西厂和锦衣卫的合称,明朝的特务机关,势力极大,百姓不敢不从,所以边批称之为好媒人。【译文】

    前秦时期,有一位老人接到了戍守边疆的命令,女儿木兰可怜父亲上了年纪,就装扮成男子代替父亲从军,戍守边疆十二年后才返回了家乡,但是没有人知道她的女儿身。

    韩保宁是位民家的女孩。元末时期明玉珍在蜀地叛乱,韩保宁害怕被贼兵俘获受到侮辱,就装扮成男子,更换姓名从军。她被调往云南作战,前后共七年,无人知她是女扮男装。就连一起打仗征战的伙伴也没有察觉到。后来在路上遇到她的叔父,见面十分惊异,才道破她是个女儿身,于是叔父带她回到四川,当时乡人都称韩保宁是“贞女”。

    黄善聪是应天府怀清桥畔的一位民家女,在她十二岁的时候母亲去世,当时姐姐已经嫁人了,父亲以卖线香为生。看到黄善聪年纪尚小,没有人照顾她,于是就将她改扮成男孩子的模样,跟随自己在庐州、凤阳等地贩卖线香。几年以后,黄父也去世了,于是黄善聪就改名换姓叫张胜,(边批:智术高明。)仍然承袭了父亲的旧业,卖香生活。同行中有个叫李英的人,从金陵来,不知道张胜是个女子,两人结伴一起卖香,一年多来同寝共食。只是张胜常常称自己有病,不脱下衣袜,到半夜的时候才盥洗净身。弘治辛亥年正月,张胜和李英一起回到南京,这时她已经二十岁了。一天黄善聪头戴巾帽前去探望姐姐。姐姐初见一名男子称呼自己姐姐,就说:“我没有弟弟,你怎么会来?”黄善聪笑着说:“弟弟就是善聪。”哭着说明原因。姐姐生气了,(边批:也是位奇人。)并且骂道:“男女同住在一起,简直是败坏我们家的门风!你虽然自称是清白的,但是有谁会相信你呢?”要将黄善聪赶出门。黄善聪不由得心中产生了恨怨,一面哭一面发誓说:“如果妹妹的身子遭到了玷污,愿意一死表明心意。”刚好邻居是一名有经验的产婆,姐姐请来产婆验身,证明妹妹仍然是处女,这时姐姐才抱着妹妹痛哭起来,亲手为妹妹脱去了男装。过了一段时间,李英前来探望她,想要约张胜一起再去卖香,结果看到回复女儿身的黄善聪,不禁大吃一惊,问明原因之后,才若有所失地回家了。或许是李英在心中埋怨自己过去反应太过迟钝了,回到家后,就将黄善聪改扮男装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母亲,他母亲听后也是惊叹不已。李英尚未成家,他母亲是位贤德的妇人,就托人说媒,黄善聪却拒绝说:“如果我嫁给李英,还有人会相信我的清白吗?”(边批:说得很对。)两家的亲友,邻里纷纷劝说,但是黄善聪流着眼泪,坚持不肯答应。事情传开以后,乡人都认为这是件奇事,厂卫听说这件事之后,(边批:好媒人。)资助李英娶妻的聘礼,判决二人成为夫妇。

    〔评译〕三个人中木兰装扮成男儿的时间最长,共十二年,韩贞女是七年,黄善聪是一年多。但是三个人能不露任何痕迹,避人耳目的智慧是相同的。

    但说起像南齐时期东阳妇人娄逞,五代时期临邛妇人黄崇嘏,没有理由地去装成男子,去争取功名,这又怎么是女子该守的本分呢?唐朝贞元年间有位姓孟的妇人,二十六岁时嫁人,丈夫死了以后,假称是丈夫的弟弟,在郭子仪的手下当差,郭子仪死后十五年时间里,她竟然官至御史大夫。有一天又突然想要嫁人了,当时她已经七十二岁了,婚后生下了两个孩子,活到一百多岁才死。我想这妇人恐怕是人妖吧,天下有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按照常理去推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