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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咏怀诗》的思想价值

迫转化为一个心底之物,演变为心理世界一组"情结"。只要阮籍不彻底放弃和消除这一儒家式的思想、理想,它就必然与存在于心理表层的、具有明确"意识"形式的、庄子式的那种超世脱俗的自由精神构成矛盾和对立。《咏怀诗》即是在心理的层面对阮籍的政治理想与个体自我这一矛盾的重现,只是形式上不是动态的,而是静态的。就此而论,《咏怀诗》进一步拓展了阮籍哲学的内容,它在静态的层面上突出了阮籍早期思想与其后期思想的矛盾,即自然与名教之辨这一时代的哲学主题。

    阮籍《咏怀诗》与《达庄论》、《大人先生传》的思想旨趣一样,最为关心的是人的自由以及实现自由的可能与途径。摆脱必然性的束缚,追求自由是人的精神生活的重要内容之一。可是,人的生理局限,决定了人不能像神仙那样超越空间的界限,更不能超越时间的界限而逃脱死亡的威胁;人作为社会性存在物,又使之不能逃脱人的种种社会关系的束缚和制约。这一系列的矛盾,虽然在人类面前具有永恒的性质,但在魏晋之际这一特定的社会环境中,它们却以更为尖锐的、激烈的形式展现出来,促使人们去探索、去思考,以求得合理的解决,从而具有了强烈的时代内容。无论是阮籍的玄学论文,还是他的《咏怀诗》都表现了解决这一人生难题的高度兴趣。实现自由的手段可能多种多样,就阮籍的设想来看,他指明了三条道路:一是哲学方面的玄思;二是宗教式的幻想;三是山林间的隐逸。这三条道路,也正是中国古代一部分失意士人事实上所常常奉行的人生准则,因此,阮籍的想法就不止是对于个人命运的单纯咏叹,而且反映了中国封建**制度高压下的士人们的普遍命运以及他们的追求。第一条道路是《达庄论》、《大人先生传》所设计的,后两条道路是阮籍在《咏怀诗》中设计的。我们在第四章曾指出,阮籍通过齐物的方式,追求一种理想的精神境界,而这种精神境界由于与现实的分离,说明他没有真正找到一块安身立命之地,但这只是逻辑上的分析与推断,实际上至少在阮籍自己看来,他在理论的层面上解决了精神出路的问题。也许正由于此,《达庄论》、《大人先生传》给人们的感受有一种春天般的自由快乐气氛。而《咏怀诗》则不同,它仅仅指出了自由之路而没有肯定它。无论对于天上的神仙之境,还是对世外的山林,他由向往和追慕,最后又隐入迷茫和怀疑。在这里,不论在思想的层面,还是在事实的层面他都没有真正肯定自由之所在。这是很自然的,因为自由的精神境界可以凭借于主观世界的想象,获得虚幻的解决。而神仙和隐逸却都是一种**的自由,而**的自由必须在**层面上获得解决。可是,**成仙不仅是亘古未有之事,而且在当时的现实条件下,对于阮籍一类士人来说,甚至连走隐逸之路似乎都没有多大的可能。但《咏怀诗》的思想宗旨正是要解决这个问题,因此,阮籍不可避免地要陷入二律背反的思想矛盾之中。如果说,《咏怀诗》的追索有什么收获的话,那只是发现了一个孤悬于天地之间的自我。这个自我面对着的是一个与己格格不入的异己世界或异己力量,这难怪阮籍要发出"徘徊何所见,忧思伤我心"的沉重叹息了,然而,阮籍毕竟通过艺术意象或艺术形象的形式,从意识的深层呼唤出了生命的存在及其价值实现方式。尽管他并没有获得得一个合理的答案,但问题提出的本身就是一种思想的觉醒,它进一步揭示了理想与现实,个体与社会、必然与自由等一系列矛盾,大大地深化和拓展了阮籍人生哲学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