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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借"上诗"抒发爱国心志

曾被罢官,飞笔撰文倚马完;函谷鸡鸣未曙天,客助盂尝脱了险,无用之材匠不嫌,有益或出樵夫言。这一段中的一些恭维副使胡松年的话只是表面文章,而"离歌不道易水寒"以下十七句更耐人寻味,它不仅指出此次使金与当年荆轲刺秦王高唱《渡易水歌》不同,使命更为重大,要注意衷甲裹身提防不测,更提醒使者既不要轻视读书人和被免官的人,也不要看不起所谓鸡鸣狗盗之徒,特别是那些被叫做"樗栋"的"无用之材"和被视为"刍尧"的草野之人,关键时侯他们可能起很大作用,要象巧匠那样眼里没有无用之材。这是何等的远见卓识和过人的睿智!第四段的大意是:珠壁珍宝我不馋,只望家乡消息① 《续资治通鉴》卷一百十四。

    传。萧条冷寂灵光殿,草中石人今哪般?乡关齐鲁已沦陷,遗民岂种桑麻田,如闻败将保家园。父祖生于齐鲁间,地位不高名声显。战国临淄多学馆,文士数千任其谈,人群挥汗如雨般。子孙南渡没几年,已经变成流浪汉。欲将血泪寄河山,以使乡土得浇灌!这一段集中抒发诗人的爱国衷情,谓其最关心的是来自家乡的消息,这消息比珠壁还宝贵。为了收复失地,她不惜牺牲自己,愿将一腔热血洒在齐鲁大地!这样的女子古今罕见,人称李易安"压倒须眉",当之无愧,在蒿目时艰、优国忧民方面,好男儿也不过如此。这首诗的结穴之句,与岳飞"还我河山"的豪言壮语,并无二致。

    诗文中引用古代故事和有来历的词语叫用典。此诗不仅用典多而且僻典不少,这该不该被视为短灯和掉书袋呢?不该。因为它不是无为的文辞堆砌和有意显示渊博,而是为了淋漓尽致地剖白自己倾慕古贤、瓣香韩门、衷爱桑梓、舍身报国的一片赤子之心。对于这些典故的注释,王学初先生曾下过很深的功夫,限于篇幅,凡笔者赞成王注的地方,不再重新解释,这里只是略加补充和辨析。①无庸讳言的是诗人所征引的这许多故实,并不是每一个都很妥贴、都那么必要,而笔者对这些典故的译解唯求直白简括,释义是否完全得当未敢过分自许,如有疑义,愿与求取甚解者共析。笔者在反复诵读此诗过程中,虽然很钦佩诗人的深厚学养,但更为她那"我以我血荐轩辕"般的气概所倾倒,此诗之旨,唯国是爱也。

    (二)可贵的"赤子"、"苍生"之念

    "上诗"的第二首是七言律诗:想见皇华过二京,壶浆夹道万人迎。

    连昌宫里桃应在,华萼楼前鹊定惊。

    但说帝心怜赤子,须知天意念苍生。

    圣君大信明如日,长乱何须在屡盟。

    此诗首联出句"皇华",意谓极大的光华。《诗经·小雅·皇皇者华》,序谓为君遣使臣之作,并云"送之以礼乐,言远而有光华",后来遂用"皇华"作使人或出使的典故,含有不辱使命之意。"二京"指北宋时的东京(今河南开封)和南京(今河南商丘),为南宋使者出使金朝的必经之路。下句的"壶浆",语出《孟子·梁惠王下》的"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意谓用竹篮盛着饭,用瓦壶盛着酒浆来欢迎和犒劳军队。这里借指欢迎南宋使臣。颔联出句的"连昌宫"系唐代宫殿,在洛阳。元稹乐府《连昌宫词》有"连昌宫中满宫竹,岁久无人森似束。又有墙头千叶桃,风动落花红蔌蔌。"这里借连昌宫、千叶桃代指北宋宫殿。对句的"华萼楼",原是长安唐玄宗时① 比如"夷虏从来性虎狼,不虞预备庸何伤。衷甲昔时闻楚幕,乘城前日记平凉"四句,《宋诗纪事》、《癸已类稿》具阙文,兹据《云麓漫抄》补入。对此四句中的一个典故,《王注》第116 页注释[三八]云"'乘城平凉'未详",而《重辑李清照集》第97 页注解[二十四]则云"乘城,治城也"(齐鲁书社1981 年11月版),似欠详明。"乘"在此处当训作"防守",此句似可直译为:记住以往防守平凉的教训。这样解释除与两《唐书·浑瑊传》等所载,传主与吐蕃结盟于平凉中计被劫之事相合外,还可征引若干南宋史事为据。如《续资治通鉴》卷一○二:"(王)庶子之道,年未二十,率老弱乘城,敌昼夜攻,士多死者";"(郭永)因自率兵昼夜乘城",其中的"乘城"均作守城解。

    的花萼相辉楼,这里亦借指北宋宫室。此联承上所云使者过二京时,上万人夹道欢迎的情景,进一步拟想旧时宫殿的花木、鸟鹊也将以惊喜的心情迎候这两位大得人心的使者。颈、尾二联分别写到皇上对人民有怜悯之心、上天也同情受苦的老百姓,甚至称颂高宗为圣明君主,还说他的信义好象白日一样光明。这样一来,或许会被认为诗人在讨好帝王大臣,还可能怀疑她写此诗的目的是为报答"韩公"对她"父祖"的荐举之恩。如果这样看,那就是对诗人诗作的误解。诗人之所以发出"帝心怜赤子"、"天意念苍生"这样的议论,那是为了说明恢复宋朝的江山社稷,不只是人间的众望所归,也是上天的意愿所向。至于"圣君大信明如日"句,其旨绝非为了颂扬赵构,而是文学语言中的抑扬"辩证法"。尾联上下句的搭配,恰恰是对赵构妥协政策的讥讽和批评。"长乱"句典出《诗经·小雅·巧言》篇:"君子屡盟,乱是用长",意思是说假如不图恢复,愈是一次又一次地会盟讲和,愈是助长祸乱。对苟安妥协的南宋朝廷来说,这岂不是一种逆耳的忠言?应该说此诗很有现实针对性,它比前面的五言和七言古诗更具有讽刺意味。因为宋高宗赵构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一不顾社稷江山;二不管父兄在金受苦受难,情愿向金人大量地进贡赔钱,他很爱听黄潜善、汪伯彦之劝和、说降的"巧言",甚至不顾脸面地把金人作为叔叔看。如果不是一种强烈爱国情感的驱遣,女诗人怎么敢冒这种与皇帝唱反调,从而可能触犯龙颜的危险?

    更值得玩味的是,八句诗中两次引用《诗经》之典,而且都与收复失地、维护国家尊严有关。在爱国有罪的时代背景下,女诗人所显示的是一种多么难能可贵的品格和情操!干载之后,这首诗仍然能激发自尊自立的民族信念,它与前面的古体诗相互补充,堪称罕见的高度爱国诗篇。看来很难找到比用"嫠不恤纬,唯国是爱"更恰当的字眼儿来形容此类诗的作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