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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为《词论》一辩

,猎于郊外,所获颇多。作得一阕,令东州壮士抵掌顿足而歌之,吹笛击鼓以为节,颇壮观也。

    --苏轼《与鲜于子骏书》秦少游自会稽入京,见东坡。坡曰:"久别当作文甚胜,都下盛唱公'山抹微云,之词。"秦逊谢。坡遽云:"不意别后,公却学柳七作词。"秦答曰:"某虽无识,亦不至是。先生之言,无乃过乎!"坡云:"'**当此际,,非柳词句法乎?"秦惭服。然已流传,不复可改矣。--黄升《花庵词选》卷二苏轼不仅自己与继承"花间"词风的柳水分道扬镳,也不赞成他的门人秦观沾染"柳词句法",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清照《词论》也批评的柳词内容有猥亵低俗之处。由此可见,从内容上维护词的纯洁和尊严,李、苏间不但无枘凿之乖,还颇有点苏唱李随的味道,但这种随从绝不是指苏轼的"自是一家"与李清照的"别是一家"说之间有什么共同之处。相反,它们虽只差之一字,却异之千里。苏说是指自己与柳永的词风不同,而能自成家数。李清照是说诗、词间应有严格的区别。不难看出,苏拭是针对柳永的,言外之意,有与柳词比个高低而又坚信其词远胜柳永之意。上引胡仔讥讽李清照"自谓能擅其长,以乐府名家者",退一步说清照是这样,那么苏轼不是这样吗?他不仅是这样,他还只着眼于争"我"苏轼一家之长,而李清照是为词这种文体争取地盘和生存权,以求其不被诗所同化和吃掉。如果上引裴畅批评清照"其妄"、"其狂"成立的话,那么她也只是说自己在对词不同于诗的特点的"知之"上,高出晏、欧、苏等人一筹,而她对知道词"别是一家"的晏几道、贺铸、秦观、黄庭坚,则只是在"铺叙"、"典重"、"故实"等方面,指出他们各自的不足,其间除了对秦观的批评与事实不够相符外,对其他人可以说是切中其弊的,绝不是如裴畅所讥讽的妄"开此大口"。遗憾的是有论者很不理解清照的这番苦心,他们甚至是出于意气用事,对清照其人其词作出了极不公允的评价。这方面的代表人物就是与清照大致同时的王的。说他意气用事是基于这样的事实,即王的很服膺苏拭,他对《东坡词》评价极高,同时也就不满于清照《词论》对苏词的非议,从而说了这样一番倚轻倚重的后:"东坡先生非心醉于音律者,偶尔作歌,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笔者始知自振。今少年妄谓东坡移诗律作长短句,十有**,不学柳耆卿,则学曹元宠,虽可笑,亦毋用笑也。"①其中"今少年妄谓"云云,显然是冲着李清照《词论》来的,又显然是只看到了《词论》拘于传统的不足的一面,而没能看到其作者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更有不怕得罪名公大臣、舍己为"词"的,一面。在这一点上,李清照以其"压倒须眉"的《漱玉词,的创作实绩,作了最好的回答。

    (三)《词论》对欧词的不满和清照对欧句的酷爱

    这里所谓欧词是指欧阳修词作的总体;"欧句"是指欧阳修《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词中的首句。对于前者,李清照在《词论》中曾表示不满,而对于后者,她又说"予酷爱之"。对这种矛盾现象如何解释?是不是清照言行不一,或出尔反尔?自然不是。

    《词论》涉及到欧词时,是这样说的:"至晏元献、欧阳永叔、苏子瞻,学际天人,作为小歌词,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读不葺之诗尔,又往往不协音律者。"应该说这段话是有问题的,而问题主要不是在观点和事实本身,主要是话说得过于笼统、表述不够圆满。因为在晏、欧、苏三者很不一样的情况下,把他们放在一起统而言之,难免顾此失彼。苏轼的情况已见于上文,而时人对于晏殊的看法,主要当不是他的词写得怎么样的问题,有一① 王灼《碧鸡漫志》卷二,知不足斋丛书。

    则记载说明晏殊认为自己的词,与柳永的淫冶之曲不能同日而语:柳三变既以词件仁庙,吏部不放改官。三变不能堪,诣政府。晏公曰:"贤俊作曲子么?"三变曰:"只如相公亦作曲于。"公曰:"殊虽作曲子,不曾道'彩线慵拈伴伊坐,。"柳遂退。柳永因为其《鹤冲天》词中有"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之句,犯了上颜,吏部不予提升,柳永就到政府去找宰相(相公)晏殊,而晏相公同样认为柳永是那种整日价泡在娼馆酒楼间、无复检约的浪子,认为他得不到晋升是活该。这与李清照对柳词的看法基本一致,所以她对晏词的不满,当主要不在其内容本身,而很可能象王安石那样认为作小词与其宰相身分不符:"王荆公初为参知政事,闲日因阅晏元献公小词而笑曰:'为宰相而作小词,可乎?'"②这一观点就是在今天,从一定意义上看也不无道理,在当时恐怕是被当作至理名言的。名公大臣即使为了自娱偶作小词,也往往被看成是一种不光彩的事。欧阳修除了与晏殊一样,身为名公大臣因作小词而受到非议外,其《醉翁琴趣外编》还被认为"鄙亵之语,往往而是,不止一二也"①。这种尖锐的批评,虽出自李清照不可能得知的后人之口,但欧词本身的这类问题却是早已存在了的。对于致力于词的纯洁和尊严的清照来说,针对这方面的问题对欧词表示不满,说明她是抓住了问题的症结,比在晏、欧词的音律问题上寻找微瑕,更为合理而有意义。

    关于李清照为什么从不满欧词到"酷爱"欧句的问题,一言以蔽之,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完全是借"醉翁"的酒杯浇她自己的块垒,即以欧词中所写的"章台""游冶"者,来影射和规劝其丈夫赵明诚。这方面的来龙去脉,已在本书第二章的"赵明诚缒城宵遁被罢官"一节中,作了交代。

    ① 张舜民《画墁录》,四库全书本。

    ② 魏泰《东轩笔录》卷五,中华书局1983 年版。

    ① 《吴礼部诗话》,《历代诗话续编》本,中华书局1983 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