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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走出旧金山

    1

    邓肯失恋了!

    加上旧金山寡淡的人情与浅薄的艺术,邓肯有了离开旧金山,出外谋求发展的打算。她首先征求母亲的意见。母亲问她:

    “你想去哪里?”

    “我最想去东方,那边一定非常广阔、自由。”

    “东方太遥远,你要考虑得现实一些。”

    “不管去哪里,反正不能再在这里呆了,否则将一事无成。”

    “要是能随一家剧团出去,就最好了,既不会没有着落,又可省钱。”母亲深思熟虑地说。

    邓肯跑遍了旧金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巡回剧团,正在该城演出一周。剧团经理答应看看邓肯表演的舞蹈,如果合适,就带她一起走。

    表演是在一个空荡荡的舞台上进行的。邓肯有点紧张,手不知所措,只好摆弄着身上那件古希腊风格的“图尼克”长衫。幸好,母亲也来了。她附在女儿的耳边,小声地讲些注意事项:

    “先看清舞台的全部,找到自己最好发挥的位置。跳的时候不要以为是在舞台上,就当平日在草坪,在沙滩,在自己家里好啦。”

    邓肯稍一运神,轻快地跳起了一段门德尔松的乐曲。

    经理把母亲叫到一旁,嘀嘀咕咕说了一通。邓肯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默默地退出了剧场。

    母亲赶上来说:“经理认为你跳得不错,只是不宜于在剧场演出,你可以去教堂。”

    “我不会去教堂的。我一定要离开旧金山,不能再等了。”

    “依莎多拉,我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你执意要走,我愿意跟你去任何地方。你虽然懂事,但毕竟太小,还需要妈妈的。”

    “那最好啦,我们先走,等赚了钱,再来接姐姐和弟弟。”

    “嗯。”

    邓肯没有察觉母亲脸上掠过的一丝苦笑。

    母女俩将身上所有的钱估算了一下,顶多只够买两张去芝加哥的车票。

    就去芝加哥吧。

    2

    邓肯和母亲走进了芝加哥1890年的酷暑,她们口袋里仅剩下25美元。

    几个星期过去了,幸运之神都不曾光顾邓肯。她得不到聘用。

    在一家职业介绍所,柜上的女服务员问她:

    “你会干什么?”

    邓肯准备饥不择食了:“我什么都会。”

    “哼,依我看,你什么都不会!”

    邓肯气极了:“最没用的人才给别人介绍职业。”这一次有力的反击,让她大大痛快了一回。

    行李被扣押了,人则被房主拒之门外。没有吃的,没有住的,整整一个星期靠西红柿度日。由于吃不上盐,虚弱的母亲已经撑不住了。

    又有一线转机。

    到底还是有人看中了这个婷婷玉立的小女孩,他是共济会教堂屋顶花园的经理。但显然,他并不喜欢门德尔松那些玩意儿。

    “你长得挺俏,倘若你肯变一变,跳点富有刺激性的,我就马上雇佣你。”

    “怎样才够得上您所说的刺激呢?”

    “得穿短裙,越短越好,修点小花边,朦朦胧胧的。跳的时候,你要转动花边裙子,甩开大腿。知道吗,你必须从那些贵族们发晕的眼神里去捞钱,你必须先把那些人的目光拉得直直的,才会看见白花花的银子从那里流出来。”

    “……”

    “你还小,我们不会强求你。但看得出,你太需要钱了。”

    “那我明天再来吧。”

    第二天晚上,邓肯的表演令经理大喜过望,他真的看到白花花的银子都流进了自己的腰包。他预付了邓肯50元周薪,使她们母女俩不至于坠入地狱。但邓肯却感到了无穷的羞辱,她后来说:

    “这一年夏天,是我一生中最早承受的真正痛苦的日子。以后,我每次看到芝加哥的大街,都恶心透顶。”

    周末,邓肯坚决拒绝续约。

    她偶然结识了芝加哥某报社的女助理编辑安勃,这位年过半百的妇人,以充沛的精力组织着一个“波希米亚人俱乐部”。波希米亚原系捷克斯洛伐克波希米亚地区的一个民族,因其热情奔放、浪荡不羁而成为诗人艺术家部落的代名词。

    邓肯很快就成了这个俱乐部最受欢迎的客人。那些艺术狂徒们歇斯底里的叫嚣和莫名其妙的举止虽然令人不敢恭维,但他们对舞蹈的理解却使邓肯感到宾至如归。邓肯美妙的形体、流畅的线条以及符合内心律动的节奏,牵扯出“波希米亚人”被劣质啤酒淹没的宗教情绪,他们亲切地称邓肯为“希腊小姑娘”。如果说安勃以其经济上强大的支持而成为这个俱乐部的天神宙斯,那么,依莎多拉·邓肯则以她优美绝伦的舞蹈标榜了自己爱与美的神位——维纳斯。

    实际上,邓肯一生卓越的艺术活动,使人们毫不怀疑地相信:她是高悬于人类艺术天空的一颗光华灿烂的明星。倘若要从凡人中找一位女性匹配维纳斯的位置,则非依莎多拉·邓肯莫属。

    邓肯注意到了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总是穿越聒噪与混乱的迷雾,凝望着她。这种目光邓肯已经不陌生了,她曾经在弗农那里体验过。她知道,它之所以如此灼热,是因为那里面藏着一束名叫爱情的火焰。

    米罗斯基,年龄足可做邓肯的父亲。红鬈发,红胡子偏偏眼睛是蓝的,大海般深不可测。邓肯和他在一起,就像是在海边玩耍,掬一汪海水,撒一把贝壳,好久没有这样的随意了。

    在郊外的一片林子里,野餐后,米罗斯基抱了一大堆金黄色的菊花向邓肯求婚。邓肯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仪式有些茫然,茫然之间,米罗斯基的吻就像惠特曼的诗句一样铺天盖地而来。

    令人大吃一惊的是,邓肯答应了这位大男人的求婚。

    3

    靠甩大腿换来的钱很快就花光了。

    米罗斯基告诉邓肯,美国最富有艺术理解力的剧团经理奥古斯丁·戴利正在芝加哥,你应该去见见他。

    通过几天的努力,在“依莎多拉·邓肯”的名字一次又一次敲击戴利的耳鼓之后,这位著名人物终于传出口讯,愿与邓肯晤谈,时间在五分钟以内。

    一走进戴利的办公室,邓肯二话没说,把在心中酝酿了几天的演讲倾吐而出;“戴利先生,我要告诉您一个重要信息,我发现了舞蹈,这种已经失传了两千年的艺术。我从什么地方发现了它呢?是从太平洋的滚滚波涛里,从内华达山脉起伏的松树林中,我看见了年轻的美国翩翩起舞的丰姿。当我吟诵惠特曼的诗句‘美洲在歌唱’的时候,舞蹈的灵魂就与我的身体合二为一。我发现的舞蹈足以同惠特曼的诗媲美,可以说,我就是惠特曼精神上的女儿。您是一名杰出的舞台艺术家,但您的舞台上正缺少了这种东西——生命意识和悲剧精神。”

    至少,这一番演讲让戴利不敢小觑跟前的这位瘦削的女孩:

    “好吧,我们马上要去纽约排演一部哑剧,有个小角色你可试试。10月1日,我们在纽约再见。”

    戴利的话无异于给绝处中的邓肯开了一扇门,尽管这扇门很小,而且看不到门里面的究竟,但毕竟是可以踮起脚跟,满怀希冀地望它一眼了。

    “可是,用什么买火车票呢?”母亲说。

    米罗斯基没有;安勃失业了,也没有。邓肯不愿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一连给旧金山的几个朋友发出求援电报,为了说明其重要性,她在每封电报的开头都着重写上“荣获戴利先生之聘”。

    居然有一个朋友真的寄钱来了!

    居然姐姐伊丽莎白带着弟弟奥古斯丁也一起来了。好心的朋友将电报的内容转告了她,她断定妹妹就要发迹了。

    最伤心的是米罗斯基。这几天他一直不离邓肯左右,心想,倘若有一种偶然能让依莎多拉留下来,他不惜去做任何事情。

    但奇迹没有发生。临行前,邓肯挽着米罗斯基的手臂说:

    “请相信我对你的承诺。如果我能在纽约打开局面,对我们今后的日子会有好处。”

    米罗斯基蠕动着嘴唇,什么也说不出。他的一头红发灰暗了许多,深蓝的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

    4

    邓肯一到纽约,赶紧去找戴利。戴利有些疑虑地对她说:

    “哑剧的主角是来自巴黎的明星简·梅,她对配角的要求相当严格,不知你能否胜任?”

    邓肯急了,她可是拼了老命才来的:

    “我一定会尽力而为,请放心。”

    果然不出所料,比所料更甚。不仅梅的尖酸刻薄让邓肯无地自容,更主要的是,邓肯从一开始就认为哑剧是一种贫瘠无聊的东西,根本谈不上艺术。为了生活,她强迫自己去排练那生硬呆板的一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