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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龙港河惊逢屠龙手 武家庄忽遁江湖客

大板刀又要喝血了。”

    施耐庵笑了笑,说道:“这位大娘子稍安勿躁,晚生尚有一事相告。”

    武大园忙道:“壮士请讲。”

    施耐庵道:“既然这快活剑法来历不凡,岂是寻常人等可以轻易得闻的?须请四位先将身份来历赐告,待晚生觉着果然是江湖血性义士,再将晚生与这剑法的渊源相告。”

    孙十八娘怒道:“适才不是已将俺们的名头告诉你了,还要罗嗦个什么?”

    施耐庵笑道:“大娘子瞒得过旁人,须瞒不过晚生去!”说毕,他指着靠在院角的一排船桨又道,“晚生自幼生在水乡,亦曾稔熟这船户的生涯。江、淮一带水势平阔,常年只用宽叶薄片船桨,一家一户也只备得一、二副船桨。而贵府上的船桨叶窄片厚,木质坚实,至于备着这种排桨,乃是惯于急流险滩中搏击浪涛,于金鼓齐鸣之中冲锋陷阵的征战之家!”说着,他走上一步,对武大园道:“武壮士,依晚生之见,你们这一家既非此地之人,又非寻常船户,乃是——当年梁山泊好汉的余绪!”

    这一句话尽管只是对武大园一人所言,语调亦甚低沉,但却仿佛平空一声霹雳,把在场的人都惊得呆了。

    武氏三杰脸露杀气,双目却闪着钦佩神色。孙十八娘仿佛触动心事,“吧哒吧哒”地踱了起来,两个酒保怒目大睁,作势欲扑。只有花碧云和金克木心中大不以为然:置身这虎狼之地,竟贸然将这一户船户指为梁山泊余党,这施相公未免太冒昧。

    武大园忽然仰头哈哈一笑,说道:“这位壮士说笑了,俺的确是从黄河以北迁来。倘若凭这几把船桨,便能断定俺这一家就是当年梁山泊好汉的后代,也未免太过于牵强了!”

    施耐庵微微一笑,从袖内掏出一块锈迹斑驳的铜质腰牌,说道:“诸位,适才晚生逃脱鞭击,并未走远,而是躲在贵府一间秘室的大木箱之内,不想发现了这块腰脾!”他将腰牌平摊在手心之上,念道,“梁山泊金沙滩水寨左营头领阮!”念毕,将腰牌交给武大园,说道,“武大壮士,恕晚生偷窥了贵府机密!不过,倘若信得过晚生,请将来历相告!”

    武大园接过腰牌,慢慢揣入怀中,那神色甚为珍重。他又慢慢抬起头来,倏地虬髯戟张,豹眼圆睁,大吼一声,跳了开去。

    武中园、武小园、孙十八娘一见武大园这一动势,霎时一齐拔出家伙,虎视眈眈将施耐庵围了起来。两个酒保一个手执长鞭,一个挥动铜锏,也将金克木一家与花碧云看住。

    孙十八娘性急,抡动大板刀便要朝施耐庵兜头劈下!忽听武大园叫道:“慢!”

    只见他又一步步走近施耐庵,说道:“这位壮士好眼力!俺隐姓埋名十余年,今日被你瞧破!俗话云: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就冲你兄弟适才那一招‘武二郎快活剑’,俺把来历告诉你:俺兄弟三人不是什么武大园、武中园、武小园,乃是一姓异祖兄弟、当年梁山泊好汉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的后裔!俺这位娘子亦不是寻常妇人,乃是当年梁山泊病尉迟孙立前辈的第六世曾孙女儿。这两个酒保,一个是梁山泊铁甲将军双鞭呼延灼的第六代曾孙,一个便是大刀关胜第七代后裔,有名的‘虬龙鞭’呼延镇国和‘赛关兴’关猛。十二年前,也不知哪一个官府走狗嗅出了气息,道说俺这‘醉罗睺’阮大武、‘小神荼’阮中武、‘病郁垒’阮小武三兄弟反骨未消,图谋叛乱,趁着俺兄弟下湖捕鱼,将一家男女老幼捉进青州大牢。是俺咽不下这口恶气,夤夜闯进青州府衙,取了那知府头颅,一把火烧了石碣村,携着一家人避祸到此,隐姓埋名,干这没下梢的勾当!不想今日遇到这位壮士,瞧破了行藏,也是合当如此!”

    花碧云走近几步,说道:“阮大哥,小女子是当年梁山好汉小李广花荣的后代,因受不了豺狼蹂躏,早已报身绿林义师。如今白莲教刘大龙头正联络天下义士,广招天下俊杰,集草囤粮,厉兵秣马,只待天时一至,振臂大呼,推翻元人暴政。阮大哥兄弟既为梁山后裔,何不继祖上英烈遗风,投效白莲教义军,以浑身武艺为抗元大业助一臂之力?”

    听了这一席言语,阮大武浓眉耸动,脸露激切豪情,搓着两手踱到阮中武、阮小武与孙十八娘跟前,依次交换了一丝奇诡莫测的眼色,忽地转身说道:“二位良言恳切,令人五内感奋!不过,俺兄弟们遭遇家世奇变,心志早灰,有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俺至今尚未听说有什么撼天绝地的大英雄出世,一腔热血,怎肯押给那些划地称王的龙头帮主?”他转向施耐庵道,“这位壮士尽管不言来历,俺也晓得必与梁山义军大有渊源。当今时世,元室强大,绿林凋敝,人世混沌,天时未至,你我心照不宣。待到有朝一日晁天王、宋公明再临人世,俺一定率妻子兄弟与壮士齐集麾下,共创抗元大业!”

    说毕,他呼哨一声,立即从后厅走来一位庄丁,禀道:

    “庄主,河边渡口酒宴、船只早已备好!”

    阮大武点点头,对施耐庵、花碧云和金克木一众唱了个喏,说道:“为庆贺今日幸会,俺在武家渡口为几位备下薄酒一杯,饮完之后,立即送众位过河!”说毕,一挥袍袖,领着孙十八娘、中小二阮及姓关的酒保大踏步走出后园。

    那呼延镇国朝施耐庵等人打了一躬,说道:“请众位随我到渡口入席。”

    说毕,领着一行五人出了后园,过板桥,度柳林,穿菜畦,弯弯转转出了武家庄园,径直登上河堤,来到渡口堤面。此时,堤面草坪上铺着一张草席,上面摆了四个碟子一壶热酒。呼延镇国也不言声,闷头斟了六杯酒,举起酒杯一一为施耐庵等人敬了酒,然后一饮而尽。

    施耐庵端着酒杯与呼延镇国交谈。他问道:“武氏三杰为何不来送行?”

    呼延镇国“嘿嘿”一笑,转身用手朝堤下一指,施耐庵掉头朝后一看,不觉惊呆了:

    只见武家庄园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早已噼噼啪啪烧了起来,风声火势之中隐隐传出马嘶人喊,少顷,远远地看出一行人肩上系着鼓鼓的行囊,鞭马驰出了浓荫如盖的柳林,径直朝西驰去。

    施耐庵心中一惊,忙问:“呼延兄弟,难道那官兵马队又折了回来,武家庄遭了劫难?”

    呼延镇国又是一笑,粗豪地说道:“哪里!俺阮大哥有个脾气,只要被人瞧破了来历,立即远走高飞了!”

    施耐庵又问道:“远走高飞,他们此刻待走到哪里去?”

    呼延镇国道:“相公休问,这地方只有俺呼延镇国一人知道。”说着,指着系在跳板上的那条小船说道,“请吧!”施耐庵回头留恋地望了一眼那罩在浓烟烈火之中的武家庄园,又想起武氏三杰、孙十八娘那豪爽朴直的音容笑貌,一阵惆怅涌上心头,慢慢走上小船。

    呼延镇国一手解开船缆,一手递上两支船桨,对施耐庵道:“大哥接好这船桨,待俺将船送到中流,只须用力划上几桨,这船便到了对岸!”

    说毕,从怀中掏出那根纽丝钢鞭,手腕一抖,将鞭梢轻轻缠上船尾橹桩。然后猫下腰身,不言不动,闭目凝气,那神情煞是古怪。

    施耐庵接过船桨,心中犯疑,这一条船载着五个活人,连船身足足也有一千来斤重量,加之河水虽然平缓,但河面少说也有十余丈宽阔,这呼延镇国不撑篙不使桨,仅凭手中一条钢鞭,便想将我们送过大河对岸,真是无端犯险,令人悬心吊胆!

    此时,那呼延镇国慢慢抬起头来,双目精光暴射,倏地长身而起,腹背后仰,霹雳般一声大吼,双臂一抖,只见团在鞭柄的纽丝钢鞭仿佛灵蛇扭动,“唰唰唰”一阵轻啸,蠕蠕展开。

    施耐庵等一众猛觉着脚下一动,那船儿仿佛被人轻轻推着,离岸驶入水流。

    只见扣在船尾橹桩之上的那根钢鞭早已绷得笔直,一股看不见的劲力隐隐在鞭头流动,冲激得鞭上的钢绳“铮铮”震颤。这一股奇异的巨力推着渡船稳稳地劈波斩浪,直驶向大河中流。

    那催船疾进的钢鞭愈伸愈长,施耐庵平生几曾见过如此奇异的兵器。一根单兵搏击的钢鞭藏在那呼延镇国怀中,似若无物,此刻竟长逾数丈,若是对敌之时,岂不令方圆数丈之内的敌手丧胆亡魂?

    他正自冥想,忽觉脚下船板已不似先前平稳,在湍急的激流中微微颠簸抖颤,那扣在船尾橹桩上的钢鞭的劲力也已减弱,渡船去势渐渐变得迟缓。施耐庵忽地记起登船之时呼延镇国的嘱咐,迅即操起船桨,挂在左右船沿的桨桩之上。

    这时,忽听得北岸上远远传来一声呼喝:“老伯、大哥、大嫂,恕呼延镇国不远送了!”

    随着话音,只听船尾橹桩之上“簌簌”一响,那缠着的鞭梢如灵蛇脱蜕,倏地滑了下来,蓦地,“呼呼”一阵激响,眼前仿佛陡起了一道乌黑的闪电,那根骇人的长鞭在眼前一晃,倏然不见。

    接着,只见北岸上呼延镇国身影疾动,犹如鹰隼掠空,在堤坡上一闪,早已失了踪影。

    施耐庵不敢怠慢,操桨急划。好在他自幼长在水乡,撑船荡桨倒也对付得过。此时,渡船离着北岸仅有一、二丈远近,不多时便靠上埠头。

    五个人弃舟登岸。施耐庵爬上高高的堤坡,不觉回头伫望。

    花碧云走上一步,轻声说道:“施相公,时辰不早,明日便是施家庄园群雄大会之期,还是早些上路罢。”施耐庵点点头,结扎好了衣襟鞋带,与花碧云、金氏一家三人一齐向汪家营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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