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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陆谦,其实正是林冲被逼上梁山的最阴毒的罪魁祸首!

    一部水浒,歌颂的多是友情。但是陆谦却是个例外。他就像是林冲的一道阴影,一直鬼祟般跟踪林冲到了沧州草料场。在陆谦看来,既然已经将朋友出卖了,那么就理所当然地应该斩尽杀绝。

    林冲终于被逼上路了。高俅因为高衙内的一念**,不遗余力地要将林冲置于死地,可为用心良苦。而水浒所表现出的更让人痛心的悲剧,似乎还在于日后高俅被梁山好汉们生擒,然而林冲却眼睁睁地看着天大的仇人被宋江送走。我想,那时林冲的心一定不是在流泪,而是在流血!

    林冲在离开汴梁上沧州之后,他的脑子里,肯定时常缠绕着张氏的罩影。张氏在林冲离开不久后,就被逼自尽了,她这是对权贵的蔑视。她的节烈,同时也是林冲在风雪山神庙时,淋漓尽致挥洒快意的一道亮丽的陪衬。

    林冲在开封府外州桥下写下的那道休书,其实也就是他的绝命词。林冲唱道:“纵然保残生,亏对爹娘,亏对贤妻。

    报国壮志一旦抛。“在林冲看来,自己涉身危机四伏的江湖之后,便不该再有家庭之念了。他在上了梁山后,久久没有去接张氏上山,可能是因为他觉得,充满酒精味和血腥味的梁山,不该是善良的女人们呆的地方。在得知张氏自尽后,我想,对于女人,林冲是死了心了。凭着这一点,张氏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

    当年在延安时,曾经配合“文艺座谈会”的精神,创作了几部京剧,像《打渔杀家》,《逼上梁山》,《三打祝家庄》等,差不多都是带有鲜明的革命色彩的。而其中的阮小七跟林冲等人的形象,则充满了革命的英雄主义。这自然是出于某种政治需要,因而拔高了人物形象。

    **后来曾经在《坚持艰苦奋斗,密切联系群众》一文中,引用了明代戏剧家李开先的《宝剑记》中《夜奔》一出的唱词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以此讽刺那些老革命在评职称时的小气肚肠。

    说了这么多闲话,该回到题目了。林冲直到被逼到草料场的那个风雪之夜,才真正地清醒过来,欲哭无泪。因为陆谦最后还是放不过他。林冲在迈向梁山的道路上,每个脚印几乎都是带着血痕的!

    我每每想到林冲时,印象最深的,无非是他肩上扛着一杆铁枪,上面吊着个酒葫芦的形象,还有那个寒风凄厉、雪血纷飞的草料场。那是红色跟白色组合成的一个悲壮的场面。如今我们头头是道的“逼上梁山”这个苦涩的英雄落魄的壮举,便是在那满裹着雪花的血红色里,完成了最后的洗礼的。

    那天林冲在小店里打了一葫芦的酒回来,正值大雪纷飞。施耐庵写道:古時有個書生,做了一個詞,單題那貧苦的恨雪:“廣莫嚴風刮地,這雪兒下的正好。扯絮撏綿,裁幾片大如拷栳。見林間竹屋茅茨,爭些兒被他壓倒。富室豪家,但言道壓瘴猶嫌少,向的是獸炭紅爐,穿的是綿衣絮襖\,手撚梅花,唱道國家祥瑞,不念貧民些小。高臥有幽人,吟詠多詩草。”

    这写雪的词到底写的怎样,只可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其实,也只有我们汉文化的背景,才能容许林冲走到这种欲哭无泪的人生尽头的!于是在《野猪林》的结尾“山神庙”一段,林冲拖着长腔,悲怆难抑地唱道:“大雪飘扑人面,朔风阵阵透骨寒。彤云低锁山河暗,疏林冷落尽凋残。

    往事荣怀难排遣,荒村沽酒慰愁烦。“ 这当真是英雄末路了!而陆谦的那把炽烈的大火,将林冲残存的最后一丝热情,也给焚毁了!当年读古龙先生的文章时,看到“最致命的敌人,往往就是你最好的朋友”这句话时,不禁感慨万千,背上汗毛直竖。倘若一个人不是拥有众多的朋友,曾经对朋友有过真挚的情义,又受过朋友的出卖,是不会说出这种冷酷的话的!古龙还有一句话:“没有朋友,死了算了”。我想,这可能也是他无比寂寞、因此只能寄情于酒的原因。我是从来不敢去想象朋友们的真诚的,因为那也是我个人生存的支柱之一。想想看,我们从小到大,共经患难培植起来的感情,难道就那么不堪一击吗?!我们并不是为了什么理念活着,道理很简单,我们生来似乎就是命中注定的。像陆谦这样,因为嫉妒而燃烧了自己,同时也燃烧了朋友的人,他的生命,又值得几何?在火料场上,林冲酣畅淋漓地将陆谦一刀取出了心肝,同时也将一段他曾经相当投入的友情给杀死了。这个结局正像林冲说的:“杀人可恕,情理难容!”

    所谓的“情理难容”,我想应该正是陆谦对友情的背叛吧。一个真正的好汉,最难容忍的,便是朋友阴毒的刀把子。这也是晁盖临终时不能原谅宋江的缘故。金圣叹说林冲“自然是上上人物,寫的只是太狠。看他算得到、熬得住、把得牢、做得徹,都使人怕。這般人在世上,定做得事業來,然琢削元氣也不少。”他的这段话,可以作为林冲在朱贵酒店里的那首题壁诗的注脚:“仗義是林冲,為人最朴忠。江湖馳聞望,慷慨聚英雄。身世悲浮梗,功名類轉蓬。他年若得志,威鎮泰山東。” 从此之后,林冲将抛弃隐忍的性格,以一种冷酷的面目登场了。梁山不相信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