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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李觏与陈亮

",并要陈亮"绌去"、放弃,而做个"醇儒","以醇儒之道自律"。

    对于朱熹的批评、反对,陈亮接过李觏的理论武器,积极倡导、发扬"义利双行,王霸并用"的功利主义学说,并以"推倒一世之智勇,开拓万古之心胸",摆开堂堂之阵,举起正正之旗,对朱熹的"义利之辨","重义轻利"的思想,进行了反驳、批判。陈亮说:研究义理之精微,辩析古今之同异,原心于秒忽,较礼于分寸,以积累为功,以涵养为正,睟面盎背,则亮于诸儒诚有愧焉。至于堂堂之阵,正正之旗,风雨云雷交发而并至,龙蛇虎豹变见而出没,推倒一世之智勇,开拓万古之心胸,如世俗所谓麄块大脔,饱有余而文不足者,自足差有一日之长。而来教乃有义利双行,王霸并用之说,则前后布列区区,宜其皆未见悉也。海内之人,未有如此书之笃实真切者,岂敢不往复自尽其说以求正于长者!②陈亮自己并没有讲"义利双行,王霸并用之说",这是朱熹根据陈亮的思想概括出来的,对此陈亮并不反对。相反他要以"推倒一世之智勇,开拓万古之心胸"的伟大气魄,与朱熹就"义利"、"王霸"问题,展开辩论。

    在陈亮与朱熹关于"王霸义利辨"中,主要围绕这样两个问题展开论争的:

    (一)朱熹认为:"三代以上""专以天理流行","三代以下""专以人欲流行","至若论其本然之妙,则惟有天理而无人欲。是以圣人之教人,必欲其尽去人欲而复全天理也。"①针对朱熹把天理与人欲、义与利分割开来,重视前者,否定后者观点,陈亮驳斥道:自孟、荀论义利王霸,汉、唐诸儒未能深明其说。本朝伊、洛诸公辩析天理人欲,而王霸义利之说于是大明。然谓三代以道治天下,汉、唐以智力把持天下,其说固已不能使人心服;而近世诸儒遂谓三代专以天理行,汉、唐专以人欲行,其间有与天理暗合者,是以亦能久长。信斯言也,千五百年之间,天地亦是架漏过时,而人心亦是牵补度日,万物何以阜藩而道何以常存乎!故亮以为汉、唐之君本领非不洪不开廓,故能以其国与天地并立,而人物赖以生息。惟其时有转移,故其间不无渗漏。曹孟德本领一有跷欹,便把捉天地不定,成败相寻,更无着手处。此却是专以人欲行,而其间或能有成者,有分毫天理行乎其间也。诸儒之论,为曹孟德以下诸人设可也,以断汉、唐,岂不冤哉!高祖、太宗岂能心服于冥冥乎!天地鬼神亦不肯受此架漏。谓之杂霸者,其道固本于王① 《朱文公文集》卷三十六《答陈同甫书》。

    ① 《朱文公文集》卷三十六《答陈同甫书》。

    也。诸儒自处者曰义曰王,汉、唐做得成者曰利曰霸。一头自如此说,一头自如彼做;说得虽甚好,做得亦不恶:如此都是义利双行,王霸并用。陈亮根本否认天理与人欲,义与利的绝对对立论,认为天理就在"古今王伯之迹"当中,人的物质**的合理满足就是人的天理,根本不存在超越功利的纯粹义理,义理就在利欲之中。他明确指出:"三代以上"的圣人并非纯是"天理",他们追求富贵,亦有"人欲";"三代以下"的君主并非纯是"人欲",他们建功立业,利国利民,就是最大的"义理"。因此,"三代专以天理行","以道治天下","汉、唐专以人欲行","以智力把持天下",是"不能使人心服"的虚构之论,不过是"腐儒之谈"而已。陈亮进一步肯定:"王霸可以杂用,则天理人欲可以并行矣。"②

    (二)由"王霸义利之辩"而引出动机和效果之争。朱熹认为,陈亮的事功之学是只注重效果,不注意动机,只以成败论是非、论英雄。朱熹诘难陈亮说:尝谓天理、人欲二字不必求之于古今王霸之迹, 但反之于吾心义利邪正之间。察之愈密则其见之愈明,持之愈严则其发之愈勇,??老兄视汉高帝、唐太宗之所为而察其心,果出于义耶,出于利耶?出于邪耶,正耶?若高帝则私意分数犹未甚炽,然已不可谓之无。太宗之心则吾恐其无一念之不出于人欲也。直以其能假仁借义以行其私,而当时与之争者才能知术既出其下,又不知有仁义之可饬,是以彼善于此而得以成其功耳。若以其能建立国家,传世久远,便渭其得天理之正,此正是以成败论是非,但取其获禽之多而不羞其诡遇之不出于正也。

    老兄所谓贱儒者,复安能措一词于其间哉!然于鄙意实有所未安者,不敢雷同。??来教云云,其说虽多,然其大概,不过推尊汉、唐,以为与三代不异;贬抑三代,以为与汉、唐不殊。而其所以为说者,则不过以为古今异宜,圣贤之事不可尽以为法,但有救时之志,除乱之功,则其所为虽不尽合义理,亦自不妨为一世英雄。这是朱熹对陈亮的事功之学的看法,这种看法是片面的,究其实,陈亮在品评人物时,并非以成败论英雄,而是强调动机与效果的统一,如他在《上孝宗皇帝第二书》中,对张浚的主张,"誓不与虏俱生,百败而不折"的精神,认为虽"一功可论",但却是"合于天人之心也";而对秦桧的主和,虽使"东南赖以无事",但却是"忘君父之仇,而置中国于度外",其"违天人之心亦甚矣"。由于朱熹过分强调动机而排斥效果,故对陈亮才有此论。

    陈亮在与朱熹的辩论中,把道学与事功之学加以比较、分析后,表明自己要做一个对国家、人民有利益、讲求实事实功的英雄,而反对空谈"义理"、"心性",对国家、人民无利、尤用的醇儒。由于陈亮以功利的"英雄",否定了道学的"圣贤",而使功利之学得到了发展。这就使朱熹对陈亮的事功之学产生了恐惧和担心,在辩论之中,产生了惊恐。他说:"永康事功,苦不极力争辩,此道无由得明。"①并惊呼道:陈同甫学已行到江西,浙人信向已多,家家谈王霸。不说萧河,张良,只说王猛,不说孔、孟,只说文中子,可畏,可畏!江西之学只是禅,浙学却专是功利。禅学,后① 《陈亮集》卷二十《甲辰答朱元晦书》。

    ② 《陈亮集》卷二十《丙午答朱元晦书》。

    ① 《朱文公文集》卷三十六《答陈同甫书》。

    ① 《朱子年谱》卷三上。

    来学者摸索,一上(旦)无可摸索,自会转去。若功利,则学者习之,便可见效,此意甚可忧!在朱熹看来,江西陆九渊兄弟的心学(朱熹目之为禅学--作者注),并没有浙江陈亮等人为代表的事功之学可畏、可忧。因为陈亮等人所提倡的功利学说,能解决国家和人民的现实问题,所以引起强烈的反响,而禅学则离国家和人民现实生活较远,故不能直接解决人们的生计问题。这就使朱熹对于功利之学深感忧惧,于是便与陈亮展开了反复的辩论,并极力反对陈亮的事功之学。

    ② 《朱子语类》卷一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