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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在屈辱"和议"下相对稳定的政治局面

    叶适生活在南宋高宗、孝宗、光宗、宁宗四朝。其政治和学术活动主要在孝宗到宁宗三朝。这段时间在政治上的特点是在屈辱"和议"下的相对稳定。由于南宋军民的抗金斗争,靖康之变到绍兴初年的那种战乱局面已成过去,南北对峙的局面已形成;但由于南宋统治者奉行对金的妥协投降政策,这种相对稳定的政治局面始终笼罩在屈辱"和议"的阴影之下,民族压迫和阶级压迫结合在一起,使南宋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苦难极为深重。在南宋,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交织在一起,民族矛盾是主要矛盾。对金的和、战、守问题是政治生活的主要问题。以和战而论,在叶适出生前有"绍兴和议",在叶适出生后,有孝宗北伐和"隆兴和议"以及宁宗朝的开禧北伐和"嘉定和议"。

    "绍兴和议"是在抗金战争节节胜利的情况下进行的。有两次,一次成于绍兴八年(公元1138 年),一次成于绍兴十一年(公元1141 年),都有宋对金纳贡称臣的内容,条件非常苛刻,而以第二次和议维持的时间最长,影响最大。绍兴十一年和议,是在金完颜宗粥(兀术)南侵,宋军反击,取得了顺昌之捷(刘锜)和尚源之捷(吴璘等)、郾城之捷(岳飞)之后,宗弼通过其派往南宋的内奸秦桧实现的。高宗、秦桧为了求和,放弃了宋军经过艰苦战斗已收复的淮河以北的土地。宋帝向金称臣,每年向金纳绢25 万匹、银25 万两。绍兴十一年是南宋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年。这年不但接受了屈辱的"和议",为了保障"和议"的实行,高宗、秦桧还收了前线各大将的兵权,杀害了民族英雄岳飞,罢黜了抗金名将韩世忠,一大批反对屈辱"和议"的官员被罢职流放。如陈亮所抨击的,这是"忍耻事仇,饰太平于一隅以为欺"(《上孝宗皇帝第一书》,《陈亮集》第6 页)。

    绍兴三十二年(公元1162 年),高宗赵构实行"内禅",传位于太子赵昚(宋太祖赵匡胤的七世孙),是为孝宗。孝宗初即位,即起用主战派大臣张浚,主持北伐。宋兵由两淮北上,由于前线将领不和,造成符离兵溃,金兵乘机渡淮南下。南宋在秦桧余党汤思退主持下,与金议和。隆兴二年(公元1164 年)冬,和议成,宋帝不再称臣,金、宋二帝以叔侄相称;改"岁贡"为"岁币",银、绢各减5 万,分别为20 万两、匹;宋割四郡地,两国地界恢复绍兴和议原状。叶适回顾这次历史事件说:往者隆兴之初,聚重兵于淮水之上,使辅臣督之。方其未战也,天下交口而议其后;及其一战而不胜也,大兵溃散,飞檄告警,督师罢黜,而复与虏和矣。(《廷对》,《水心别集》卷九)

    在当时,士大夫中主和者为多数,反对和议的是少数。但这个主和的多数并不能代表南宋军民的多数,如朱熹所说:"且若必以人之众寡为胜负,则夫所谓士大夫是和之多者,又孰若六军、万姓之为多耶?"(《朱文公文集》卷七十三)宋孝宗原是"锐意恢复"的君主,但在为数众多的主和派的包围下,进取之志逐渐减弱,终于不能有所作为。

    在屈辱和议下,南宋人民受着宋金统治者的双重压迫和剥削。仅岁贡(隆兴后改岁币)一项,南宋每年派官吏军兵押送过境,途中费用自备,不堪其苦。入金后,不断地受金官吏刁难和勒索。"初交绢十退其九,以金人秤尺无法,又胥吏需索作难之故。数月后所需如欲,方始通融,然亦十退四、五。"实际负担远远超过"和议"规定之数。此外,每年宋金要互派正旦使、生辰使,宋使入金要纳大量财物,金使南来大肆勒索。如"正旦生朝遣使,每次礼物金器一千两、银器一万两、彩缎一千匹。又有脑子、香茶等物,及私觐香茶、药物、果子、币帛、杂物,莫不与焉。若外遣泛使,则其礼物等又皆倍之。又有起发副使土物之费。又有朝辞回程宜赐等费。若盱眙等军,在路四处应办南北贺正旦生辰,常使往回程八次,赐御筵每处钱一万八千五百余贯,而沿途应办复不预。若北使之来,赐予尤不赀焉。"连完颜宗弼(兀术)

    也不得不承认:"江南累岁供需岁币,竭其财赋,安得不重敛于民。非理扰乱,人心离怨,叛亡必矣。"宋末周密认为:"开边之用固无穷,而和戎之费亦不易。"(《齐东野语》卷十二《淳绍岁币》)南宋统治者就是这样以大量的民脂民膏去讨好自己的仇敌,以求得在东南的苟安。

    南宋的官僚、大地主在残酷刻剥人民的基础上,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而置复仇雪耻和中原人民的苦难于不顾。定都临安(杭州)后,以高宗为首的统治集团就大兴土木,营造宫殿,作长期偏安的打算。由中原南逃的贵族大家、官僚富户聚集临安,他们"酣歌深宫,啸傲湖山,玩岁日,缓急倒施"(《宋史·汪立信传》)。诗人林升在《题临安邸》诗中,揭露了他们苟且偷安的情景: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当汴州。

    南宋晚期文人罗大经也有类似的讽刺诗:杀胡快剑是清讴,牛渚依然一片秋;却恨荷花留玉辇,竟忘烟柳汴宫愁。

    (《十里荷花》,《鹤林玉露》丙编卷一)陈亮对南宋统治者这种"忍耻事仇,饰太平于一隅以为欺","乐其生于干戈之际,上下宴安"(《上孝宗皇帝第一书》,《陈亮集》卷一)的行径深恶痛绝。而叶适正是生于绍兴和议之后,亲眼看到隆兴北伐的失败和隆兴和议的实现。他的政治活动和学术研究,就是面对着这个现实并在此基础上进行的。到了晚年,叶适又亲历了开禧北伐和嘉定和议。

    宁宗(赵扩)嘉泰三年(公元1204 年)十二月,邓友龙使金,有人夜半求见,"且言金为蒙古所困,饥馑连年,民不聊生。王师若来,势如拉朽。

    邓友龙归告韩侂胄,且上倡兵之书,北伐之议遂起。"次年正月,"有劝韩侂胄立盖世功名以自固者,侂胄然之,遂定议伐金";又有浙东安抚使辛弃疾人见,"言金必乱必亡,愿属元老大臣备兵为仓卒应变之计",侂胄大喜。

    郑挺、邓友龙等又"附和其说,侂胄用兵之意益锐"。(以上均见《续资治通鉴》卷一百五十六)应该说,金外有蒙古之患,内有饥荒,说"必乱必亡",并非虚言,建议"以元老大臣备兵"以为"应变之计"也是必要的。问题在于当时南宋在屈辱的"和议"下苟安数十年,国力贫弱,内政**,人民困苦,兵情将怯;北伐恢复失地虽符合人民的愿望,但在并无充分准备的情况下"出兵,却是轻举妄动。当时主持北伐的韩侂胄是一个外戚、权臣,在政治军事上并无杰出才能,实不堪此重任。他不听有识之士的劝告,一意孤行,兴兵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