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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能上能下平常心

    1. 我不当国王

    约克敦大捷之后,华盛顿原打算与法军配合,乘胜再打几个胜仗,早日完全结束战争。因法国舰队与西班牙之间另有战事,这些计划不得不搁置起来。

    华盛顿抓紧完成遣送战俘工作之后,眼看冬天又到。他开始为安置部队过冬营地和储备物资而奔忙。正在这时,发生了一件很不幸的事情。

    华盛顿和玛莎婚后无子嗣,他把玛莎带过来的年仅4岁的约翰视为己出,关心他的成长,还为他操办了婚事。独立战争期间,约翰当上了弗吉尼亚州议会的议员。约克镇战役前夕,约翰来到部队当了一名志愿副官。

    本想在战斗中锻炼,不料染上了“兵营热病”。于1781年11月5日,即战役大捷后仅半个月,医治无效而英年早丧,撇下了妻子和4个年幼子女。老两口把约翰最小的一双儿女收为孙儿女,作为华盛顿家族的直系传人,也使玛莎精神上有所寄托。在对玛莎的生活起居做了周详的安排后,他又匆匆赶往费城出席大陆会议。

    这时候,英国王室和政府,出于种种考虑不想打下去了。5月7日,接替亨利·克林顿爵士的新任英军司令盖伊·卡尔顿爵士,给华盛顿送去一封信,透露英国下院会议有人提出实现和平的申请书,表明英国有和平意图。到了8月2日,卡尔顿爵士和海军上将迪格比,又联名写了一封信给华盛顿,说:他们从权威方面获悉,争取实现全面和平的谈判已在巴黎开始,英国代表将首先建议让美国独立。

    可是这时官兵中又出现新的不满情绪。官兵们经常议论的主要话题,是欠的军饷能否兑现?因为战争将近尾声,一旦和平条约签订,军队被遣散,他们的呼吁还有人会理睬吗?人们长期在军队服役,献出了青春年华,乃至牺牲了个人事业和家产。许多人除了打仗,并没有掌握一种技能和本领。退役后哪怕只发半饷,也成了他们生活的重要支柱。

    到目前为止,大陆会议没有什么表示,使他们深感失望。随着不满情绪的增长,一些官兵发起请愿,举行集会,讨论如何采取措施来满足他们的要求。军营中接连有人散发匿名信,指责大陆会议忘恩负义,拒不支付军人应得的薪响。

    面对这种形势,华盛顿心情很不平静。他一直和军队官兵摔爬滚打在一起,对于他们的困苦深感同情。对于不满情绪可能酿成的后果,他深为忧虑。为了防止事态恶化,华盛顿召开了一次集会,听取官兵代表的汇报。他在会上发表了一篇充满感情的演说。听着听着,代表们的敌对气氛开始消散,爱国热情和信任感再次被激发起来。华盛顿为了证明大陆会议对军队是关心的,拿出了一封某领导的来信。信中表示无论多么困难和窘迫,一定会慷慨对待军队。当他读信的时候,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了,从口袋里摸出一副从未戴过的老花眼镜。他抱歉地说:“请原谅,先生们。请允许我戴上眼镜。为了这场战争,我不仅头发白了,现在视力也不行了。”

    几句话说得如此自然而真挚,胜过了深思熟虑的千言万语!它打动了人们的心,在场者无不动容。一场一触即发的危机平息了。华盛顿退出会场,会议通过一项决议: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们都不应该玷污用鲜血和八年忠诚服役换来的荣誉。

    华盛顿立即致函大陆会议主席,提请高度重视军队待遇问题。不久决定:军官们退役后的薪饷,折合成一次性发给5年的全薪。这个一度造成巨大威胁的问题,因华盛顿的努力而圆满解决了。

    约克镇大捷之后,华盛顿声誉日隆,几乎被奉为神明,被颂为“大救星”。而这时的联邦政府,依然结构松散缺乏权威。各州仍然保持着财税大权和商贸大权;邦联政府无权征税,无权制订州际商约。经费要靠各州摊派,同军队的关系也难免紧张。军内反对联邦制度的情绪难以抑制,一股要求建立君主政体的思潮日益蔓延。有人公开议论,要华盛顿出来当国王。

    美国独立以前,13个殖民地的最高统治者是英国国王。各殖民地的总督是最高行政长官,他们均由英王任命。大英帝国虽然在1688年的革命后建立了君主立宪制,国王之外多了议会,但北美各殖民地在议会中并无代表,殖民地人民都是英王的臣民。“忠于国王”就成了天经地义的观念。《独立宣言》发表以后,随着反英独立运动的掀起,总督、官吏、王党分子大批逃亡,原有的统治机构土崩瓦解。各州开始按照资产阶级的政治思想制订州宪法,建立州的行政机构。

    从当时的国际环境看,欧洲仍盛行着封建君主制度。德意志的国王是腓特烈二世,俄罗斯帝国正由女皇叶卡特琳娜二世弑夫登基,而法国是国王路易十五执政。东方世界更是君主**的绝对天下。说到建立共和政体,美国人是世界上第一个“吃螃蟹者”。美利坚这时候还是封建帝制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孤岛。

    北美虽然不存在封建传统,却有不可小视的拥护君主政体的社会基础。主要包括:殖民统治时期的总督、官吏、业主、特权商人,革命营垒中的保守势力,以及军队中的军事独裁思想。

    1782年5月,华盛顿收到一封措词漂亮的长信。这是一位曾经担任过米夫林堡指挥官的刘易斯·尼古拉上校写的。此人在信中列举了当时美国社会的种种弊端,而且把一切问题都归咎于共和制度。他指责共和政体同国家繁荣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建议要建立像英格兰那样的君主立宪政体。华盛顿从字里行间立刻嗅出尼古拉是在上“劝进表”,想把他推上国王的宝座。他看出尼古拉只不过是一个派系的代言人,这个派系想使军队成为一个强权政府的基础,建立军事独裁政治体制。对这种大事决不能含糊,他立即在5月22日很不客气地给尼古拉写了一封义正辞严的回信:

    “……我怀着突兀和惊奇的心倩,专心阅读了你要我深思的意见。

    请相信,先生,在战争进程中发生的任何变故,都没有你告诉我关于军队中存在的这种想法更使我感到痛苦了。对此,我极其憎恶并严加斥责……

    “使我困惑不解的是,究竟我有哪些举措足以鼓励你向我提出这种请求。我认为这个请求,孕育着可能使我国蒙受最大的灾难。如果我不是缺乏自知之明的话,你不可能找到一个比我更不同意你的计划的人了。

    “如果你对你的祖国、对你本人和你的子孙还关心的话,或者对我尊重的话,你应该把这些想法从心中排除净尽。从今以后,无论你自己还是其他任何人,再也不要提出同样性质的意见。”

    华盛顿自己不当国王,也坚决反对实行君主制。他早就对君主制深恶痛绝,坚决维护共和体制,维护当前已经形成的邦联政府。他在回复尼古拉的信中态度鲜明,是对君主制拥护者的一个有力打击。另一方面,华盛顿认为目前的邦联制度,确也无力解决困难和治国安邦。他的治国方案包括如下内容:一是出于安全的需要,应该使议会有“足够权力”;二是修改《邦联条款》;三是妥善解决军队问题。

    后来,华盛顿曾给各州州长写信,阐述了他对美国未来的设想。他认为美国人能够通过对人类思想的研究,了解人和政府的本质,创造和改革美国的政治机构。这个时候的华盛顿,对于战后国家政治体制已经有了较为成熟的思考。他反对君主制,力主加强联邦政府的权力;反对国王一统天下,主张13个州组成一个统一的国家。他不赞成君主**主义,但也不是激进的民主主义者,他是一个忠实的共和主义者。

    人们盼望已久的和平的消息终于来到。5月6日,华盛顿和英军司令卡尔顿爵士,在奥林奇城举行了一次会议,讨论移交英军在美国占有的据点,以及把财产交给美国人的问题。

    9月3日,美英两国在巴黎签订了和约,英国正式承认美国独立。确认美国的疆界北接加拿大与大湖区,南至弗罗里达,东起大西洋沿岸,西达密西西比河,总面积达到230多万平方公里,比独立战争初期扩大了一倍半。

    至此,美国人民经过八年的浴血奋战,终于取得了划时代的伟大胜利。

    10月18日,大陆会议决定解散军队,所有官兵从11月3日起停止服役。华盛顿在11月2日(星期日)发布了《向美**队告别令》。

    在告别令中,他语重心长地指出:“由于我国的独立和主权已经确立,展现在眼前的广阔无垠的幸福前景,几乎无法用言语描述,……在我们这个条件如此优越的国度里,无论经商或务农,只要为人勤勉,必可谋得富裕的生计。”

    他对各级官兵所给予的支持表示深切的感谢,向军队之神祈祷。最后说:“在本司令即将退役之际,谨以此表示祝愿和祝福。分别的帷幕即将拉起,他的军事经历的一幕将永远结束。”

    11月25日,英军撤出纽约市,从南部上船。接着,举行了军事当局和行政当局的正式入城仪式。

    2. 联邦制宪法

    华盛顿在费城停留了几天。他一丝不苟地同财政部审计官一道,核对他从战争开始一直到退役的收支账目。这是他亲手记下的,每一笔账都记明时间和用途。账的总额大约为14500英镑,其中包括用于秘密情报、劳务支出和各项杂费。这是在战争中实际花费的款项,不是欠的薪饷。因为人们记得,华盛顿是不肯领薪饷的。相反,在这次核查账目时,发现他自己补贴了相当多的钱。因为有时忙于军务,忘了记下私人腰包里垫出的钱。

    几天以后,华盛顿到大陆会议正式辞去总司令职务,他要解甲归田 当老百姓。

    华盛顿到达安纳波利斯以后,询问大陆会议主席米夫林将军,以何种方式提出辞呈为妥?书面方式还是口头方式?最后定为口头方式,时间为12月23日,地点在大陆会议厅。

    时间到了,大陆会议厅的楼座和大部分池座坐满了女士、公务人员和将官。作为主权代表,大陆会议成员全都戴着礼帽前排就座;旁观的男士们两厢站立,不戴帽子。华盛顿步入会议厅,由大陆会议秘书领着坐到专门为他设的座位上。过了一小会儿,主席对他说:“合众国大陆会议开会,准备聆听您的意见。”

    华盛顿接着起立,用庄严的语气发表了简短的讲话。他说:“我现在有幸向大陆会议致以真诚的祝贺,要求收回对我的信任,并允许我不再为国家服务。”最后他交出了他的总司令任职令,说:“现在,完成了委派给我的工作,我要退出这个大舞台了。长期以来,我一直是按照这个庄严的机构的命令行事的。在向这个庄严的机构亲切地告别的时候,我在这里交出我的任职令,并且结束公职生活中的一切工作。”

    会议主席米夫林致答辞说:“华盛顿将军的美德决不会因军事生涯的结束而消逝,它仍将在遥远的未来葆其活力。”

    简短的辞职告别仪式结束后,华盛顿毫不恋栈,次日就同前来迎接他的夫人,在三位军官的陪同下骑马返回家乡。

    华盛顿有一个非常可贵的理想,就是把荣誉看得高于权力地位,把道德修养看得重于政治权术。在他所处的资产阶级革命时代,凭借军权建立军事独裁或君主制的,前有英国的克伦威尔,后有法国的拿破仑。

    有学者评说:拿破仑用刺刀从地上捡起了王冠,而华盛顿却藏起了刺刀踢开了王冠。

    回到家乡的华盛顿,潜心田园农事,重享恬静生活,日子过得十分惬意。他谢绝采访,不接受对他个人歌功颂德。只有弗吉尼亚议会通过决议要为他塑造一座半身像。

    在弗农山庄过着普通公民生活的华盛顿,并没有消极遁世或沉湎于个人享乐。不在其位本可不谋其政,但是一种对国家、对人民的责任感,仍然使他不能超然物外,不能不常常观察和思考着国家事务中出现的许多新问题。

    他给曾任马萨诸塞州议会议长的詹姆斯·华伦写信说:

    “在我看来,邦联差不多已经有名无实了,国会已经成了一钱不值的机构,因为已经没有多少人执行它所发布的命令。我们组成了邦联,建立起一个国家,却又不敢把管理国家事务的充分权力给予这个国家的统治者,这真是一桩在性质上极其奇怪的事情。”

    就在华盛顿为国家体制忧心的时候,一场震惊美国的谢斯起义爆发了。

    美国独立战争结束后,国内新的矛盾日益激化。广大下层人民的生活恶劣,商品奇缺,通货膨胀,纸币贬值,捐税繁多,民不聊生。许多人负债累累被关进监狱。在这批贫困者中,最困苦的莫过于复员回家的士兵们。起义的领袖叫丹尼尔·谢斯,出生于马萨诸塞州一个农民家庭里;独立战争爆发后参加大陆军,参加过班克山和提康德罗加战役,因作战勇敢被提升为上尉,曾获得奖赏的宝剑一把。国家独立了,军队解散了,谢斯回乡每日辛勤劳作,仍然入不敷出。为了糊口养家甚至卖掉了这口宝剑。

    谢斯深受统治阶级横征暴敛之苦,目睹社会的不公。他认为美国的土地和财富都属于大家所有,不应是少数人享有的私产。他号召人民大众重新拿起武器,为重新分配土地和取消债务而斗争。1786年秋天,他在马萨诸塞州毅然揭竿而起,提出要土地和自由的口号。顿时响应者纷纷云集而来,起义队伍达到15000人之众。他们捣毁法院,焚毁债务档案和税册,打开监狱释放因负债坐牢的贫苦农民。一时间,起义风暴燃遍了北方四州。

    美国政界对这件事的态度各有不同。一种态度可以称之为“有益论”。以民主主义者托马斯·杰斐逊为突出代表,充分肯定人民的反抗精神。他在一篇文章中写道:“起义是痛苦的,然而却是有益的……它是公众感情的自然流露,是同暴风雨一样使空气变得洁净。”“但愿每隔20年发生一次这样的叛乱……我国有13个州,独立11年了,才发生过一次叛乱。这等于每个州在150年内才有一次叛乱。过去有哪一个国家存在150年而没有一次叛乱?如果统治者不偶尔被其国民的反抗精神警告的话,一个国家就不可能保持其自由了。让他们拿起武器吧!……在一两个世纪内丧失少数生命有什么关系呢?自由之树必须时常用爱国者和暴君的血来灌溉,它是自由之树的天然肥料。”

    另一种态度,也是当时美国政界多数人的态度。他们把人民起义视为洪水猛兽,恨之入骨又怕得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