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度小说 > 人物传记 > 巴甫洛夫 > 第二章 走向巅峰

第二章 走向巅峰

    1. 重访德国

    青春的活力,博特金的处方,巴甫洛夫的爱情治愈了谢拉菲玛内心的创伤。她身体恢复了。正好这个时候,在博特金坚持下,巴甫洛夫得到一个出差国外的机会。

    1884年6月他们来到了德国。从上次巴甫洛夫到海登海因试验室,现在已经7年了。但试验室的工作人员还都清楚地记得他。巴甫洛夫一露面,性格诙谐的海登海因第一个喊了出来:“俄罗斯的金丝雀又飞回来了!”但这次巴甫洛夫听到这个玩笑心中不太痛快。他只是矜持地笑了一笑。显然他对那桩穿黄西服的往事并不那么喜欢让人提起。

    他在试验室并没有工作多长时间,因为海登海因很快要去度假。根据他的建议,巴甫洛夫夫妇去了瑞士。在那里他们仍住在一个很幽静的地方——绍代,并在那里度过了整个假期。

    谢拉菲玛即将分娩,所以她大部分时间呆在家中,很少出去散步。巴甫洛夫也呆在家里陪她。但他们这种“隐士”生活并不长,一些老朋友来看他们了,其中有斯托利尼科夫、卢基扬诺夫医生夫妇。巴甫洛夫把谢拉菲玛托咐给不爱出门的卢基扬诺夫之后,便开始游览瑞士的一些有趣的地方。他登峭壁,下峡谷,穿盆地,真是无所不往。他忍受不了无所事事的生活。

    巴甫洛夫夫妇回到德国时已由两人变成了三人。这次谢拉菲玛分娩特别顺利,他们又生了一个儿子——沃洛佳。

    暮春时节,他们搬到了莱比锡。

    巴甫洛夫早就梦想在著名的生理学家路德维希那里工作。他多次听说他有一个在当时堪称最完善的生理学研究所。他还听说,路德维希兴趣广泛,对科学无限忠诚,待人诚挚,作风朴实。事实的确如此。路德维希十分欢迎巴甫洛夫并向他敞开了所有实验室的大门,他对俄罗斯的科学家是很熟悉的。在巴甫洛夫之前有一些大学者为他铺平了道路,例如奥夫相尼科夫、谢切诺夫、乌斯季莫维奇、齐翁。路德维希了解俄罗斯人的勤勉和求实精神。

    但是他在巴甫洛夫身上吃惊地发现他还有瞬息间就能抓住事物实质的本领。

    巴甫洛夫没有对任何人说起此行的主要目的。但他是有目的的:他要对自己一系列的想法进行检验,想在路德维希的实验室得到证实。但他未能如愿。

    路德维希的工作是把整个机体分成若干部分,然后一部分一部分地进行研究,而巴甫洛夫认为,对机体应该进行整体研究,而不能把它拆开。这个任务他只有留待以后在彼得堡解决了。

    虽然他们之间观点有分歧,但路德维希对巴甫洛夫的人品还是很敬重的,因而他认为有责任去拜访谢拉菲玛。他在谢拉菲玛面前对巴甫洛夫在他的实验室的工作大加赞扬之后,最后说:“你有这样一个伟大的丈夫,真是幸福啊!”

    在此以前还从未有人称他“伟大的”。现在从一个世界闻名的学者口中听到这种评价尤其令人欣慰。

    两年的出国工作结束了。关于这段生活巴甫洛夫写了如下的感想:“这一段国外的生活对于我的可贵之处主要是使我认识了像海登海因和路德维希这样的科学家,他们把一生的欢乐和痛苦都寄托在科学研究上,没有任何别的希求。”

    2. 重返博特金小屋

    巴甫洛夫在国外的时候,他在彼得堡的工作必须有人去做,现在他回来了,博特金诊所的职位已经有人了。他希望在军医学院院长那里得到一个职位,但那里也没有空缺。日子还是得过,于是德米特里把他的薪金贡献了出来。巴甫洛夫还有一个希望,就是争取马卡里主教奖金。还在德国时,他就写信给俄罗斯科学院要求接受他在血液循环方面的研究成果。奖金数目还是不小的——1500卢布。科学院委托塔尔哈诺夫审查巴甫洛夫的研究成果。塔尔哈诺夫给了一个否定的评语。他在鉴定的结尾写道:“巴甫洛夫先生关于心脏传出神经的研究虽触及、并部分地解决了一些问题,但是对研究对象缺乏有根据的分析,结论过于草率。此课题有待今后长期认真研究。”

    迫切等待巴甫洛夫归来,对他敞开大门的仍然是在博特金花园里的那个破旧的小屋。博特金把他的研究人员派往实验室,这些人都是在巴甫洛夫帮助下获得博士学位的。他的帮助是那么无私,不索取任何报酬。他现在生活困难。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还是没有工作。同事们知道他经济窘迫,想多少给他一些帮助。他们请他在诊所讲课。他们这样做的惟一目的,就是给他一个机会赚几个卢布维持生活。

    讲课之后,奇斯托维奇走到他面前,他是巴甫洛夫的学生,后来成为一个有名的传染病学家和内科医生。

    “巴甫洛夫先生,请允许我把酬金交给你。”他说着递过来一个信封。

    “什么酬金?”巴甫洛夫大惑不解地问道。他从信封中抽出5个卢布,这就是他的同事们所能凑集的全部金额了。“这是什么钱?”

    “我也不知道。”奇斯托维奇耸耸肩。“人家委托我交给你,我照办。”

    “谁委托你来的?”巴甫洛夫几乎猜到这是一笔什么钱了。他正要发火,尼古拉走了进来。

    “人家送狗来了,买还是不买?”

    “一定要买,”巴甫洛夫回答道,接着对奇斯托维奇说:“瞧,你的钱现在派上用场了。”

    他立刻和尼古拉来到院子里,向3个衣衫褴褛的人买了5条大的劣种狗。

    这些流浪汉知道,这个机关是不买小狗的。

    巴甫洛夫高兴地回到实验室,把一条狗交给西玛诺夫斯卡娅。

    “瞧,给你一条狗。你对分离胃的神经有些了解吧?”

    “不了解。”

    “不了解,”巴甫洛夫笑了起来。“我也不了解。但我有充分根据设想,这种神经是存在的。我们将要试验神经的反应,让胃的活动不间断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就像在手掌上一样。”说着伸出他那手指修长、宽大而有力的手掌。

    “怎么做到这一点呢?”

    “有一种可靠的工具——胃瘘管。我们从做这项手术开始。请准备好狗。

    这项研究由你来进行。”

    “这样重要的工作你也信得过我做?”西玛诺夫斯卡娅接到这样重大的任务,受宠若惊。

    “怎么信不过?你在伯尔尼大学毕业,获医学博士学位。现在就劳你协作一下。我没有任何根据不信任你。但是要知道,胃瘘管——这只是开始。

    我们用身体表面开小孔的办法可以打开通向消化道各个部分的大门。请你相信,到那时我们就会拨开迷雾,揭开消化的奥秘了。请准备狗吧。”

    “好吧,还有一件事,现在马纳谢因的内科病房有一个空缺,你应该到那里去一趟。”

    “去乞求吗?我不去。”

    “但是……我昨天见到谢拉菲玛了。你们这样下去不行。”

    “是不行,但我还是不能去求他。”

    “这不是低声下气,而且,请相信我,马纳谢因这个人是很不错的,他自己也是会乐意接受你的,他会把你列入医院的编制,而你还可以照旧在实验室工作。”

    “现在我们来做试验吧。”

    就这样,一连干了几个小时,一切忧虑,一切烦恼都置之脑后。

    手术做完后,西玛诺夫斯卡娅又鼓起勇气,再一次向巴甫洛夫提起到马纳谢因教授那里去工作的事。巴甫洛夫没有发火,也没有说出不得体的话。

    这种情况只有在工作中才会发生,就是当他的同事们疏忽或者磨磨蹭蹭的时候,但事后他也总是去道歉,说:“我说了粗话,请不要在意。”而这次他忧伤地看了西玛诺夫斯卡娅一眼,终于去找马纳谢因了。但他半路又折了回来。

    “我不能去,”他苦恼地说。

    “那么,我们一起去吧,”西玛诺夫斯卡娅劝他说,“他在等你,别人跟他谈起过你。你不去不好,不太礼貌。走吧,走吧。”

    他去了……

    当天晚上,巴甫洛夫给托姆斯克的弗洛林斯基写信,要求在西伯利亚大学教研室得到一个教授的职位。既然彼得堡没有他的位置,到托姆斯克工作也好。那里也找得到狗。解剖刀是随身带着的。

    “我的朋友,”一天晚上谢拉菲玛对他说,“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结束这种紧巴巴的日子呢?过几天,德米特里就要走了。不交房租的房子是住不成了。将来的日子更加艰难。”

    “有什么办法,德米特里去波兰,我们就必须另找住处。”巴甫洛夫说。

    听他的口气,不是在悲叹自己的生活,而是在指责弟弟。“没关系,我们在别的地方租一间,照样过日子。”这时他突然想起,他已经被提升为七等文官,他把一首抒情歌曲换上自己的词,用男低音唱道:

    “我现在是七等文官,她却是将军的女儿?”他笑了起来,吻了一下妻子。

    “你呀,一切都可以拿来开玩笑!”她温柔地说。

    “不是一切,远远不是一切。”他在她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忧愁。“前几天我给弗洛林斯基去了一封信。我在医学院时他就了解我,我想他能同意我到他那里去工作。还有,我还写了一封信给教育部长杰利亚诺夫。你不想想,你的伊万是一个多能干的人。”

    谢拉菲玛温情地看了他一眼——他哪算什么能干的人!

    “我知道你很聪明,所以我们的日子过成这个样子,我心里就特别难受。”

    “真的?!”巴甫洛夫欢呼起来。“完全忘了!在我的指导下奇斯托维奇和扎瓦茨基已通过博士论文答辩了。”

    “你又得了什么好处?”谢拉菲玛的声调突然变了,冷淡地说。

    “怎么没有,我真高兴。他们都是有才华的科学家啊。”

    3. 胃液流出来了

    德米特里动身前一周,巴甫洛夫夫妇迁到加加林滨河街的一个小小的住宅里。好在用不着买家具——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从德米特里的住宅搬过来的。搬家用了好几天。家用什物全是两兄弟自己搬上楼去的。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真是可惜。然而当他回到自己的研究室工作时,又兴致勃勃了。试验成功了。狗很健康,甚至还很欢快。它贪婪地扑向食物,把整块的肉吞咽下去,这些肉块经过插在食道的导管又回到钵子里。狗马上又将这些肉块吃下去。此时纯净而透明的胃液就从胃插管中一滴一滴地流到大玻璃瓶里。

    “流了!流了!”巴甫洛夫不禁欢呼起来,“这是新发现的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胃液的溢出是中枢神经系统的影响。海登海因该丢脸了。他完全否定神经对胃液溢出的影响,他坚持只有食物才是有效的刺激物。但是现在看事实吧:胃里没有食物,但胃液依然在流。这就是我们所做手术的意义,我亲爱的西玛诺夫斯卡娅!”

    “试验的成功只能归功于你的巧手。这次手术是这样复杂。”

    “我应该感谢海登海因和路德维希。还有我的老师齐翁。在这方面他们真是卓越的教师。但是这远远还不够!现在我们要观察切断神经之后胃的活动。现在我们就开始手术吧。”

    巴甫洛夫一天都在极度的紧张中度过——又是手术,又是给医生讲课,但他依然精力充沛,大步流星地赶回家去。回家这段路上他总是用来思考、规划第二天的工作。有时,当他看见一辆驶近的马车,突然激发起一种运动员的狂热,他加快步伐,和马车赛跑,他间或超过马车,便心中暗暗得意,对自己夸奖一番。但他很少乘马车。他喜欢步行。

    到家时他碰见了一位医生,他正要离去。

    “你好,医生?怎么回事?”

    “我们不要再耽误医生的时间了,再见,医生。”谢拉菲玛说。

    医生道别后就走了。

    “怎么回事?谁病了?你病了吗?”

    “沃洛佳病了。医生坚持让我和沃洛佳离开彼得堡。”

    “离开彼得堡?”

    “是的,到波罗的海沿岸地区去。我决定去。归根结底,我不能拿第三个孩子的生命冒险。”这句话她简直是喊出来的,说着又哭泣起来。

    “当然,当然,只要有必要……去吧,一定去。”

    “靠什么去,钱呢?”

    “又是该死的钱!”

    “是,是,钱是该死,可是我们老是没有。天哪,这种日子哪一天才是个头呀!”

    “是,当然啦,是我不好。我根本就没有权利结婚,现在让你受罪了……

    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老是这样倒霉的。我很快就要有重大发现,一旦得到承认,我们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前,忧虑地望着熟睡的儿子,像发誓似的急忙说:“照顾好他,保护好他,求求你……我……我一定会弄到钱的,一定会!”

    西玛诺夫斯基夫妇帮助了他们,谢拉菲玛终于上路了。巴甫洛夫舒了一口气,又全心全意地投入了试验工作。只在有限的空闲时间他才想起寄给西伯利亚大学的那封信。从弗洛林斯基那里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现在就看教育部长的态度了。是否任用巴甫洛夫,由他最后确定。

    随着一天天试验的进展,巴甫洛夫越来越确信他的试验方向是正确的。

    “现在,第二条迷走神经切断了。”他激动地对库德列维茨基说,“给狗喂食吧。”

    库德列维茨基将一盒食物放在狗面前,狗贪婪地吃起来。但一滴胃液也没有从导管里滴出来。

    “好极了!口腔对胃腺的反射作用完全消失了,而狗却没有什么反应。”

    巴甫洛夫把手放在狗头上,拍拍它那丝绒般光亮的毛。“我们方法的优越性在这里,亲爱的库德列维茨基,请记下来:没有用麻醉药,动物完全处在一种安静的状态。试验的结果完全符合我们的预料。”他突然笑了起来。“海登海因又要丢脸了!好,就这样继续第一个观察。”他匆忙穿好衣服便走了出去。

    夜深沉,街上寂静无声。只有稀疏的路灯发出昏暗的黄色亮光。人行道上堆着积雪,夜间严寒更抖起了威风,扫院子的人燃起了篝火,和警察一起取暖。巴甫洛夫快步疾行,他要到西玛诺夫斯基夫妇家去住。她担负起了照顾他的责任,因为她知道,他妻子不在身边,他肯定是吃不饱穿不暖的。但是一路上他心里很不踏实,不知试验是否完全按他的意图进行,结果他又返回了实验室。

    夜晚的静谧笼罩着冬天花园里那座孤零零的小实验室。只有一个窗户透出微弱的灯光。狗站立在台子上,库德列维茨基坐在木台旁,手里拿着表正在数胃液流进玻璃瓶的滴数。他已经在进行另一条狗的试验了。

    “怎么样,结果如何?”巴甫洛夫轻轻走进来,他怕分散了狗的注意力。

    “都和以前一样。”

    “你这条狗工作得真不错!”巴甫洛夫高兴地说。“现在我算放心了,可以睡一会了。”他走进邻室,盖上大衣,躺在桌子上。

    早晨,西玛诺夫斯卡娅发现他在这里。

    “你怎么好意思躺在这里!”

    “说实话,昨天我到你那儿去了。”巴甫洛夫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已经走到富尔什达得街。但又不得不折了回来。”

    “我们一直等到深夜。”

    “真对不起。但总的来说,这里也不坏,睡足了就行了。”

    “不行,不行。我会告诉谢拉菲玛的。现在让我向你祝贺华沙大学医学系授予你亚当·霍伊尼茨基奖金。”

    “这是因为《心脏加强神经》那篇论文吧?无论如何,这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我在华沙有不少熟识的同行,他们都注视着、关心着我的进展。图马斯曾在我的指导下准备了博士论文。”

    “好事还没说完呢。”西玛诺夫斯卡娅调皮地笑了笑,“可能你现在愿意大驾光临寒舍。一笔900卢布的奖金汇款正等着你呢。”

    “原来如此!我一定马上到你那里去,我要马上把钱给妻子寄去,还要把欠债还清,也把欠你的钱还了。谢谢你带来的好消息,我这就去!”

    但是离开之前,他又到库德列维茨基那里看一眼。他的助手此刻依旧手里拿着表坐在狗的旁边,他还在数着从胃插管滴出来的胃液滴的数量。

    “这条狗真是太好了,连续工作了18小时,真是好样的!”巴甫洛夫对狗赞不绝口。他关心地看了看库德列维茨基:“你很累了吧?”

    “没关系,还可以坚持到做完试验。”

    4. “你没有病,你很健康!”

    谢拉菲玛带着活泼的沃洛佳回来了,她思念丈夫,思念彼得堡。她很高兴,因为工作总算上了轨道。巴甫洛夫也是心情舒畅。一切很顺利。但是,生活中常常出现这种情况:痛苦伴随欢乐。他原对托姆斯克大学寄与了很大希望,但突然杰利亚诺夫部长任命的不是巴甫洛夫,而是韦利基博士。有什么可说的呢?用什么来表示自己的痛苦呢?他只好两手一摊。但谢拉菲玛却咽不下这口气。

    “应该去找杰利亚诺夫,怎么不任命你这个大家公认的学者去托姆斯克,而任命那个无名小卒韦利基!”

    “他怎么是无名小卒?当年我和他是同一个导师齐翁的学生。”

    “我的天,你和谁没有一起工作过!这没有任何意义。你应该去声明,为了进一步研究你需要一个个人的实验室。”

    杰利亚诺夫任命韦利基的决定不仅激怒了谢拉菲玛,而且激怒了巴甫洛夫的朋友和同事们。在《医生》报上出现了一篇为他鸣不平的文章。

    “我们完全不想涉及韦利基教授的学术贡献问题。我们只是为没有任命原计划任命的科学院生理学教师巴甫洛夫担任这个教研室的工作而感到痛心和遗憾。医科大学生理学必须由这样的人来讲授,他了解未来医生所应具备的一切条件。巴甫洛夫教授早就被公认是俄罗斯优秀的生理学家,在担任教研室的工作方面,他具有特别有利的条件:他不仅是一位医学博士,而且是一位自然科学候补博士。除此之外,多年来,他一直在博特金教授的诊疗所中工作并给了别人许多帮助。因此他对于临床的需要了如指掌。”

    经济的窘迫,西伯利亚大学任命的中辍,实验室的紧张工作,繁重的课程,使巴甫洛夫的神经十分衰弱,他陷入一种摆脱不掉的意识,认为自己患了一种可怕的不治之症。好几天他都挺了过来,竭力不让妻子看出来。但终于有一天他的神经再也支持不住,从医院回来,心情极度忧郁,径直走进书房,木呆呆地坐了一会就脸朝墙壁躺下睡了。这当然逃不过谢拉菲玛的眼睛,她坐在他身旁,抚摸着他那已开始发白的浓密的头发,轻柔地问:

    “你怎么啦?”

    他立即跳了起来,满怀痛苦和恐惧,痛哭失声:

    “我得了不治之症。这太可怕了。我得了重病。”

    “什么病?”谢拉菲玛恐慌起来。

    “我不知道……但的确是重病。”

    “应该去看医生。”

    “没有人能治!没有人能治!”

    “老天爷!”谢拉菲玛恭恭敬敬地画了个“十”字,“不,你没病,你不过是太累了。我可怜的伊万。还有那个托姆斯克大学,办事太不公平……”

    “不要再提起这桩屈辱!不再提了!”巴甫洛夫叫了起来。

    “好吧,不提,再也不提了,但也犯不着这样悲观失望呀。你也得为我们想想,沃洛佳多么爱你……”

    小男孩站在一边,紧张地注视着父母的谈话。父亲很少抚爱他——他总是忙忙碌碌,为事业而操劳。所以他那极其少有的抚爱就显得无比珍贵。听到母亲的话后,他扑向父亲,紧紧贴着他,哭喊起来:

    “你没有病,你很健康,很健康!”

    巴甫洛夫拥抱着儿子哭了起来。

    “是的,你很健康。我们到妈妈那儿去度夏吧。到那里你休息一阵,一切都会好的。”谢拉菲玛急切地说。

    “对,对,我是累了,太累了……我是个失败者,我应该当一个农民,我何必搞什么科学,何必呢?”巴甫洛夫双手抱着头呻吟起来,像一个极度消沉的人。

    看到他那痛苦的样子,谢拉菲玛和儿子也哭了起来。

    5. “当然去彼得堡!”

    领导军医学院药理教研室是巴甫洛夫多年来的梦想,这个梦想到 1890年7月才得以实现。但这个梦想的实现也不是一帆风顺的。索科洛夫教授推荐自己的候选人副教授**夫担任这一职务,竭力排斥巴甫洛夫,宣称会议选举一个没有药理学专著的生理学家主持药理学教研室是对学院规章一系列条文的破坏。

    “因此,我认为推选巴甫洛夫先生担任药理学教研室编外教授是荒唐的!”这就是他的结论。

    巴甫洛夫曾怀疑塔尔哈诺夫会以小人之心搞个人报复。但这次证明这样怀疑是不对的。瞧这次他的发言:

    “尽管我尊敬索科洛夫教授,但我不能不对他斥责我们‘荒唐’表示惊讶。请允许我把事实说明一下:我们推荐巴甫洛夫担任药理学教研室编外教授,首先考虑的是他的著作恰恰是在药理学方面有很大价值。我可以专为索科洛夫教授将它们再次一一列举出来,不过这在推荐书上已开列明白。除此之外,在巴甫洛夫直接领导下,博特金医院的试验室完成了14篇直接与药理学有关的论文。我认为,我提出的论据足以驳倒对上次会议选举结果提出的疑义。”

    接着发言的是马纳谢因教授。他完全同意塔尔哈诺夫的发言,并补充说,巴甫洛夫具有广泛的自然科学知识。这也是一条对他十分有利的论据。

    学院院长贝科夫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不喜欢自己通过的决议又被人否决。

    经常是这样,倒霉的事来了,你只好敞开大门。但有的时候却又是好事接踵而至。

    “真像俗话所说:绝处逢生!”巴甫洛夫微笑着说:“一下子来了3个邀请:托姆斯克大学,华沙大学和军医学院。我上哪儿呢?托姆斯克,华沙还是彼得堡?”

    “当然去彼得堡!”谢拉菲玛叫了起来。生活已经把她磨炼得比较实际了。她接着说:“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另外租一间适合你身份的房子。

    我想应该是一座二层小楼,有向阳的落地窗,正门有门廊。终于我们能过得像个人样了,我早就等待着这一天了。”

    “对对,一定要照你的办,”巴甫洛夫附和说,“我还从来没对你说过,但是我很早就幻想有一套空气新鲜、光线充足的住宅,有一套明亮的大房子是多么幸福啊。”

    “我一定会找到这样一所房子。”

    “啊,这一切多么美好!主要是我有自己的实验室了,这和博特金的实验室可大不一样了。不,不,不能抱怨博特金的实验室。虽然里面狭窄,设备简陋,但我却要感激它,它使我获得这么大的益处。在那里我也完全是独立的。独立对于做学问来说真和空气一样重要啊。为了这一切我要感谢博特金!在他的实验室里我专心于科学,不必为人际关系问题分心,这就扩大和加深了我生理学方面的思路。是的,把自己的思路提供给别人,同时也丰富了自己的知识。除此以外,还有和博特金的会面,可惜这种会面太少了。无尽无休的忙碌……算了,贫穷所带来的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从现在起,我们有足够的资金了,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想做什么试验就做什么试验,我可以给学生讲课。这大概就是叫做幸福吧,啊?”他看着妻子的脸,她的脸显得这样美,洋溢着幸福的光彩。他用手托起她的脸吻了起来,这使儿子大为开心。

    他想抱着她在地上转圈,但谢拉菲玛举起手指头警告他,她又有孩子了。

    6. 有了自己的实验室

    1890年12月的一天,奥尔堡登斯基亲王邀请巴甫洛夫,说有“对祖国至关重要的事相商”。

    “你现在所在的大楼,”亲王对他说,“就是未来的实验医学研究所。

    你自己也明白,光有一些墙壁是不够的。我请梅奇尼科夫担任所长。很遗憾,他由于工作忙没有同意。所以我决定成立一个委员会。为此目的我邀请了生理学家兼毒物学家安列普,细菌学家阿法纳西耶夫,生物化学家佩尔,皮肤科医师施佩尔克。我恳切地请求你,巴甫洛夫,以一个生理学家和药理学家的身份来参加我们的委员会。你也知道,俄罗斯的城市——包括彼得堡在内——的医疗水平是多么低。痢疾、伤寒、霍乱及其他流行病不仅在工人区蔓延,而且很遗憾,它们还削弱了军队的战斗力。作为一个近卫军司令,我感到特别触目惊心。所以这个研究所的基本任务就是研究细菌学和传染病方面的问题。”

    “我完全同意你的设想,”巴甫洛夫说,“但我想,你的研究所不能只限于研究。据我所知,你希望你的研究所成为世界上第一流的。这样的话,它的主要作用应该是进行试验。”

    “我决不否认这一点:除此以外,我建议你领导生理学部。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看看你的实验室。”

    巴甫洛夫笑了,奥尔登堡斯基提议要他去看看他的实验室,已经是他的实验室了。他愉快地跟在他后面走去。

    这是座整洁明亮的大楼,包括手术室、饲养试验用狗的专用建筑,作动物试验的房间。

    “好极了!”巴甫洛夫由衷地赞叹。“我还从来没有过这样好的条件哩。”

    但是,正如他往常一样,理智马上战胜了感情。“不过要作广泛试验,这还是不够的。我请求你扩大实验室。生理学是一门有伟大前途的学科,只有扎扎实实地研究神经活动,我们才能使人类摆脱许多迄今为止的不治之症。”

    “如果你同意参加组织委员会,并领导生理学部,那么,以我这方面,不会对你的方案无动于衷的。”

    他们分手时,彼此都很满意。

    “方案”,是的,是的,“方案”。巴甫洛夫在回医学院的路上满意地想着这个字眼。实验科学研究所创办得多么及时!应当感谢奥尔登堡斯基这位支持者!但是何时才能从部里得到足够的津贴呢?任务真是艰巨呀。还有多少科学上的空白!面临的工作是何等的复杂,又何等宏伟啊!

    药理学教研室位于军医学院自然历史研究所大楼里。大楼在尼热戈罗德街和涅瓦滨河街的交叉角上。教研室占4个房间,其中光线最好的是一间用来做精密试验的。它通过一条小小的过道与其他3间各有一间窗户的房间相连。这些房间是教授办公室、手术室和储藏室。储藏室也兼做手术后的狗的护理室。一条狭窄的楼梯从实验室通向地下室,地下室较明亮的房间里饲养着家兔,而狗则在较暗的房间里饲养。还有一间是给工友住的。

    试验的设备不够,条件比博特金实验室只是稍好一点,但无论如何,到底是他自己的实验室。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他每天在教研室的实验室里度过许多小时,在手术室里忙碌,观察插上瘘管的狗的情况。

    那间不大的实验室不久以前还是一片寂静,晚上窗户里也从未有过灯光,而现在试验从清晨到深夜,有时彻夜都有人在工作。

    学院学生的药理学课程也作了改变。他略去了药物各自特征的那些无数细节,增添了药物的生理学特性分类。这就使得医生必须了解的大量知识系统化了。学院的工作已够他忙的了,同时还要领导实验医学研究所。

    又过了一些时候,实验室的生理学部都充满了一阵阵的狗吠声。在所有房间的木栏里都是些不同毛色的狗。巴甫洛夫和往常一样,满意地一个房间一个房间观察着研究工作的进行情况。添了许多助手,他们都是些没有经验的新手,他们会越来越频繁地向他求教,以便以后出去的时候获得博士学位,最后成为大学者、科学院院士。当然,不是全部都离开的,也有一部分人会留下来,终生和他一起工作。

    “消化道是一个复杂的化学工厂”,巴甫洛夫对他的助手们讲,“进到里面的原材料要通过长长的一系列加工部门,以便进行机械的,更主要的是化学的加工,然后,通过无数的旁门进入身体的各个商店。我们必须认识这个过程。没有谁来帮助,没有谁来指点,我们是先行者。”他转向他的助手希任说:“把动物准备好。”

    现在已经是在试验医学研究所了。旁边站着一个新来的年轻助手阿诺欣。几天以来,他已经熟悉了实验室,读过巴甫洛夫全部研究成果。现在他正等待着巴甫洛夫开口。

    所有年轻助手都必须进行的“观察”阶段,是巴甫洛夫卓越教学才能的表现。这可以使他能在有志于做这种工作的人中进行自然淘汰,同时也减少他们自己在选择生活道路方面的错误。

    “看好了吗?”巴甫洛夫专注地看着阿诺欣的眼睛问道。

    “是的。”他的目光诚恳而且开朗。

    “这就是说,可以干活了。你的狗准备好了吗?”

    “狗的情况很稳定,可以开始试验了。”

    “好极了!”

    他的欣喜不仅是因为阿诺欣一切准备就绪,还因为有趣的工作越来越多。通过在活的机体上进行试验,越来越多的新东西展示了出来,还需要成百的助手。唉,实验医学研究所的生理学部还是太小了,但是这没有关系,奥尔登堡斯基答应过扩大实验室的,我们能得到的。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拒绝他那荒谬的想法——同意和他去参加招魂会。

    “你会看到一位出色的招魂师,这样,你对这类奇迹的一切怀疑定会土崩瓦解,他会迫使你相信灵魂的存在。”

    “谢谢你。(而他脑子中想的是:“见鬼,我现在顾得上这些吗?现在每分钟都极其珍贵。你是这么聪明,怎么还相信这套鬼话。”)但是不管他是一个多不寻常的招魂师,我也不会相信的。”

    “我相信你会改变态度的。”

    “不会,不会的,我根本不想被蒙骗。我与招魂术,也就是相信灵魂存在,是水火不相容的。”

    “我相信,你会震惊的。”

    “奇怪,为什么奥尔登堡斯基如此坚持呢?”巴甫洛夫想。“仅仅是向我炫耀那个不寻常的招魂师吗?当然,他的意思是这样,可是目的呢?为了迫使我相信灵魂的存在?灵魂,精神,唯心主义者——都是相互联系的东西。

    对,对,他邀请我的目的不只是要我震惊,而是要侮辱我的科学研究的唯物主义基础。”

    “那好嘛!如果要我吃惊的话,我就去吧。但我相信,这是一次例行的招摇撞骗术。”

    7. 招魂会

    奥尔登堡斯基把巴甫洛夫带到了自己家里。在一个不大的客厅里已坐了20来个身居高位的官员和将军。他们穿着军服,佩着勋章和绶带。而巴甫洛夫连工作时穿的上衣都没有换就来到了这里,这使他在这一些耀眼的华服中显得那么灰暗,那么格格不入。

    客厅中央摆着一张椭圆形桌子,是准备招魂活动用的。身材和面庞像土耳其人的招魂师在厅里走来走去。两个金发姑娘,正如巴甫洛夫所看到的,寸步不离地紧跟在他身边。

    奥尔登堡斯基把巴甫洛夫带到招魂师面前,招魂师闪着眼珠外凸的眼睛,叫了起来:

    “哦,你是个天才!我看得出,你是个天才!”说着就走开了。

    “你瞧”,主人说。“你还不相信他的洞察力!他一看到你,就判断出你是怎样一个人。”

    “这有什么稀奇!他看到周围的人都穿着军服,戴着勋章,只我一个人穿得这么普通,这就说明,邀请我总是有些别的原因。除此之外,你又对我这么关照,我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洞察力。至于他称我 ‘天才’,这有什么, 这丝毫没有什么危险。谁听了都会感到高兴的,谁也不会和他计较的。”

    奥尔登堡斯基邀请大家围桌就座。巴甫洛夫在客人中找到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走过去,作了自我介绍,然后说:

    “我不信招魂术,我也劝你不要相信这个穿黑衣的先生。我很希望你坐在招魂师的左手边,而我坐在右手边。不让那两个姑娘坐这两个位子。灯一灭,你马上抓住招魂师的手,不让他作什么动作,我同时抓住他的另一只手,好吗?”

    他们这样做了。两个姑娘要求他们坐到别处去。但招魂师对她们说了几句话,她们就站在招魂师身后去了。

    灯灭了,巴甫洛夫马上抓住招魂师的手。招魂师起初一动不动地坐着,后来就竭力把手腕挣脱出来。但一切徒劳,巴甫洛夫手劲大得可怕,这也怪不得,他的父辈都是些拳斗师嘛。

    时间在相持中一分钟一分钟过去。虽然招魂师已恳请奥尔登堡斯基祖父的亡灵出现,但碟子没能转动起来。这时奥尔登堡斯基只好转向拿破仑的亡魂。但拿破仑对他也置之不理。

    “开灯!”突然响起了招魂师那压抑的声音。

    当厅里又灯火辉煌时,招魂师愤怒地说:

    “招魂术进行不下去了,在场的有人施行破坏性的精神影响!”

    “什么精神影响,老兄,”巴甫洛夫笑了起来。“是地地道道的体力影响。瞧,你使这么大的劲要挣脱我的手,把我的衣服袖口都扯下来了。没有手,盘子也就转不起来了。你的另一个邻座,我看,也吃了些苦头吧。殿下,我想,招魂术的骗人把戏已经被揭穿了吧。”巴甫洛夫说,心里十分得意。

    8. “假饲”

    还在学生时代巴甫洛夫就在研究这样一个问题:怎样来揭示中枢神经系统及它的高级部分脑神经对胃腺所发生的指导性的影响。现在已经完成了两个手术。是在强麻醉下几乎无痛完成的。于是这条狗身上有了两个瘘管。

    这条狗从早上未进食,现在站在实验室的木台上。给了它一块肉,它贪婪地叨起来,几乎没有咀嚼就吞了下去。那块吞下去的肉通过食道上的瘘管马上就漏回钵子里。这条狗再一次把肉叨起来,吞下去,肉又落回钵子里。

    这样反复进行了好几分钟。这真的成了一条永远也吃不饱的狗。与此同时,从第二条瘘管——通向胃的插管——最纯的胃液大量地流了出来。巴甫洛夫对此还不满足,他又做了第三次手术——切开迷走神经通过的狗颈部的皮肤。他把丝线埋到神经的下方。在缝合的伤口中留下一个活扣。现在,就可以在胃腺工作最紧张的时刻中止迷走神经的活动了。要达到这个目的只需拉一下这根丝线,联系脑子和胃腺的活导线就停止作用了,胃液也马上停止外流了,虽然狗还和以前一样在继续咀嚼和吞咽食物。做这项称之为“假饲”

    的新的重要试验,巴甫洛夫得到了西玛诺夫斯卡娅和希任的帮助。

    这是一个崇高的目标,也是一项重大的胜利,附带还创造了获取天然胃液的方法。只要把它过滤,装瓶,就可以分送到国内各药房和国外用来医治那些缺乏胃液的病人。

    那些出售各种“胃病滴剂”的药剂师紧张起来了。官方《药典》中根本没有天然胃液这种东西。谁也没听说过狗还能产生医疗用汁液,人们根本没想到动物还能有这种用途。新疗法的拥护者和反对者之间展开了斗争。一个彼得堡著名药房的老板去找巴甫洛夫,建议他出卖制造胃液的专利。他打算像个大企业家那样大干一场——建一座工厂。巴甫洛夫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

    “我不想和你谈话!请不要打搅我了!”他喊道。这之后他久久不能平静,“如果放手让他干,他会把全俄罗斯的狗都弄死的!”

    9. 不容践踏民主

    巴甫洛夫总是怀着正义感,这是一种美好的、高尚的感情!但是这种感情又给他带来多少痛苦和烦恼啊!难道军医学院大学者还少吗?怎么偏偏应该是巴甫洛夫给他那个独断专行的学院领导帕舒京提反对意见呢?

    普通病理学教授帕舒京是个起步辉煌的年轻学者,几乎是全票当选担任学院领导。在他之前,军医学院的领导是由政府任命的。现在大家都指望科学院会进入一个黄金时代。但结果如何呢?从头几次会议起,帕舒京就抛掉了他以前那种对人的同志态度,而变成了一个不仅是严格甚至是冷酷的领导人。就是那些任命的领导者也从未允许自己有这种专横的粗鲁态度,因为他们对科学上有所建树的教授们都是满怀尊敬的。

    帕舒京几个最亲近的同志试图以朋友的身份向他指出这种态度不可取,但帕舒京认为这样说是对他的不恭。他日甚一日变得更尖刻,离同事们越来越远。这不能不引起周围人的愤慨。梅尔热耶夫斯基教授、巴图林教授、多布罗沃利斯基教授、伊诺斯特兰采夫教授都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满,这被帕舒京知道了。他们正式任职期限一满,就被解除了职务,甚至没有提到会议上来通过一下,尽管按学院的惯例,称职的教授可延聘三年。

    这事使形势更加紧张了。

    “我建议为这些免职的教授在医生俱乐部举行一次聚餐。我们应该郑重地和我们的同志们道别,以示抗议!”巴甫洛夫说。

    大家情绪激昂起来。奇思托维奇也火了:“简直是耻辱!仅仅因为他们持有自己的意见,帕舒京就把他们赶走,岂有此理!”“对,对,先生们,这是不能容忍的。帕舒京这样肆无忌惮,令人无法容忍!”西玛诺夫斯基也说。

    “先生们!先生们!”巴甫洛夫大声呼吁,“我再一次建议为免职的教授们在俱东部举行一次午宴。这是对粗暴践踏民主行为的一次抗议!现在让我们来签名,简单一些,就写在白纸上吧。”说着他第一个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在他之后签名的有20多人。

    但是他们刚签上名就听说帕舒京已得悉此事,他不但不赞同,甚至大发雷霆。结果那些签名者一个接一个划掉了自己的名字,说什么:“是我们不应该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我们不是学生,先生们!”“这完全是一种不能容许的做法。”“这会给学生作什么榜样?”结果,纸上只留下一个名字——巴甫洛夫的签名。

    “多么胆小,又多么愚蠢啊,”他愤怒地说,“要知道,如果我们一起来维护我们的权利和做人的尊严,那么帕舒京愿意不愿意都会妥协的。而现在呢?谁拿着棍子,谁就是王,棍子挥得越厉害,大家的头就垂得越低!谈不上什么人格尊严,只有奴颜婢膝!我懂得,搞理论的不敢有自己的意见,但**夫、斯拉维扬斯基和其他搞实际工作的呢?他们该感到羞耻。你们就是没有学院也能生活得很好,可你们却卑躬屈节,真不可理解!”

    这次事件之后,帕舒京把螺丝拧得更紧了。在讨论由谁来填补公共实验病理学教研室的教授空缺时,他主张公开投票,因为两个候选人都是由军事部长推荐的。这是对民主的明目张胆的践踏!巴甫洛夫当然不能容忍这种作法,他说出了自己全盘的反对意见。更何况他早已推荐过两位彼得堡最优秀的教授来担任这个职务——卢基扬诺夫和波德维索茨基。但是他们的名字帕舒京连听也不要听。设了两个投票箱:一个上面写着“阿尔比茨基”的名字,另一个写着“科斯秋林”。每一个会议参加者只给一个球,虽然每个人应该有两个选举用球。

    在下一次会议的讨论中,巴甫洛夫声明:

    “我认为选举阿尔比茨基和科斯秋林的投票方法至少是不正确的,例如,我想给他们每人投一个白球,但是做不到,因为我只有一个球,这样就会使科斯秋林教授感到难堪。”

    巴甫洛夫这次行动得到的回答是,帕舒京在另一次会议上宣读了一项军事部长的批示:

    “我认为巴甫洛夫教授的声明至少是不正确的。因为帕舒京有权任命自己的一个学生来担任教研室的工作,以使他出色领导的教研室工作能保持他个人的研究方向。”

    在这以后,巴甫洛夫常常苦恼地说:“不幸就在于我们缺乏起码的团结!”

    10. 诗人般的敏感

    是的,在军医学院工作有很多麻烦,然而年轻的实验医学研究所的工作却日益使他愉快。手术部占了大楼最高层的一半面积。它包括一系列房间:

    第一个房间是用来把试验动物洗净并在一个特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