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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三条路

    成名之后的萨特丝毫没有改变。他还是住在旅店里,还是常常到咖啡店坐坐,他还是无心考虑自己该如何打扮,仍然不结婚,仍然避开社交界,也从不拿作家这个幌子来保护自己,尽管如果这样做的话,他的一些“奇谈怪举”可以得到一些谅解。他生活的主要内容仍然是写作,惟一有所变化的是:他对当代政治越来越感兴趣了。每一个重大社会事件、每一篇重要的政治评论都令他密切关注。

    二战后的法国到处是贫穷、饥荒。食品的短缺不断引起骚乱、罢工和犯罪。就在这种时局下,法国国内政治势力的团结却日益显出分崩离析的趋势,政党间的争执不断尖锐化。右翼组织“法兰西人民联盟”坚持进行激烈的**运动,而法国**的举措也显得有些过火:他们几乎把每一个不向他们靠拢的人都叫做法西斯分子,事实上,左、右派的这种对立在更大范围内是国际大团结瓦解的折射:美苏两大集团的冷战已经拉开了序幕。

    该往何处去?萨特感到无所适从。他当然一向与狂热的好战者——那些希望以强权、武力来恢复法兰西在世界上的大国地位的戴高乐分子针锋相对,但他也不尽赞成法国**不惜一切代价与苏联保持一致的做法。在他看来,苏联当然是社会主义的化身,然而作为两个超级大国中的一个,它认为战争不可避免,还为战争作准备,因而也在一定程度上把世界推到了危险的境地。

    有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萨特决意避免选择两大集团中的任何一方,而找出另一条路来。当然,要坚决反对以美国为代表的资产阶级阵营的霸权政策,然而拒绝与苏联完全站在同一立场上也并不算消极。萨特希望通过各种方式来宣扬自己这种政治态度,从而影响越来越多的人,达到使法国避免走上歧途的目的。

    机会很快就来了,连萨特自己也没想到,他可以在国家电台发表讲话。从前萨特当老师时的同事吕西安·博纳法正活跃于社会党内,他提议萨特和《现代》的成员可以在每周一次的“现代论坛”节目中播音一次。萨特决定最大程度地利用这次机会。

    第一次节目开始了,萨特和他的同事们采取了圆桌讨论会的形式。他们轮番呼吁听众抵制两大集团的冷战。“无论你们加入哪一派,都只会加剧双方的冲突。和平是可能的!”萨特那尖利的声音回荡在法兰西的上空。

    第二次节目是一个政治小品。其时,法国正准备举行地方选举,法兰西人民联盟在县级选举中赢得了胜利。可是,就在选举的第二天,他们遭到了萨特和《现代》同僚们的猛烈抨击,在这个政治小品中,由舒尔法扮演一名戴高乐分子,而萨特、波伏娃、梅隆·庞蒂、蓬塔利斯和博纳法轮流同他论战,以排山倒海之势驳倒了“假戴高乐分子”的每一种辩解,并借机谴责了戴高乐分子宣扬第三次世界大战不可避免的做法。

    广播节目引起了巨大的反响,这其中不乏赞同之声,也有一片指责声。几家报刊开始起劲地诋毁他们,而一些胸前挂满了勋章的戴高乐分子竟怒气冲冲地来到萨特常去的“弗洛”和“塔布”咖啡馆,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后,扬言一定要把萨特痛打一顿。稍温和一些的右翼知识分子则提出挑战:要把这种讨论会继续下去,他们将出来应战。不过也许是因为害怕萨特那所向披靡的辩才,他们最后又不了了之。最厉害的回击来自已经做了戴高乐的新闻部长的马尔罗。他亲自来到已年逾古稀的加俐玛尔那里,发出最后通牒:要么加俐玛尔出版社立即停止出版《现代》杂志,要么他马尔罗洗手不干,而纪德以及该社旗下的许多驰名作家也将一齐退出。这道杀手锏在加俐玛尔出版社内部引起了恐慌,经过了整整24小时的调停、协商后,双方才达成一致:《现代》仍由加俐玛尔出版社出版,但主编易人——出版家勒内·朱利玛取代了梅隆·庞蒂。不久,政府把“现代论坛”节目也封杀了。

    只局限在几个知识分子中的活动远不能改变现实。这是“社会主义与自由”组织、“现代论坛”节目的失败所带给萨特的教训。他开始考虑是否应该组建一个政党,以形成一种较为强大的抵制左、右两种势力的力量,从而为改善国内、国际局势,维持战争使之更显珍贵的和平而作出尽可能的贡献。恰在此时,萨特结识了一位社会主义政治家——胡塞。

    胡塞是通过梅隆·庞蒂的引见而认识萨特的。初次见面,萨特对他并无好感:胖墩墩的,一只眼睛上贴着膏药,几颗牙齿已不翼而飞,讲起话来,声音响得像喇叭。乍一看,这不像一位政治家兼高产的作家,而活像一个海盗。可是不久,萨特对这位其貌不扬的政治家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他也在寻求“第三条路”,而且似乎已经找到了,还创立了名为“革命民主联盟”的政党。这一组织的名称虽然有些激进,但却奉行中间路线。它的宗旨是把各种不愿与苏联结盟的社会主义力量联合起来,利用它们建设一个独立于两个集团之外的欧洲,建设一个和平、中立的社会主义。看到如此有名望的萨特对自己的政见表示欣赏,胡塞不失时机地请萨特加入他们的组织,并请他担任该组织执行委员会的委员。

    这次,萨特陷入了生平第一次犹豫不决中。长期以来,他追求个人自由,并发誓要为人类的解放而承担责任。然而,和一切珍视独立,不愿用任何纪律、强制和义务来束缚自己的人一样,萨特从不曾想过要加入别人的政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