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生活

这多少跟愿望有关。

    长大了,自己挣钱了,于是就没了过年的愿望。因为什么都可以自己买了。所以有钱有时候也有负作用。过年变得没多大意思了,但依旧过年,因为我的加入可以让父母和家人高兴。过年开始有责任色彩。尽管如此,还是能让自己浑然其间,藏住内心的真实想法:不过年也挺好。

    离婚后再跟家人一起过年,心情迥然,发现现在是自己需要家人。只有家人才会那么久那么忠诚地站在你的身后,心里一阵阵发热。

    有时除了跟家人一起,我也找到了一个只属于我自己的乐趣。在年三十儿的下午,人们即将开始或正在准备年夜饭的时候,我一个人上大街。这时的街道几乎没有行人,几乎没有汽车,大街在一年中前所未有的空旷。人都到哪儿去了?管他呐,这一刻里,被拥挤的人群,被拥挤的车辆,被拥挤的生活挤压太久的心灵,慢慢伸展开了。

    我曾在日记里写过此时此刻的心情,还有此时此刻的大街。有一句话我是这样写的:“如果没有那么多的汽车和行人,一切都能显出本来的面貌,那么我的笔直宽阔的北方大马路竟也如此壮丽。看到这景致不用出门远游,但要等到过年。”

    又开始想过年了。

    莫关系

    我先吃了一小笼牛肉包子,然后又尝了一块柿子饼,一甜一咸,加一起才四块五毛钱,可我已经饱了。往前是一家面馆,三个妇女围着一口大锅,前后忙着。我停下看看,看锅的中年妇女问我吃不吃,有油泼面、哨子面、西红柿鸡蛋面。我说吃油泼面。

    面熟了,盛到一个老婆给我调好佐料的大碗里,然后把一勺烧得滚热的油泼到面上,又热又辣但还是能吃出面香,几口下去,已经满身是汗了。我本来已经不饿,还是暴吃了一碗面,着着实实出了一场汗。的确已经好久没吃到这么舒服的面条,它甚至让我离开后感到一种既简单又实在的快乐。

    我走出了马家什字小吃街,又进了另一条小街,这里没有路灯,大树遮闭了一些月光,但还是有人坐在街边聊天。我突然想起来,我没付人家面钱。

    我回去,又站到大锅前,煮面的女人没有问我吃什么面,她对我微微笑着,显然她还认得我。我竟忘了说什么。这时拌面的老婆过来,她的脸上有一样的笑容,这笑容感动了我。

    我说,对不起,我忘了给钱了。

    她们说,莫关系。说完又那样笑着了。

    我是东北人,如果在东北遇到这样的事,他们也会说没关系,他们还会说,谁还不兴忘两回,要是没钱就先拿着,以后有了再给。我出门后,他们还会议论我几句,或褒或贬。简单说,我只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惭愧和尴尬,不会感动。

    可我被西北人的笑容感动了,因为那笑容和心里想的通着,笑容的后面什么都没藏着。他们不觉得我忘了三块面钱有什么了不得,也不觉得我又跑回去还钱又有什么了不得。一句话,就是——莫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