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窗子

    杨振声

    杨振声(1890~1956)字今甫,笔名希声,山东蓬莱人,教育家、作家。著有《玉君》、《杨振声选集》等。

    说起窗子,那真是人类穴居之后一点灵机的闪耀才发明了它。它给你清风与明月,它给你晴日与碧空,它给你山光与水色,它给你安安静静的坐于窗前,欣赏着宇宙的一切,一句话,它打通与你天然的界限。

    窗子的功用,虽是到处一样,而窗子的方向,却有各人的嗜好不同。陆放翁的“一窗睛日写黄庭”,大概指的是南窗,我不反对南窗的光明与健康,特别在北方的冬天,南窗放进满屋的睛日,你随便拿一本书坐在窗下取暖,书页上的诗句全浸润在金色的光浪中,你书桌旁若有一盆腊梅那就更好——腊梅比红梅色雅而秀清,价钱并不比红梅贵多少。那么,就算有一盆腊梅罢。腊梅在阳光的照耀下荡漾着芬芳,把几枝疏脱的影子漫画在新洒扫的蓝砖地上,如漆墨画。天知道,那是一种清居的享受。

    东窗的初红里迎着朝暾,你起来开了格扇,放进一屋的清新。朝气洗涤了昨宵一梦的荒唐,使人精神清振,与宇宙万物一体更新。假使你窗外有一株古梅或是海棠,你可以看“朝日红妆”;有海,你可以看“海日生残夜”;一无所有,看朝霞的艳红,再不然,看想象中的邺宫,“晓日靓装千骑女,白樱桃下紫纶巾”。

    “挂起西窗浪按天”,这样的西窗,不独坡翁喜欢,我们谁都喜欢。然而西窗的风趣,正不止此,压山的红日徘徊于西窗之际,照出书房里一种透明的宁静。苍蝇的搓脚,微尘的轻游,都带些倦意了。人在一日的劳动后,带着微疲放下工作,舒适的坐下来吃一杯热茶,开窗西望,太阳已隐到山后了。田间小径上疏落的走着荷锄归来的农夫,隐约听见母牛哞哞的唤着小犊同归。山色此时已由微红而深紫,而黝蓝。苍然暮色也渐渐笼上山脚的树林。西天上独有一缕镶着黄边的白云冉冉而行。

    然而我独喜欢北窗。那就全是光的问题了。

    说到光,我有一个偏向,就是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直接的光而喜欢反射的光。就拿日先来说罢,我不爱中午的骄阳,而爱“晨光之熹微”与落日的古红。纵使光度一样,也觉得一片平原的光海,总不及山**曲间光线的隐翳,或枝叶扶疏的树阴下光波的流动。至于反光更比直光来得委婉。“残夜水明楼”,是那般的清虚可爱;而“明清照积雪”使你感到满目清晖。

    不错,特别是雪的反光。在太阳下是那样霸道,而在月光下却又这般温柔。其实,雪的反光在阴阴天宇下,也蛮有风趣。特别是新雪的早晨,你一醒来全不知道昨宵降了一夜的雪,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