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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聒噪的女人-第3部分

幔,扶老婆上床躺好,又为客人献上一盒果汁。

    “谢谢。”伍忆铃接过果汁,笑说:“秀桦,你老公好体贴喔。”

    “他请假帮我坐月子,更想辞职当奶爸照顾小孩,不过我可不依他。”黄秀桦娇媚地斜睨老公。“海旭在交谊听,你再去跟他说吧。”

    “好的。”老公出征去也。

    “说什么?”伍忆铃坐到椅子上,吸着果汁。

    “叫海旭放我走呀。我早就跟他提过了,以后我要自己带小孩,所以不上班了。”

    “啊,你要走?”青天大霹雳,那岂不剩她一个女生?

    “忆铃,你可以了解我的心情吧。我一直不孕,花了很多钱,更花了好几年的时间,终于生出自己的小孩,我好希望能亲自照顾小孩,陪她一起长大。”

    “我好象可以了解,这是做妈妈的心情……哎,都是我们公司太小了,人家大企业都有托儿所,让员工可以安心上班,你也不用离开了。”伍忆铃很自然地又要抗议。

    “你别再去唠叨海旭了。”黄秀桦微笑说:“就是小公司,连倒垃圾、洗厕所都要自己来,所以我们找来找去,都没有人愿意留下来。还好你来了,能力又这么好,我可以放心把工作交给你了。”

    “不行啦!”

    “你忙不过来,也可以叫海旭帮你请工读生。”

    “可是……你不要走啦,我会被姓叶的欺负。”

    “放心,我好歹是公司的股东,我会罩着你,给你精神支持。”黄秀桦拍拍她的手。“忆铃,好好照顾你的身体,我上次叫你去看妇产科,看了吗?”

    “还没有。”

    “不能这样喔,女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我看你每次生理期都这么痛,可能是芓宫内膜异位症,还是让医生检查一下,早点治疗,免得像我一样不孕。”

    “你别危言耸听啦,不是每个人都会痛吗?”

    “我可不是恐吓你,你已经痛得不正常了哪,这是我的主治医生。”黄秀桦指了头上的住院牌子。“他专攻内分泌和不孕症,你待会儿下楼去拿张门诊表,找个时间挂号,检查看看。”

    “好吧。”伍忆铃懒洋洋地念了几遍医生的名字,大概过三分钟就忘了。

    “我回来了。”黄秀桦的老公从布帘子外面转了进来。

    “这么快?聊完了?”黄秀桦疑道。

    “我找不到海旭,妇产科病房的交谊厅没有他的影子,后来发现他在婴儿室前面,我没打扰他。”

    “唉!”话刚说完,夫妻俩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了?”伍忆铃感到诧异。“刚才叫他看宝宝,他不看,现在又自己跑去看了?”

    黄秀桦神色变得凝重。“忆铃,既然大家都很熟了,我告诉你,海旭曾经有过一个儿子。”

    “儿子﹖﹗”伍忆铃心脏跳得像打鼓。“曾经?被他老婆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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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生下来一个月,婴儿猝死症过世。”

    孩子死了?!伍忆铃捏紧了果汁纸盒。一个有如天使般的新生儿死了﹖﹗

    她不敢想象当时叶海旭的心情,更为他的老婆难过。每个妈妈都是欢欢喜喜地迎接新生命,怎料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心情竟由山顶掉到谷底?

    方才叶海旭神情似乎有些寂寞,他想到了谁?儿子?老婆?

    “那……他离婚,是因为这样吗?”她结巴了,心情仍处于震撼中。

    “可说是,也可说不是。他们的事情很复杂,也许他会告诉你,我这个外人是说不清的。”黄秀桦摇摇头。

    她有这个“荣幸”去了解姓叶的吗?只要提到他的婚姻状况,他就要变脸,她再怎么口无遮拦,也不敢当面去问他呀!

    时光不是会平息一切伤痛吗?就像她和施彦文分手,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她会忘记他的声音、他的脸孔、还有他对她的伤害……

    很难,最难平复的就是伤害。她可以遗忘施彦文的气味和爱抚,却忘不了他一再指责她“性冷感”的不悦脸色。

    恐怕叶海旭的伤口比她更深更痛,是否,已经深到无法痊愈?

    伍忆铃离开黄秀桦的病房,准备找叶海旭一起回公司,才踏出转角,就看到他静静地站在婴儿室的玻璃窗前。

    一旁有一家人在看新生儿,兴奋地指指点点,阿公、阿妈、外公、外婆、爸爸七嘴八舌,好不容易看够了,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当他们经过伍忆铃身边时,她也能感受这一家人高昂的情绪。

    她再转头看叶海旭,他还是默默地站在窗前,很专注地望着里面的宝宝们。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柔和的神情,嘴角漾出一抹微笑,目光温柔疼宠。此刻,他是不是想到了天堂里的儿子,正想象父子共同玩耍呢?

    蓦地,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下,他退开几步,颓然地靠到墙上。

    护土按下婴儿室的电动窗帘,遮断了里面柔和的灯光,只剩下走道上刺目冰冷的日光灯。

    他转过头,看到站在转角的伍忆铃。

    他没有说话,只是以手掌抹了脸,回复冷淡的神色,径自转回长廊。

    伍忆铃不敢说话,跟在他身后,看他走进男厕。

    过了五分钟,他才出来,看样子是洗过脸了,但表情还是很僵。

    “叶先生,回公司了?”她轻声问着。

    “嗯。”

    两人下电梯,走出医院大门,来到停放机车的地方。他仍然没说话,将安全帽递给她,他也戴上安全帽,发动机车。

    伍忆铃坐在后座,左手拉着后面把手,右手扶在他的腰上,沉闷的气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安慰白自己,回到公司就好了,毕竟他是成熟的男人,再过一会儿,他会恢复正常,她又可以皮皮地叫他扫厕所了。

    这样不好吧?他这么重视员工福利,不只帮她的房间装了遮光窗帘,还在客厅买了一套沙发,摆上一架电视,又租妥第四台,送来一个冰箱——这么好的老板兼房东,她怎能在他失意的时候“欺负”他呢?

    嗯,该怎么安慰他?去买烧仙草?还是红豆汤圆?甜一下他苦闷的心?

    一边想着,扶在他腰间的手指不觉动了动,弹着他的肌肉。叶海旭感觉微痒,呼地一声,机车加油冲了出去。

    “啊,叶先生,你骑慢一点,不能超速啦,警察都躲在树下抓人的……慢一点啦,我要摔出去了。”伍忆铃的思考被迫中断,哇啦啦嚷着。

    “抱好。”闷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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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什么?”

    叶海旭空出右手,往后拉过她的手掌到自己的腹部。

    “左手也抱好。”他右手又回去加油门。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吓了一大跳,还没反应过来,叶海旭又以绸车族的速度呼啸过一个路口,吓得伍忆铃急忙双手环抱住他的腰。

    “呜,别骑这么怏啦,你心情不好,不要想不开啊,人生还很长,条条道路通罗马,呜,你闯黄灯了……就算想不开,也不要拖我一起死,你知道我很怕死的,车祸死掉又特别难看……”

    “你再吵,我就撞车。”

    “唔。”她立刻闭嘴,紧张兮兮地抱紧他的身子。

    叶海旭当然不会去撞车,他只是想籍由风驰电掣的快感,舒解满腔的郁闷,当然,更要挥走被她撞见他流泪的尴尬感。

    飚车的感觉真好,威胁她的感觉也很好,他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放任情绪,不去想不堪回首的往事,只是随心所欲地嬉闹,什么也不管了。

    念头一转,他放慢车速,来个二段式左转。

    “叶先生,你去哪儿?公司在那个方向,不是这边,还是你要顺道去拜访客户?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害我穿牛仔裤出来,这样很无礼耶!”

    “嗯。”

    “喂,我好心提醒你,要注重公司形象,小公司也要有小公司的气魄,你今天穿西装打领带,皮鞋擦得那么亮,旁边却跟了一个邋遢的小跟班,别人一眼就看轻咱们旭强了,而且更会破坏我的形象。人家好歹也是个淑女,有很多漂漂的衣服,都没有机会穿……”

    清冽的秋风迎面扑来,她附在他耳边的声音也飘了开去,加上安全帽的阻隔,有些语他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她正在滔滔不绝地说废话。

    他从来不知道,有人愿意在他身边唠叨,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生命有了声响和回音,所有的细胞得到共鸣上个个苏醒了。

    伍忆铃说累了,手指在叶海旭的肚皮乱戳。“呜,你要载我去哪里呀?怎么上阳明山了?你不会载我去卖掉吧?还是我太吵了,你要杀人灭口?别这么麻烦,我自动跳车……”

    他握住她不安分的“玉手”,捏了一下,沉声说:“看风景。”

    突然的一握,伍忆铃的心脏好象也被他捏住了,所有的血管顿时断了血流,令她双目晕眩,全身软绵绵地失了力气。

    她静悄悄地十指交叉,乖乖地放在他的腹部上,身体依然靠在他结实的背上,不敢再说话。

    她这样亲密地“黏住”他,有多久了?直到这时,她才感觉来自他身上的热气,一波波袭向她,暖洋洋地,缓缓地熏出她两朵红晕。

    叶海旭缩回手,瞄了后视镜,她不再靠着他的肩膀说话,而是躲到他的背后,脸蛋瞧不见了,只剩下半个又红又圆的安全帽。

    机车蜿蜓上山,山风清凉,不冷也不热,天空云影变化多端,时阴时晴,季节交替之时,有些心情也开始转变,像那满山的芒草花,摇摆如波浪,整座山的心都动了。

    “芒草香,芒草长,秋神悄悄过你身旁……”不管再怎么害羞,面对秋色美景,伍忆铃还是轻轻地哼了起来。

    “你在唱什么?”优美的旋律吸引了叶海旭的注意。

    “小学合唱比赛的一首歌,哎呀,我忘了歌词,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芒草呀,趁你身上花蕊没有掉尽的时候,请你跟我一起走……啦啦,忘了。”

    “破锣嗓,别唱了。”叶海旭的车速慢了下来。

    “喂,人家可是唱第一部女高音耶,你严重伤害到我的自尊……”

    “安静。”他突然停车,再度以右手握住她乱戳的指头。

    她说不出话了,他握得有点紧,像是急欲告诉她某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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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听,风吹的声音。”

    他放开手,他们同时拿下安全帽,静心倾听大自然最美的声音。

    哗!哗!秋风吹过,大片芒草发出哗哗的声响,起伏,摆动,迎风摇曳,白茫茫的芒草花像棉絮,铺散在整座山头,风一来,浪花一波又一波,彷佛将这山的花儿摇到那山去。山在动,风在吹,云在飞,埋藏心底最深处的悸动也被挑出来了。

    “好美!”不约而同,两人发出赞叹声。

    彼此讶异地望向对方,什么时候默契这么好了?

    四目交错,随即避开。眼前景色太美,美到青蛙会变成王子,美到聒噪吵闹的小番鸭也会变天鹅。

    叶海旭戴上安全帽,重新发动油门,心也随风驰逞。

    旅程继续进行,他们在山上兜了又兜,伍忆铃这次真的安静了,她不再说话,不再唱歌,只是紧紧地抱住叶海旭,好似徜徉在天高地阔的山野中,任浩瀚无涯的芒草花淹没了自己……

    第五章

    叶海旭放下电话,凝视桌上那杯烧仙草。

    天气渐渐凉了,他的点心由冰品变成热饮,有时候换成胡椒饼或叶包,每天下午准时送到他桌上。

    曾经叫她不要再破费买了,她又笑嘻嘻地要他加薪,郝自强也跟着起哄,可惜秀桦回家带小孩了,不然办公室会更热闹。

    他和她在阳明山绕了一圈之后,他们仍是若无其事地上班、斗嘴,言谈之间,她很聪明地不涉及他的私事,但他已有一种被她看穿的感觉。

    伍忆铃又在外头嚷着:“哇,上个月的营所税又暴增了,缴税缴得好快乐喔,赚得愈多,缴得愈多,中华民国万万税,耶!”

    她就是有办法吸引别人的注意。他端着烧仙草走出房间,果然郝自强也一屁股坐上桌子准备打屁了。

    “喂,忆铃,你别算错,如果冤枉缴了,你得负责向国税局讨回来……哎哟!”郝自强大口吃下烧仙草,却被烫了舌头。

    “呵呵,说错话了吧?”伍忆铃开心地在报表盖上印章。“不会错啦,我再呈给郝大副总经理和叶大董事长兼总经理复核,你们可得张大眼睛仔细看,万一真的报错了,大家可是一起死喔。”

    郝自强大摇其头。“同学,你看,我们请了什么伙计?哪有这样子恐吓长官的?”

    “天国近了,罪人应当悔改,她的报应到了。”叶海旭盯住她桌上那碗刨冰,快手快脚抢了过去。

    “喂,叶先生,你怎么可以拿我的点心?你喝烧仙草,不要抢我的啦。”伍忆铃跳了起来,伸手去抢。

    叶海旭几步路就到厨房,把刨冰倒入流理台水槽。

    “你不能吃冰!”

    “你这个臭鸭霸,”伍忆铃睁大眼睛,双手插腰,大声狂吼。“这是人家最爱吃的薏仁牛奶冰,你……你……你剥夺了我生存的乐趣!”

    “咚!咚!咚!”叶海旭转回办公室,丢出三枚十元铜板到桌上。“我赔你钱,这杯烧仙草给你吃。”

    “三十五块!”伍忆铃的脸像块臭豆腐。

    叶海旭摸了口袋,再丢出五元铜板。“你那个快来了,不能吃冰。”

    伍忆铃的气焰忽地消散无踪,全身发烫,心脏打鼓打得咚咚作响。

    他怎会知道她的生理期呢?

    郝向自强吹吹烧仙草的热气,笑说:“有什么快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叶海旭微笑说:“她这个月会来,下个月也会来,你那个永远都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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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自强恍然大悟。“这种事伤脑筋,忆铃,要保重喔。”

    听两个男人谈论女人的月经,伍忆铃被激怒了。“喂,叶大董事长,这里是公共场所,你怎么可以无视于女性员工的存在,拿我们女生的事情开玩笑?你有没有听过性马蚤扰三个字?你虽然没有毛手毛脚,可是言语也构成侵犯,我可以上法院告你,要求精神赔偿……”她说着眼眶也红了。

    郝自强忙劝道:“忆铃,我们没有开玩笑,我同学是关心你。”

    “谁要他关心了﹖﹗我活得很好,谢谢!”

    叶海旭直视她滚下泪珠的大眼,沉声说道:“伍大小姐,如果你认为我的言语侵犯到你女性的自尊,我道歉,赔你一百万也可以;可是我不能看你不知死活,自生自灭!”

    “你才是不知死活!快给我一百万!”她吼了回去。

    “你就是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叶海旭也吼得很大声。“每隔四个星期,我就看你抱着热敷垫来上班,又冒冷汗,又拉肚子,秀桦老叫你去看医生,你只是随随便便吃止痛药了事,平常又爱吃冰,不知道节制,甚至一边抱热敷垫,一边喝冰牛奶,结果是愈吃愈痛,对不对?”

    伍忆铃被他吼得摊在椅子上。他句句属实,他什么时候这么仔细观察她的生活细节了?

    “我看过很多医学报导,即使你不会痛,医生也劝女孩子在经期前后少吃冰,少吃刺激性的食物,这是对自己身体好,不是我多管闲事。”

    这个道理她也明白,只是她一向做不到,她就是嘴馋。

    “那……那我不吃了……”克制一下吧。

    “不吃还不够,秀桦一直提醒我,要我盯着你去看医生,刚刚我已经帮你初诊预约好了。”

    “我不要!我是健康宝宝,没有必要绝对不和医生打交道。”

    “反正你就是有医院恐惧症,没人陪伴就不敢去了,是吗﹖”叶海旭凉凉地说:“上次去拆线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医生才拿起剪刀,你就尖叫,害得外面的人以为医院失火了。”

    伍忆铃转动右手手腕,她已经很努力贴美容胶布了,但那道疤痕依然清晰可见。她嗫嚅着:“人家……以为会很痛嘛!”

    “好,我问你,割伤的时候很痛,退麻药也很痛,连拆线都有一点点小痛,你既然怕痛,为什么每个月就甘愿让它痛上两、三天?”

    “我……”伍忆铃无语,他说得太有道理了。

    “我不跟你大小声了,最好让你保持情绪稳定,这也能够舒缓可能的疼痛。明天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