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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女怕恶郎-第5部分

    市集上往来人多,顾不得会引人侧目,虞若竹直接跃上路边店铺,几个纵身便到了小玉所指的巷子,里头果然有几人在对峙,只是——眼下的情形似乎与丫鬟所说的不大相符……

    “小、小姐,”汉子喘着气道,“你就别躲了,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请你跟咱们走一趟……”

    三娘啐一口,“谁是你们小姐了?方才是谁恶声恶气地说要扭我见官的?呆子才信你们!我家的狗要咬我时,也是先假意对我摇尾巴的。”说着身子滑溜一转,又躲过左边大汉伸来抓她的手。

    ……你家的狗有这样聪明吗?虞若竹想着,反而不忙着下去,盘腿在屋瓦上坐了下来。他看出这两人都有些粗浅功夫,若真想抓住三娘也非难事,只是他们似乎不愿伤她,束手束脚地反而拿她的古怪步法没奈何。

    看起来,倒像是三娘在耍着她们了。

    大汉又停下喘了口气,口音浓重地道:“你自然是我们小姐,你一跑起来,我们就知道了。”

    三娘一怔,喝道:“胡说什么?我躲得快是同我娘玩出来的,与你们小姐有什么关系?”

    两名大汉对看一眼,“是是是,我们要同你说的,就是你娘亲的事情……”

    三娘眨眨眼,脚下不由放缓了,一人便趁机来擒她手腕,上头的虞若竹见不对,弹指一片碎瓦过去,人也跟着跃下,挡在了她面前。

    汉子手上吃痛受了一记,又见他凭空跃下,面上皆是一变,“又是你这小子!”狠狠抛下这句,身形急退,竟就这么跑了。

    虞若竹跨出半步,却没有去追,只回头看她,“没事?”三娘回过神来,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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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似乎都无心谈及方才的意外,快出巷子时,他才听见她自言自语地低道:“拿我娘来诳人,哼,我才不上当呢……”

    第九章 故伎重施(2)

    他面色不动,摸到怀里一样物事,掏出来递给她。

    “这是什么?”三娘随口道,摊开一看,是个用纸包着的糖人。想到自己做的好事,不由心虚地笑,“嘿嘿,嘿嘿嘿……”

    他也不追究,问起了另一事:“你现在住的院落,安全吗?”

    三娘一口咬下糖人的头,偏脸想了想,“还好吧,每到天黑,就有几个铁柱子在外头走来走去。”铁柱子似的呆人,嘻嘻。

    “……”那是巡庄的护院,江湖高手拦不住,对付像方才那样功夫粗浅的小贼还是没问题的。

    功夫粗浅吗……在沈府纵火的那几个黑衣人,功夫也好不到哪去。他低眸看一眼从方才开始便明显心神不定的三娘,突然开口:“方才我若要擒下那两人,并非难事。”

    唔?她不明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抬了眼望他。

    “我放过他们,不是因为追不上,而是……”而是他迟疑了。

    明知那两人话有蹊跷,兴许还是这一路上的“老熟人”来着,擒下他们,定能将事情问个水落石出。

    可是之后呢?

    之后,她会留在司徒家,过浑浑噩噩却平稳安康的日子,二师兄也不必再担心追踪她而来的人会给司徒家带来麻烦。以他不喜三娘的程度,必会拖着自己早日告辞。

    分离呀……早就预见到的结局,为什么不愿它来得太快?

    心绪短暂动摇,又很快定住,凝视着因他的半截话困惑不已的小脸,“我有一事问你……”这些日子,都是旁人一厢情愿地张罗她留下的事,并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愿。人人都把她当成异于常人的痴女看待,见她在庄里颇能自得其乐,就以为她一定也愿意留下来。他一直冷眼旁观,此刻却想问她明不明白,留下来意味着什么。

    正要出声,却见一直望着他这头的三娘突地双目大睁,叫了一声:“娘!”二话不说便越过他追进了街上的人群。

    虞若竹一怔,也跟了上去,“怎么?”

    “我见到我娘了!”她不停张望,惶急的眼寻找着惊鸿一瞥的身影,浑然不觉自己的话有多么荒谬,“她就站在这里,穿着红衣!”

    “……”

    三娘眼里再无旁人存在,转目间瞥见远远街角似乎有红色人影一闪而过,她不假思索地提足追去,口中不住喊:“娘!”

    虞若竹心知有异,在她身后不离寸余。

    一路从热闹的市集追到街口,才见她又停步四望,显是失了目标。虽知是不可能,他也不枉下结论:“你看得真切么?”

    “清清楚楚!”三娘冲口而出,“那张脸,分明是我娘!”她以前、她以前一直是有些糊涂的,娘亲又死得早,在她脑中只留下一个面容模糊的印象,可是方才、方才一见那红衣人惊鸿一现的侧脸,心里便一阵战栗,简直是娘亲死而复生!

    ……等等,死?

    脑子突地混乱起来,她喃喃自语:“对了,娘已经死了……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娘亲临终时,是她一直握着那双手直到十指僵冷,那种冷,她一辈子也忘不了。收殓那日,还是家丁把她从娘亲尸身上拉开,她亲眼见的入棺,见棺木被钉死……那,她刚刚见到的,到底是什么?

    虞若竹见她怔怔立在当街,目光如痴如癫,对周遭一切浑若不觉,显是迷在自己的心绪中了。他也不出声叫她,陪她站着。

    “两位究竟要不要歇脚的?就这么站着,咱们不好做生意呀。”

    他回头一看,见两人正好挡住了路边一家茶肆的招牌,那伙计显是观望了半天,才决定出声赶人。他一言不发地递给伙计几块碎银,拉着三娘在桌边坐下,她就像偶人似的任他摆布。

    一壶热茶很快就送上来摆在两人中间,没有人去动它。

    壶口缥缈的水汽渐渐淡了,一粒水珠从檐上落下,随之是第二滴,第三滴……三娘微微一震,抬起头来,眼神茫然,“这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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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边茶肆。”虞若竹目光锁住她的脸,见她面上仍是少许迷惘,眼里却没了先前的癫狂。

    “下雨了?”

    “是。”

    她像是忘了先前的事,恍恍惚惚地自言自语:“不好,得早点回去,秋庭和小玉一定等急啦……”虽是这么说,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抬头呆呆地望着檐下如帘的雨丝。

    他一直看着她,此时才出声:“你想明白了?”

    “什么?”三娘微惘,片刻才知他问的是什么,“嗯,想明白了,我大概……是看错了。”

    他见她说这话时一脸迷惑,显是仍不能释怀,却没有再问下去。

    “看错了……娘已经死了,再说她从不穿红衣……”像是说服自己似的低语,抬脸见他直直瞅着自己,她心里莫名一暖。

    这人……对她很好。

    平日里虽然不冷不热,有时候也很凶,可是、可是却会静静地陪在自己身边。

    “喂。”

    “嗯?”

    像小孩子似的扯住他的衣袖,平日里任性撒娇的动作,现下却有种坚定安稳的意味,仿佛在约定什么,“这样也好,你没爹没娘,我也没爹没娘,陪着你。”沈三娘陪着虞若竹,这么说的时候,觉得很安心,像是知道自己不是孤单一人。

    “……”他目中一闪而过难解的神色。

    雨声突地转大,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外,见行人都因这场雨避得一干二净,天地皆白茫一片,就连光线似乎也给阻在了门外,让这间低矮茶肆越发昏暗。

    三娘怔怔望着,觉得世间只剩下她与他两人,又像是回到了那几日山谷间的河岸,耳边只有静静水声,他用剑鞘牵着她走,似乎永无尽头。

    还好,有这人一直在自己身边。

    就在先前风雨将至,飞沙走石之际,街上有个劲装女子却没有像旁人那样加快脚步慌忙走避。不紧不慢地转过街角,她来到巷中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前,敲敲门板。

    木门开了道小缝,见是她,里头的人忙不迭拉开门板,“大姑娘!”随着女子跨入门槛的动作,屋里几人全伏在了地上,不大的地方除了人只有几口棺木,似乎是间棺材铺子。

    她的眼扫过伏在地上的几个汉子,嘴边勾起一道艳丽的笑,缓缓吐出两个字:“蠢、货!”

    大汉们低着头都不敢出声,有个胆子稍大些的试图解释:“大姑娘,今天若不是那个男的——”

    “啪!”黑色的鞭影漫起,背上已挨了火辣辣的一记,他忍痛咬牙,将剩下的话吞回了肚里。

    长鞭如蛇般缩回女子红衣腰间,她教训了人,唇边的笑却不动分毫,“我交待的事,你们就没一件做对过!几个男的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姑娘,观望了这些天,就想出一个低劣的抢人戏码吗?”

    汉子们唯唯诺诺,“大姑娘教训得是,属下无能,真不知如何办好这事,因而一直盼着大姑娘来。”

    女子不语,抱手踱了几步。

    一人见状提议:“其实,他们住的地方防范不严,咱们人虽少,但只要像对付沈家那样使些手段……”

    “你也学了中原人的卑劣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们要的是那姑娘,可不想与别的中原人扯上关系。”

    “可是,小姐难得落单,她身边那男的我们又打不过。”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惹,还有一个硬点子,他们真不知道该如何抓人呀!

    女子略沉吟,已有了计较,“我自有主意。”说罢又是一道妖艳叫人不能逼视的笑,“本以为她年纪小不记得的,没想到……”

    “表小姐,别难过了,咱们很快又能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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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庄前正上演一场十八相送,平日里说话又豪气又爱掉书袋的秋庭此刻却爽快不起来,拉着三娘眼泪汪汪,看得习惯了送这位表小姐来来去去的小玉也红了眼圈。

    秋庭点点头,清了清嗓子道:“说得也是,我过段日子再寻个借口上来,三姐姐你可要等我。”

    三娘一个劲点头。

    “何时你也让小玉带你上我家来,我一定好好招待……”再说下去便真的舍不得走了,她强笑一下,在最后终于拿出一丝自个崇拜的江湖大侠的爽气风范来,转身上了等候许久的马车。

    三娘站在门口望了许久,才与小玉慢慢走回庄。

    她平生交的第一个朋友……总还能见面的,还能见面……

    虞若竹远远站着,见她一瞧到自己便跑过来,眼角虽是有些红,神色却还算平静。

    “……我以为你会哭闹的。”换了是以前的她,绝不可能这么平静。

    三娘抬眼看他,摇摇头,“大家都说,秋庭过一阵子又要来啦。”咬得很重的语气,像是要让自己心安。

    最重要的是,他还在这里。

    想着又习惯地扯住他的袖子。

    “你……”虞若竹停步,自那天之后,总觉得她变得静了些,缠着他时也不再是一转身就能跑掉似的没心没肺。

    几乎能感到她的举动中浓浓的依恋味道。

    见三娘不解望来,顿了顿,仍是没说下去,却被她拉住了。

    “对了,你那天要问我什么?”

    “哪天?”

    “咱们出去那天呀。”那天,他也像这样欲言又止,说要问她一事,结果却因她瞥见了娘……不不,那不是娘亲,因为她看错了眼,他也没问成。

    “……”如果他离开时,这丫头也能像今日这样平和的话,那么问与不问也没什么区别。

    “虞少侠,”忽有一个家丁来报,“慕容少侠回来了,正在找你呢。”

    二师兄回来了?他看一眼在旁等着三娘的丫鬟,“你同丫鬟回房去,莫乱走。”三娘乖巧地点头。

    他随家丁离去,走了几步莫名又回身看一下,见她仍站在原地望着自己,瞧见他回头还笑了笑。也许是刚送走女伴心情沉郁,那笑容不是平日俏皮的嘻嘻笑,安安静静的。

    “小姐,”小玉上前唤她,“咱们回去吧。”

    两人无言地往回走,小玉便忍不住望着院墙叹气,“怎么办呢,表小姐才刚走,我就有些想她了。”平时三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多开心呀,有两位小姐漫无边际地胡吹瞎侃,她在旁听着也有味道。如今最能言善道的表小姐回家了,新来的少夫人性子又安静,她和小姐两人真有些寂寞呢。

    “小玉!”远远有别的丫鬟叫她,“少夫人想绣些东西,问你前几天买的花线放哪了?”

    “我先送小姐回房,这便过去!”她应道。

    三娘说:“你去吧,我又不是不识路。”

    “可是……”可是虞少侠吩咐过,即便在府中也要有人跟在小姐身边,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上次出门遇到无赖的事仍让她有些后怕。

    “去吧。”三娘轻轻一推她,自己先走了。

    她踌躇一下,冲着小姐的背影喊:“那你自个小心呀!”虽然她也说不出在庄里还要小心什么。

    三娘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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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喜欢乱逛,静不下来,可是今天没心情,所以会听话乖乖回房。

    一个纸扎的花球不知从哪滚到她脚边,有人在墙外轻轻一笑,“替我捡过来,可好?”

    她抬头,隔着缕空的花瓦瞧见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倚在墙外。

    “好,我扔过去,你接好了。”

    “别扔,我要你亲手给我,那边不是有个小门吗?你开门出来。”

    她摇摇头,“不行,有人同我说过没他陪着就不能出去。”这个“他”自然是指虞若竹。

    女子又笑,笑声中似乎有种魅惑人心的味道:“你不出来,便见不到我,你不想见我的面吗?”说着,缓缓转过头来。

    三娘脑中一片空白。

    “小姐!小姐!”远远传来叫唤,是回房不见三娘的小玉找了过来,等她到这儿时,只见着地上孤零零一个绣球,“啪”的一声,半掩的侧门被风吹开了,拍击在墙上。

    她心里突生惶然,捡起绣球察看,那上头写着几个字,“承蒙照顾,后会无期。”

    第十章 远走天涯(1)

    一大早,悠扬的歌声就穿过云雾,直进入梦中。

    推开竹楼的窗子,沾染了绿意的湿润气息便扑进来,叫人心旷神怡。入目是满山的绿,一道索桥悬荡于两山之间,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她的目光小心避开对面山壁上大大小小黑沉沉的洞岤,趴在窗上往下看,意料之中地自那片云雾里看不出什么来,只能听着回荡在峡谷间悠扬起伏的歌声,猜想撑着木筏的人此刻是逆流而上,还是顺流而下。

    门口传来声响,她回头,面露喜色,“红姨!”

    红衣女子立在门边,看着人时嘴角似乎总带着笑,艳丽又妖异。

    “我来瞧瞧你,这三日过得怎样,可觉得无聊?”

    三娘摇摇头。

    女子将带来的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饰放在床边,在她面前焚起甜香。她已经很习惯了,自动自发地闭眼探入烟气中,让红姨用奇怪的方式给她检查。香雾中有股说不出的药草味,甜腻惑人,红姨的声音似乎在很远的地方说着:“若无大碍,只等明天祭祀,便能替你开了未通的心窍。”

    她不知道“开心窍”是什么意思,只知红姨很看重这件事,特地让她搬到这处距山顶最近的竹楼来净心三日。除了定时来送清淡蔬果的一个哑婆子,其他人都不许上来。

    她不禁有些困惑,仍闭着眼睛问:“红姨,为什么要开心窍?”

    “我先前说了,你娘生你时并不足月,令你天生心眼闭塞,常人能长久记住的东西,你只有模糊的印象,对当下的感受却比常人浓烈。”浑浑噩噩又喜怒激烈,所以乡人才会道她得了失心疯。

    “不知你娘是怎么想的,这等问题别人没奈何,我族却有秘法,她竟放任不管。我猜你那日坠河受了刺激,心志清明了些,可毕竟仍要心窍全开与常人无异,才好学会族里的秘术。明天就是祭祀的好日子,我会召集全族,把你引见给族人,顺道做法开你心眼。”

    三娘似懂非懂,只知红姨不会害她,可是……她觉得自己现下这样子没什么不好呀?

    如果只是为了学秘术的话……

    鼻间的香气渐渐消了,她睁开眼,有些惧意地扫过对面壁那些石洞,“我一定要学吗?”

    “你红姨贵为族长,你是我妹子的女儿,族里人人都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