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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女怕恶郎-第4部分

    她每问一句,窗那头就传来一道抽气声,让她觉得这个表小姐似乎快要昏倒了,而那个很亲切的丫鬟则在一边抿着嘴笑。最后她老老实实地说:“我没去过这种地方,不过带我来的人大概是去过的,有个人一天到晚抱着剑,说起话来满口都是师兄师弟的。”

    “啊,那必定是江湖上的大侠了,敢问他们如何称呼?”

    “恶人。”三娘脱口而出。

    “恶人?”

    是了,恶人是她原先骂他的话,他的名字应该不是恶人来着。难不成他叫七师弟?那好像也不算是名字……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与她朝夕相对、总是抱着剑的那个男子叫什么名字。

    “你随他们来,却连他们的名号都不知?”

    “他们又没说。”三娘一撇嘴。

    “这……听说有些江湖大侠素来喜欢隐姓埋名,与你同来的人想必也是如此!”秋庭一击掌,迫不及待地又问:“敢问姐姐是如何结识那两位大侠的?”

    “我也不知,起初是有奇怪的人放火烧了我住的地方,他们两人跳出来救火,赶跑了蒙面人。”

    “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真乃大侠风范!接下来定然是两位大侠联手相助,终于查出原来是歹人觊觎姐姐家里私藏的武功秘笈……”

    三娘嘿一声,“我家早烧光啦,怎会有那种东西?接下来两位大侠便将我打晕,带了出来。”

    “什么?”便连一旁听得入迷的小玉也吃了一惊,“表小姐,大侠也会对女子动手吗?”

    “呃……”窗那头的人犹豫不决,“大侠做事,非我等常人所能理解,相信其中必有缘由……这位姐姐你快说,之后又如何了?”

    “之后?之后我便掉到河里,又是其中一人将我拉了上来。”

    “是了,这就是传闻中的英雄救美!”秋庭激动地一拍案,一把绵软的嗓音竟也给她说得慷慨激昂,“当时想必是险象环生,危机重重!”

    有吗?三娘努力地回想,摇摇头,“我不知,不过那人手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哎呀姐姐,这与书上说的分毫不差——‘佳人舛命落难,英雄舍身救美’,接下便该是以身相许了。”

    “表小姐!”丫鬟急叫,红着脸一跺脚,“您自个看些不成样的书便罢了,可别把三……三小姐给教坏了,让老爷听到,非骂我不可。”

    “什么是以身相许?”三娘偏偏不识相地问。

    “这……回头小玉不在时,我才慢慢解释与你听。”

    “表小姐!”

    隔着窗的两人,一个傻,一个痴,竟也聊得无比融洽,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一直持续到夜深,也没人想到把对方叫到自个房里。等她们兴尽收口,丫鬟早已趴在桌上睡着了,三娘也不叫醒她,脱了鞋爬到榻上和衣而眠。

    她本是泼辣的性子,可今晚连连碰到对她如此亲切的同龄人,那泼性子便使不出来,反而显得有些傻气。尤其是那奇怪的女子秋庭,嗓音绵软娇滴,说的话却豪迈得很,似乎又懂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三娘对她又是心折又生好感。自娘亲过世后,她还是头一回碰到让她喜欢的女子。

    合着眼迷迷糊糊,脑子里满是今夜的话,一会想着改日得问问恶人究竟叫什么名,一会又念起“以身相许”,待睁眼时,外头晨光已现,她吃了一惊,揉揉眼,神志清明,这一晚过去得好快。

    丫鬟仍趴着睡得香沉,隔壁房间也没有动静,三娘轻手轻脚地下地推开门,晨光正好,庄内已有家丁在忙碌,她记起谁说过今天是迎新娘子进门的日子,便更是待不住,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地方闲逛起来。

    便东望望西看看,有家丁认得这个样子奇怪的女子是昨夜的客人,就道一声诺,其他人只是多看她几眼,大喜日子人多事杂,倒也没有人分心来理会她。

    她昨夜初到之时,觉得城里的大房子也不过如此,可一旦认识了亲切的女伴,连带着也看这地方顺眼起来,就连庄里的气象似乎也比沈府开阔许多。

    第七章 一见如故(2)

    不经意间走到一处回廊,三娘觉得眼熟,好似昨晚就是在这儿与那两人分开的。顺着回廊走走停停,尽头是个陌生院落,她在外头探头探脑了半晌,正要转身走开,突听“吱呀”一声,有人从那排厢房里出来,不是虞若竹又是谁?

    三娘大喜,快步奔至男子身边,背着手绕他转了一圈。与她像小狗似的雀跃举止相比,他似乎一点也不奇怪会看到她,表情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便又转回房间里。

    她亦步亦趋,也跟了进去看他自架上的瓷盆里掬水洗了脸,转身去取手巾,最后将摆在床沿的剑挂在腰间,对方转到哪,她也跟着转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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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若竹背对她的身影一顿,似乎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终于转脸过来正来看她,“昨晚睡得好?”平淡得不似询问的语气,仿佛不得不搭理她才勉为其难地开口。

    三娘一个劲地点头,想起一事,“恶……”才张嘴就记起许久都未骂他恶人了,忙又改口:“喂,你究竟叫什么?”

    他微怔,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你问这个做什么?”两人相处这些日子,她都没想过问他的名字,一直喂喂地乱叫,今个怎么突然开窍了?

    三娘眉开眼笑,把昨晚新交到个伴儿的事同他说了,秋庭说话文绉绉的,她记不全,只颠三倒四地反复这个表小姐多么的爽快有趣,还有个活泼的多嘴丫鬟,待她又是如何的亲切。

    他的长眸望着别处,就如一向应付她的聒噪时摆出的样子,只是相较起以往的漫不经心多了一层若有所思的神色。半晌他才缓缓道:“这儿与沈府大不一样。”

    “可不是?这儿的老爷竟然只有一个夫人,还是死了的。”她接口,一脸不可思议。

    “……”虞若竹自动忽略她的话,像是自言自语地沉吟:“这儿没有人知道你的过住,姓司徒的念在旧情上自会对你百般照顾,连带着下人也不敢轻待你。”

    “小玉也说了,他让我住夫人的房间呢。”

    “瞧起来你也待得挺开心的,”他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这确是再好不过。”

    三娘歪歪头,怎么觉得从方才开始他们便在各讲各的?猛地一拍掌,“是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你知不知有何区别吗?”

    什么意思?她突地恼了,“你也把我当成疯子对不对?认为我脑子糊涂,记不住东西?”她之前是有些糊涂……便连现在,她也弄不清自己与常人是否不一样,只是一直以来别人都说她奇怪,甚至当面骂她疯子,疯便疯呗,她才不在乎呢……却受不了这人话里的轻视意味!

    他看她的眼神果然变得有些奇怪,静默了下才道:“真正的疯子可不知道自个疯了。”

    三娘听不懂他的话,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凑近他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到底有没有疯?”她从来没有问过别人这个问题,因为对象是他,她才会开口问。这人面恶心善,同她一样没爹没娘,最重要的是他曾说过不讨厌自己,三娘没来由地信赖他。若他说她不疯,下次再有人敢叫她疯子,她非啐回去不可!

    虞若竹注视她,半晌才答非所问地道:“你如今这样子就很好了。”

    又是一句难以琢磨的话,只是既然有个“好”字,想来意思是不差的,她心里才稍平些,仍要咕哝:“那你为何不肯告诉我名字,小气得很。”

    “不是不肯……”只是既然要把她留在这,日后也不会再见,知不知道他的名字又什么必要?徒添一层牵扯而已。

    他始终记得身为猎户的父亲的话,“始终要放回山林的东西,莫养得太熟。”

    懒得同她解释,解释了她也不懂,他只是蘸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字。

    “若……竹……”三娘念出后两个字,第一个笔画多的却不认得。

    “虞。”

    她把这三个字在心里默念几遍,直到确定不会忘记了才笑嘻嘻地抬脸,“你还是叫‘喂’顺口些。”其实“恶人”也很顺口,虽然他随自己乱喊从不动气,可是她不愿让别人听到了,以为她真在骂他。

    “……你还想知道二师兄的名吗?”

    三娘摇摇头,兴趣缺缺,“不相干的人的名字,记来做什么?”

    “谁是不相干的人?”一人声音突兀插入,原来睡在隔壁的慕容显也已醒觉,过来寻他的七师弟。

    “……”虞若竹抬眼望向窗外,“今日天气不错。”

    “有吗?”慕容显状似无意地挤进两人中间,眉眼虽是笑的,却显得有些假,“我本以为我已起得够早了,没想到师弟比我起得还早……沈姑娘,一大早你便来找七师弟,有什么要紧事吗?”

    三娘莫名被挤到一边本就气恼,闻言只白他一眼,哪肯答话。

    慕容显咳一声,换了一副教训的口吻,“七师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沈姑娘年幼不晓事,你也不懂得避嫌吗?这儿毕竟不是野外地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若给路过的家丁看到了,于姑娘家的名誉可是大大不好……你闭上眼睛做什么?别装睡!”这个师弟到底知不知道他这么苦口婆心是在保护谁的清白呀?一碰到不想应付的事情就学乌龟缩壳里,真真气死人!

    屋里其余两人,一人做老僧入定状,另一人倚到窗边在窗格上比比划划,全把他当成了耳边的蚊蝇,嗡嗡嗡嗡,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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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显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对天长叹。

    不一会,有家仆来探,原来是丫鬟醒来不见了三娘,急得上报司徒老爷,他料想她初来乍到,必是怕生寻两师兄弟去了,故命人来问。

    既知三娘确在这儿,司徒老爷也放了心,干脆让人将三人早膳都一块送来,又带来口信说大喜之日庄里忙乱,若有疏忽招待不周还请包涵云云。

    “哪里哪里,你们家老爷太客气了,在下等人自会料理,便请他放心操持婚事。”慕容显忙向来人还礼,回头一看,另两人已将餐盒里的碗碟摆了出来,大有“客气话你说,我们只管吃”之意。

    他苦笑一下,坐下了又去教训三娘:“沈姑娘你瞧,像你这样随处乱跑,却让主人家担心,日后你得多注意些,才不枉司徒前辈待你这般亲厚。”言下之意,似乎她留下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三娘咬着筷子,倒也真觉得有些对不住昨晚那丫鬟,况且还想见见秋庭长什么样,只是她找到这来本是凑巧,现在若回去,回头又不记得来时路啦。转念一想,一会迎新娘子时大家定会都出来看,到时见到秋庭和小玉也不迟。

    于是便放下心来,嘻嘻笑着同这个啰里啰嗦的二师兄抢吃的。

    慕容显大感无奈,只恨不得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黑衣人此刻便跳出来,他全打翻了解决此事,好拖了师弟速速离开。若还要在此留个十天半月,难保师弟不会被这疯丫头缠了去,他日日都要防贼似的保护师弟的清白,也很辛苦哇!

    “沈姑娘,你看我师弟整日摆着副死人脸,瞧着多糟心,你怎么偏生就喜欢找他呢?”

    “……”虞若竹闷头喝粥,任师兄与另一个同样话多的女人纠缠不清。

    眼见日头渐高,派去迎亲的家仆已出发了,慕容显这才想起于情于理他们也该备上一份礼。指望七师弟同他上街是不可能的了,苦劝三娘回房她也不听,他只好留下两人,怀着“做师兄真不易”的酸楚心情出庄置礼去了。

    他前脚才刚走,三娘便扯扯虞若竹的衣袖,“屋里头闷得很,咱们出去瞧热闹吧?”

    “……”其实,做师弟的也轻松不到哪去。

    也罢,就再陪她这段日子。

    他想着,任三娘拉了自己出门。

    第八章 情愫暗生(1)

    司徒家家底殷实,在城中也算有名气,这一代的司徒少爷做生意更是使得一手圆滑手段,故而早早就有宾客陆续前来。这些人之中,有生意上往来的外地商家,有上门讨杯喜酒喝的本地居民,加上两家为数众多的亲友,新娘子还未迎到,前堂院子里摆的几十桌喜席已坐了多半。

    忽听唢呐一声响,三娘与虞若竹混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群中,见长街那头吹吹打打抬来一道喜轿,前有婆子开路,后有家仆簇拥,好不威风。她离得远,个子又小,一个劲地伸了脖子张望,还是没看清等在门口的新郎官是如何扶新娘子下轿的。

    虞若竹看她一眼,见路边有棵繁茂大树,便把她拉出人群外,纵气提身,将她抱到了树上。三娘抓住树干坐稳了身子,回头朝他嘻嘻一笑,睁大眼睛瞧新娘子去了。

    “哎,这新娘子拿块布盖了脸,怎么知道她漂不漂亮?”

    “那是红盖头,只有新郎官才能掀开。”

    “那他为什么不掀?”

    “……要入洞房才能掀。”他虽然长年住在山上,这些事情还是懂的,不像这女人仿佛什么都是头一遭见识。

    突地身子一僵,想到她要是问起什么是入洞房,那该如何是好?

    还是装傻好了。

    三娘却只是哦了声,专心地望着下头,脸上的兴奋之色却渐渐消了,“大家看起来都好开心的样子……”相熟的脸,不相熟的脸,个个都笑容满面,坐得高高观望的自己,心口竟有些难受。

    这究竟是什么感觉?不由疑惑地抚上心头。

    她不明白,这般滋味叫做寂寞,因为置身事外,他人快乐是他人的事,与她却是不相干的。

    “娶亲嫁人,是很好的事情吗?”

    虞若竹看她一眼,不想让她对这种事有太多期待,只含含糊糊道:“也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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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为什么人人都要成亲?”

    “……因为看见别人都这么做,也就跟着了。”勉为其难地敷衍,打定主意她若再多问一句,他就干脆装聋了。

    三娘难得安静了会,低头不知想些什么,半晌才抬脸,问了句让他难以忽视的话:“那,以后你也会讨个新娘子进门么?”

    “……”他闻言抬眼瞪着不知何时贴近了的小脸,头一回看不出那双向来喜怒分明的黑白眸子中,蕴含着什么情绪。

    她是认真地想知道,抑或只是好奇?

    莫名地撇开眼,他平声道:“我没想过。”这倒是大实话,他与二师兄不同,脑子里从未有过明日的事情,若不是师父让他随师兄下山,便就在山上终老了此生也无妨。

    二师兄想让他做伴行走江湖,似乎也无可无不可,反正碰上不想应付的事,丢给二师兄就是。至于遇到喜欢的姑娘与其成家这等事,向来就如师兄嘴上唠叨,从未进过他脑中。

    “这有什么难想的?你若成了亲,是不是也同沈家那老头子一样,买个大房子,每年往里头塞一个姨娘?”

    虞若竹顿一下,才知她说的是她爹,“并非人人都同你爹一样。”

    “也对,”她挠挠头,“那就学这家的老爷,守着新娘子等到她死,或者你先死,剩下那人就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喝药。”

    “……我同你有仇么?”这般来咒他?

    “难不成,你就一手抱剑,一手牵了新娘子在江湖上走来走去?”

    听她越扯越离谱,他随口道:“自然不会,江湖上是非多,还不如寻个山村小镇,做一对平凡猎户夫妻。”话一出口,自己倒先怔了怔,只觉这不假思索的话说得顺溜至极。

    三娘眼睛一亮,“就像你曾说的,夏季里上山打猎,等冬天雪封了山,咱们便躲在小屋里舒舒服服地烤火?”

    ……咱们?

    他长眸微眯,就听到她迫不及待地问:“那,我嫁给你好不好?”

    虞若竹面不改色的功夫再好,也不由得心里微惊。凝目细瞧身边女子的神色,见她眉目天真,分明是不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

    疯言疯语,当不得真。

    他冷静地移开眼,“你这话千万别在二师兄面前说。”他不想被师兄念到死。

    见她张口又要说什么,他干脆将她带起跳下树,把人往那一放,头也不回地混在宾客中进了大门。

    “喂!”三娘在他后头跺脚,却哪里唤得回铁了心装聋作哑的男子?她扁扁嘴正要追上去,便被一个家仆客客气气地拦住了,“小姐,老爷另设了女客桌席,吩咐小的带你过去。”

    哎?她回头望望,早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