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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心-第22部分

“妖人”,华夏人口中的我成为了为王启年报仇的大英雄,在武技和胆魄各方面都继承了他的关门弟子;而土著中则半公开地流传一个传言,说我才是天神派下来的真正使者,奉天神之命剪除了窃据使者之位的妖物。

    我不知道这两个谣言的源头是哪里来的,背后是什么人别有用心地散布。我虽然为王启年报仇,但我们的师徒关系真的子虚乌有;我在土著人前已经公开否认过天神的存在,但依然阻挡不了我是天神使者的传说蔓延。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理会。不管背后人物散布这些话有什么目的,实际的效果对你我巩固岛上的地位大有好处。与其吃力不讨好地寻觅幕后人物,不如把心思放在提升自己的实力上。这个修真时代,只要有厉害神通,再阴毒的诡计也害不了我们分毫。”

    慕容芷说。

    ——不错,和昂山宝焰的战斗,之前舜水镇的火『药』轰炸、王启泰的分化瓦解用处都不很大,最后还是我突破到了金丹,用上“蛇卫”才彻底解决掉的。

    只要巩固好自己的金丹境界,岛上别人什么有小动作我都不害怕。

    从十月底开始,我和慕容芷依照《秋水篇》锻炼阴神。我决心花上三年的苦练,把金丹下层的境界站稳。

    金丹武者锻炼自我的肉身,使用肉身和气作为和外物斗争的神通;而修真者锻炼念头和肉身两方面,使用念头统御的各种法术、符咒、法宝和飞剑等神通和外物斗争。

    肉身和念头是『性』命的两个方面,都是一气所化。倒不能说金丹武者只偏至在自我肉身单方面的修炼,因为念头本就寄宿在肉身内,凡是肉身的锻炼,总能间接地锻炼念头——只是,他们没有掌握,或者不必去学习把念头独立出肉身使用的方法。

    心身合一,贯彻了武道意志的直率一拳就是武道对念头的使用。

    这种情况下,念头是不需要和肉身分离的。

    但要施展法术、符法、飞剑、法宝等神通,就必须把自己的念头从肉身剥离出来:比如任平『潮』附在各处的封印、我们收集到的修真者纳戒等等,上面都有修真者附着的念头。在内室大殿攻击我的火龙,也是附上了任平『潮』的念头才能成型和灵动。

    我的诸天雷法总纲变现的种种兵器和物品其实也附上了我的念头。过去我虽然不明白如何分离念头,但因为神魂烙印的符文,不假思索地自动完成了分离和附念的各个步骤,不过这仅限于我的诸天雷法总纲。

    (慕容芷能够模仿我的雷法总纲发出最简单的三咒,这主要得益于她炉火纯青的小无相功,更精深的变化她也不能够实现——我对自己的诸天雷法总纲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没法口授给她里面的精髓。)

    要分离自己的念头,先要自如地出入自己的阴神。

    在内功阶段以下不可能自如出入自己的阴神,只有到了引气入体的筑基之后才能比较安全地修炼相关的法门。

    原因有二点:

    第一,内功阶段以下的阴神不稳定,很容易被外部阳气浓烈的环境分解成各种念头,然后消泯在天地之间。强光、天风、武者的精气、兵营的杀气、儒门诵经典的正气都对它有强大的伤害作用(我第一次练内功出岔阴神『乱』走,就险些被父亲的精气误催化掉)。

    第二,内功阶段以下的阴神一旦离体,很难回到自我的肉身。不能回到肉身的脆弱阴神,过五六个时辰也免不了消泯的下场。

    可是已经能引气入体的筑基者修炼阴神则不然:肉身和阴神之间的感应已经十分强烈,离窍的阴神始终能找到自己归还的肉身宅邸方位;其次,筑基者的阴神不再纯阴,因为能引气入体,已经一阳初生,对于外部的阳气有了勉强的抗『性』。虽然还不甚能承受纯阳之气,躲在暗室中待上一个周天再回肉身,倒妨碍不大。

    筑基下层的慕容芷就是选择一间极其僻静和幽暗的虚室修炼出入阴神。我在她的虚室前立了一块牌子:“入此者一律杀无赦”,尤其警告脑子经常脱线的逢蒙,而绯红衣则守在附近护法。

    她使用《秋水篇》记载的六十四种观想法,和我出阴神的修炼法一致。

    纯阳的阴神为元神,六阳-具足,能和肉身一般活动自如,更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变化,那是元婴境界的修真者才能修到的成就。而金丹下层的我,体内阴神的水平实际已到了二阳的境界。如果遁出壳来,在清风徐来,月光皎好的夜晚就可以以游魂的状态外出。

    按部就班地修炼阴神,到冬月末我已经能在气候良好的夜晚,像隐形的鬼那样在道场外的灵田上巡视了。阴神的我根本无需双足沾地,仿佛在半空浮游一般。虽然及不上有肉身时亚音速的速度,但比起寻常的步行还是快上许多,阴神仿佛如一股小旋风,掠过一望无际的田野,把景象全部收入自己的心头灵觉。

    坠星山的洞天以前没有人住,坠星山谷一役后,数万华夏人和土著人迁居到我们的洞府来开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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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华夏人和土著人的说法现在已经过时。土著的诸部落被打散到华夏人中,变成和我们一样的编户齐民,恐怕几十年之后就要被融入华夏了。

    ……

    正德五十年冬月中旬,在五长老的会议上王启泰向我请求开发坠星洞天。

    大量的灵田需要人耕种,宝矿也需要人开采,凭我和慕容芷两个人不可能经营那么多的地方。

    “好啊,如果属国人搬到洞天里来,也能给这个小千世界增添人气。不是说在有灵气的地方居住的时间长了,生育的下一代人也有不小出仙苗的几率吗?王长老,数万人还是太少了,这么大的世界,我看全部搬进来才好!”

    慕容芷作为列席的替补长老笑着答应王启泰的要求。

    “你和小空是洞天的地主,我的建议全凭你们决断。现在还是先几万人来开垦好,坠星洞天未曾开发,那么多人住进去多有不便。而且,要是岛上的人全搬进洞天,我们这地方就不叫白云属国,而是叫坠星庄了。哈哈。”

    王启泰顿了下说,

    “产出的分成我认为五五为好。地主和佃农各占五成,哪方都不吃亏。”

    “不,王长老讲得不公道。我看什一税比较好。我和小空两人用不了那么多灵『药』和矿物,倒是属国的民众可以用这些来改善日子。我只要一成的产出,九成都给佃农。以后也是,只要愿来我们洞天居住的百姓,我只收十分之一的产出!”

    慕容芷毫无犹豫地正容道。

    于是,几个月来在我和慕容芷居住的道场周围开始多出许多民舍,喧闹的人声代替了寂静的天籁。

    对此我心绪复杂:自然百姓在坠星洞天安居乐业对他们是不错,我也答应过王启泰要“造福”;但是我总觉得自己的地盘被外来的人侵入了,这本来是我和慕容芷两人的私密世界。

    ……

    正德五十一年,我单独一人被邀请在元月十六日参加王祥符摆的私宴。

    他并没有搬到灵气较好的北岛,与昂山宝焰一战后王祥符就一直蛰居在南岛的石塔不出。

    中部我和慕容芷居住的坠星洞天、北岛五长老的议事所、南岛王祥符的石塔,是白云属国三个相互独立的中心。

    第85章 决裂(二)

    第85章 决裂(二)

    五个多月前,我刚进入石塔的时候,还是内功中层的十五岁孩子。当时王启年新丧,舜水镇没有可以与昂山宝焰一战的金丹武者,镇里的长老惶惶不可终日,把王启年的死讯一压再压。

    五个多月后,我再次进入南岛的石塔,已经是十六岁的金丹下层。舜水镇变成了白云属国,土著的势力已经烟消云散。

    “千古兴亡皆笑谈,浊酒一杯自饮酌。”

    我好像听谁说过这句话。

    王祥符坐在原来的大厅中,学仁和王启泰侍坐在侧,这和我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一般无二。稍微有差异的是学仁的旁边多了一个小榻,坐着目前白云属国的团练使蒋义山——王启年和陆克武殒命后,现在整个白云乡的军队都由他指挥。此人是筑基上层的武者,木讷寡言,没有什么主见。在五执事的会议上,他说的“好”字比我说的都要多。

    王祥符的膝盖上覆着一条打满补丁的皮『毛』毯子,遮住了他残断的腿,自膝盖以下那里空无一物。

    我呆呆地望着他的旧毯子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样看着残疾人不礼貌,何况对方曾经是叱咤风云的金丹武者。

    “失礼。”

    我低下头,极轻地道了下歉。

    “无妨事,我在石塔也不出去,现在有你这个金丹,也无需我上阵,用不上摆门面的样子。启泰曾经建议要给我做一对义肢,我当时就回绝了他。”

    王祥符笑起来,然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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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的清晨我就要死了。”

    “喔!”

    我和其他人都震了一下。

    ——王祥符当时返老回童的时候,他说自己有十个月的寿数,没想到那么快他就要走到人生的终点了。

    “和昂山宝焰对战的时候我耗去了大量的精血,又没了两腿,真元殆尽。我是回光返照之人,不能像你们年轻人那样恢复了。死期就在眼前,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恩,小空,你和昂山打的时候,速度到了音速,肉身有折损的感觉吗?”

    他不再提自己的生死,仿佛那是寒暑变化那样的小事,转而问我另一个问题。

    我楞了片刻,回想道,

    “恩,和以前还没到金丹时候练功过头一样,肌肉和内脏都有点小伤,养过几天就好了,我手头也不缺丹『药』。”

    “以后你要留意,金丹之人,无论修真者还是武者,亚音速的战斗对肉身没有多大妨碍,但过了音速这条线,肉身的『|岤』窍就开始积累暗伤,本来能享有的五甲子之年就要慢慢折掉了。年轻人戒之在斗,圣贤说的不差——少年时我在中原和贼寇与夷狄斗狠,不知道有过多少次超越音速的战斗,那时只当喝水一般容易,临到老时后悔也来不及了。你不要步我的后尘。”

    “谨遵教诲。”

    我想以后自己反正可以靠诸天雷法总纲杀人,武技什么的拿来补刀子就行,和人用拳头硬拼的机会也不会太多。更何况,我也要攀登元婴的高峰,可不会抱着五甲子的寿数当守财奴。

    “那是最好”,

    王祥符欢然一笑,举起酒杯,

    “我们华夏的世俗中有五种福分:第一是长寿,第二是富贵,第三是身体康健,第四是心灵宁静,第五是知道自己的终期,不带遗憾的死去。我作为世俗之人,五福俱全,你们为我祝贺吧!”

    学仁和蒋义山面有戚『色』,王启泰则神『色』泰然地举杯庆贺。

    我想王祥符说的都是实话——我父亲也是金丹上层的武者,混过响亮的名头,抢过最美丽的老婆,占有过小山高的丹『药』金银,有过我这样的仙苗儿子,最后却和自己的帮派一道丧命在海里,连六十岁都没有活到。相与比较,一百一十多岁而善终的王祥符的确有大福报。

    “祝你得其好死。”

    我把怀念父亲的热泪擦掉,真诚地敬了他一杯酒。

    酒过三巡,王祥符唤学仁取来一个铁皮箱子,盥洗过手,郑重其事地把箱子启封。我好奇里面是什么宝贝,却只看到一个银印,一条青『色』的绸带裹在印上。

    “这是什么凡物?”我咋了下舌,我感应不到里面的灵气。

    “你这孩子不知道哪里受的家学,连这东西都不认得。”

    酒酣的学仁有点气恼,

    “这是官印,我们中原的大正王朝颁发给文武百官的官印!银印青绶是天子授予四品武官的资格,这枚印上明白刻着‘讨逆将军之印’六个古篆,是当年天子褒奖老族长在北方抵抗罗刹的功绩,派使节授予他号令燕、齐各地义军的信物!”

    我挠了下脑袋,原来是这种狗屁东西,我们海盗出身,不服王化,哪里认得!

    我父亲杀官的时候说不定抢过,比丹『药』珠宝都不如的玩意,大概都扔海里去了吧。

    “小空家以前是在海上做剪径生意的,不识得也是正常。”

    王启泰淡淡一笑。

    “咯噔。”

    我的心猛跳了一下,瞬时闪过无数念头

    我良久望着王祥符没有丝毫波动的眼神,干脆地承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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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我是海盗,慕容芷也是海盗,我们全家都是海盗,我父亲是东海上知名的海盗头子,七小龙王的第一位。你,还有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海盗的?不要说滥好话!要对我和慕容芷有什么不利?再打一场的话我奉陪,耍阴谋我也接着。”

    我把一把中品细剑搁在了自己的案上。

    学仁兀自和蒋义山在窃窃议论,

    “……怎么会?小空怎么会是海盗?……”

    ——看起来四个人没有事先串通。

    “坐回席吧,小空,你的品德我们在座之人已经知道,没有人会当你是贼寇和坏人的。”

    王启泰为我和他自己各斟了一杯酒,他先我饮尽一杯,示意我无毒,然后斟酌了下说,

    “大概在几月前为你灌顶的时候,老族长发现了你胸口的纹身——你父亲隶属南宫腾蛟的青龙会吧!”

    我下意识地抚『摸』了自己的胸口,南宫腾蛟的青龙会下,帮会的每一个男丁都要用烙上一条卷起的青龙,这是南宫家附庸的标记。从小烙上此印的我早已经习以为常了,没想到登岛后竟然疏忽忘抹去了。

    “三十年前南宫腾蛟和公孙山君就是中原世俗中的两大人祸。两人同在星宗修得厉害神通,又不约而同地恋慕红尘里的权力,公孙山君建立了神枪会和伪齐国在陆上杀人,南宫建立了青龙会在海上杀人。不过南宫稍微不那么滥,他不大杀华夏人,也经常和公孙为抢夺地盘而死斗——嘿嘿,我们义军和公孙的伪齐打仗时候,南宫还送给义军过一些物资。”

    王祥符唏嘘一声,

    “三十年过去了,南宫还好好活着吗?天道真是不公呐。”

    “我父亲收山不干到白云乡避难的时候,南宫腾蛟好像正准备接受朝廷的招安,他拿到一个二品将军的官印。”

    我望了下四品的“讨逆将军之印”,忽然想了起来,

    “是金印紫绶的二品‘左将军印’,比你的这个大。”

    这些事我原来如风一般听父亲讲过,如果不是今天他们谈起,这些离开中原前的旧事我会一直压在脑海深处,直到遗忘。

    “天下的权柄被四大宗门把持,那些世外人为了自己的图谋窃据了天命,在世内做出颠倒是非的事情,我辈已经司空见惯了。想来,那南宫能成为二品的左将军,无外乎他星宗的出身和对朝廷的贿赂吧。”

    王启泰叹了口气,对我郑重说道,

    “——兄长收你做弟子的事情,是我编造和散布出去的。百姓可不想自己的长老和杀人越货的强盗联系在一起,以后你最好把自己是海盗的事情忘掉,把胸前的烙印用『药』搽掉,要在诸人前建立自己的威信和营造自己的风『操』……今天请诸位来,老族长是想向诸位公布他的遗嘱——把这个四品的讨逆将军印托付给小空,是他的第一项遗嘱。小空,你把这银印收下吧!”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们递到我手里的银印。

    “中原诸侯割据已久,每个军镇的继任者都由诸侯自己指定,然后让朝廷在形式上确认下。老族长是靠军功获得此印,接下此印,你就继承了老族长成为大正王朝的四品将军了,也就是日后白云属国最高的领袖了。”

    我一直当王启泰让我当镇长是在开玩笑,没想到成真了。

    “我什么都不懂,也不稀罕朝廷的官职。不能也不想当讨逆将军。”我说。

    “名不正则言不顺。修真时代,朝廷的四品武官印只有金丹以上武者可以接受,岛上舍你无他,你接下印来无妨,就算挂名也行。”

    王启泰顿了一下,

    “小空你也未必会一直呆在岛上吧。你这么年轻,日后总要去中原闯『荡』。岛外的风暴环已经平息,属国中想去更大的世界跃跃欲试的年轻一辈也不在少数。如果你要返回中原,这枚四品的官印正好防身,总比海盗的身份可靠……”

    ——既然他如此说,那么有了这个官印,我可以冒充朝廷的命官,在世俗里行走有很多便利,和我刚到岛上冒充修真者的道理也差不多。

    我把青绶银印收进了自己的纳戒。

    “恩,我的第二项遗嘱就是关于日后去中原的安排:如果继任我的讨逆将军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