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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心-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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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曾经告诉过我,儒门中有关于三籁的说法:

    天籁是元气在三界万物中出入的声音,是风过山林,水流岩泉,是鸟之鸣,虫之泣,是犬之吠、是豹之嗥。

    人籁是西洲莲曲、子夜清歌,是素手调琴,玉齿含萧,是隐士啸月,狂客长歌。

    而我听的声音既非在天籁之中,也非人籁之属。

    这是我『|岤』窍发出的地籁之声。

    是气血运转『|岤』窍发出的声音。

    也是我『|岤』窍中诸灵纷争的声音。

    人类的身体中有三百六十五个『|岤』窍,每座如同一座道场,居住着一尊精灵。

    身轻体健之人的『|岤』窍诸灵和睦,运转有序,所以元气调顺,日日壮大。

    百病缠身之人的『|岤』窍诸灵纷争,运转无序,所以元气散『乱』,日日衰竭。

    修身就像治国,没有修养的身体就像『乱』邦。

    节制起居、坐卧、食『色』、喜怒,既不让恶灵过度,也不让善灵匮乏,是至正中庸的养生之道。

    我现在正直青春之年,就像冉冉上升中的国家,虽然自己萌动着对腐败生活和美人肉体的向往,虽然有各种欲求不满造成的精神郁闷,但总体上全身状况是良好的,并且随着修炼和成长在变得越来越好。

    内功练到深处,就像调音师听乐器那样能听到自己的『|岤』窍运转之声。

    修习了内功的我虽然才练到臓腑,没有深入到自己的骨髓,更没有到引气入体的筑基境界,但是我已经『摸』到了一点门槛,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地籁之声。

    完美的『|岤』窍运转能发出最美的地籁,身体能和天籁共鸣,这称为天地一体。

    这种情况和最美的人籁能让上天变『色』,流月飞雪一般。

    而现在我的『|岤』窍运转不合常理地朝最坏的情况发展,我的气在『乱』走,血在逆流!

    不是我的内功运转出了问题,而是我的『|岤』窍受到了外敌的入侵!

    有一种沉默的声音在试图扰『乱』我的『|岤』窍运转,一定是那一个人发出来!

    “非礼勿听!”

    我后退数步,盘膝坐下,要把进入自己的体内的声外之声驱逐出去。这是我母亲传授我的儒门定心之术,本来用在静心读书上,我冒险用在武道上调理真气,尝试求生!

    我的听觉已经封闭,外面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可我的心静不下来,噪音充塞满了脑子,这声音来自我体内的『|岤』窍,怎么压制得下来!

    我好像是一台机械,内中的齿轮在激烈地磕碰、磨损,最后的结局就是全毁!但我不能动弹,这同初和那人交手时我受的威压不同,前者是强行压迫我无法动弹;这次我是和外物勾发的内部逆流气血对抗,如果妄动,不止走火入魔,而是爆体而亡。

    “快走!”

    轰的一拳如炮弹般打在我的胸口,我被径直弹『射』过十余层高的甲板外,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入远方的大海。

    我的听觉重启,刚才是父亲的声音。

    血沫从我嘴里溢出来父亲的刚霸一拳让我臓腑都受了重伤,背脊也有轻微破裂的声音。狻猊甲抵消了那一拳的绝大部分威力,可能他计算过我不会丧命,突发奇想用这种直接的方式把我投『射』出危险区域。

    那么,大楼船上正发生着什么?

    海翻涌了起来,似乎被什么巨物搅动。我咽下血,忍痛潜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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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无比巨大的白『色』鱼尾覆盖住了大楼船的底部,尾鳍越向上部越窄,几乎收成了大蛇一样的长条身躯,大蛇的腹部穿过底舱。

    我向更远的地方游去,在稍平静的洋面重探出头来。

    皎洁的月光下,它的头胸部升起在甲板之上。头部类似鳄鱼,顶生雄鹿那般夸张的角,铜丝般的虎须在两颊分开,双目像照耀的灯笼。它咽喉有一片婴儿般柔软的白鳞,汨汨渗出血来,像一线红丝那样从上而下淌过其他银甲般的鳞片,流到甲板,和甲板上被它杀死者的血汇在一起。

    甲板上的死者有的七窍流血、有的脑袋炸成西瓜馕我知道这分别是无内功者和有内功者血气逆流的死状,他们也被那奇怪的声音杀死了。

    它上身张开了一对爪子,一只爪子的钩指挂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好像一片殷红的枫叶。

    是父亲。

    它的钩指尖抖了一下,拔出穿透的父亲的胸膛。父亲掉在甲板上,如条虫子那般挣扎着蠕动。尸体堆的上面一层被顶开来,一个血衣女人爬出来,连跌带滚地靠近蠕动的父亲。

    他们的手握在一起。父亲断断续续和她说了点什么,她向我这边的海投了一眼。

    然后他们血尽而死。

    它默然注视了爹和娘的尸体良久,长『吟』一声,升上天际。百丈大楼船裂成两瓣,沉入深海。无论是家眷奴隶,没一个有生还的希望。

    请让无能为力飘在大海上,眼睁睁目睹楼船惨象的我复述《搜神记》那则笔记上的话:

    “夫龙之为虫也,犹可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撄之,则必杀人。”

    我终于醒悟无知的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错误,葬送了船上所有人的『性』命,包括自己深爱的母亲和终究还是深爱的强盗父亲。

    我的银蛇剑刚才刺中的是一条龙身上最敏感和不可侵犯的部分。

    狂暴的龙杀了一船人泄愤。

    “扑通。”

    我把银蛇剑扔到深海。

    据说这把剑能保护我的一生,我不知道它是否真能保护我。

    但我知道一船人的『性』命都是它葬送的。

    我不再需要它。

    讨论孑然一身的我今后的生存问题已经没有意义。

    我要和爹娘去阴间重逢了。

    一个绳索套住我,把要下潜的我往上拽。

    “少主,不能轻生!不能轻生!”

    是本多这个蠢货的声音。他还活着?我要流泪了。

    起伏的浪中现出一艘单桅帆船,是大楼船的备用小艇。

    本多屹立在船弦,像打渔一样熟练地把我捞上来。

    “其他人还有活着的吗?”

    我气喘吁吁地问。这种情况多活一个人就多有一点希望,我在这个世上就多一份活着的理由。

    “慕容小姐吩咐我救你的。幸好慕容小姐见机走得早,其他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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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贱货活得真滋润。

    我看到一个慕容芷正专心掌舵。她换了一身猎装,云鬟解散,长发剪掉,成了断发蛮夷打扮,活脱一个女海盗。

    “这次是看在义父的面上救你,从此我们两清。如果还要跳海,那请自便。”

    她说。

    “我不会跳。”

    我要比她活得还要滋润,我要活着气死她!

    第11章 帆船(1)

    第11章 帆船(1)(本章免费)

    本多为我解开狻猊甲,帮我把湿透的内衣裤换下来。

    “少主,要不要到船后回避下。你赤身『裸』体换衣服,让慕容小姐一个女流看着不好。”

    “有问题吗?她看了我十多年,我那话儿多大多棒都见过。有问题吗!”

    慕容芷没见过我那话儿,但我偏要说出来羞她。

    “没问题。没问题。”

    本多这小子居然还偷看了慕容芷一眼,见到她没有反应,才敢小声奉承我。这神风国的小奴隶也靠不住,看到我们全家罹难就想改换门庭。

    我准备等伤好后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明白什么是叫“忠心不二”的奴隶道德。

    “啊,啊。你手轻点。笨蛋!”

    本多的手触『摸』到我的背脊骨,我知道那里面有很多块小骨碎成渣渣,骨头块上裂纹更不计其数。

    “少主的背都是淤青,黑乎乎的,怪吓人的。”

    你他妈被一记炮拳打到海里没有淤青!脊椎不断裂已经要谢老天了!

    我脸一黑,骂他“这点小伤算什么,拿极品金枪『药』来替我敷上。”

    金枪『药』是五百年前发明的顶级外伤『药』。父亲设计布置,她一向心细如发,舱内应该有极品金枪『药』的存货。

    本多却不吭声。

    “快去拿啊。”

    “舱内的金枪『药』被我用完了。”

    慕容芷说。

    我瞪了她一眼。

    “少主,慕容小姐驾船离开大楼船的时候,奴隶们发生了『马蚤』『乱』。织田领着一群死党拿着武器来抢帆船,慕容小姐砍死了十来个奴隶,把织田也砍死了,才侥幸离开。”

    本多吞吞吐吐道,“慕容小姐也受了很多刀剑外伤,所以就把舱内的金枪『药』用得差不多了。她衣服里还缠着绷带呢。”

    “见鬼!怎么那些奴隶没有直接砍死你呢!”

    我一边咒骂慕容芷,让本多扶我到后舱。我还是要想想自救的办法的。我清楚如果几天内找不到极品金枪『药』让敷我脊骨上的伤,一个月后我就会残废乃至死掉。现在我能行动,还是靠自己的年少血气和练到内功初层的底子强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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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芷一定还有金枪『药』的存货,只是不肯对我拿出来。她的纳戒里有她老子的遗产,我打赌除了金银珠宝,还有各种治疗内伤外伤的『药』物,乃至筑基丹、黄芽丹这种筑基、金丹层次修真者服用的地级丹。

    啊,我想起来,我也有娘给的纳戒,不要去一幅衰相地求她。

    我小指上的纳戒还紧紧箍着,我暗自松了口气。

    “少主,这是什么?貌似慕容小姐的小手指也有一枚。是先大王给你们配的定情信物?”

    “滚蛋!这叫纳戒,能藏一间房子的东西,里面藏的都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宝贝。”

    “怎么用?”

    本多的眼神又馋又好奇,真是没有见过世面。

    “让开点地方。”

    我连珠般快擦了纳戒三下,有点灰蒙蒙的纳戒开始发亮。

    接着我慢擦了纳戒一下,更快地擦了一下,又慢擦了第三下。

    纳戒闪了一下光,虚空中掉下五六个大袋子,『药』香味沁人心神。我拆开一大袋极品金枪『药』,吩咐本多为我敷上。

    “没想到擦几下就变出那么多东西。不过这纳戒有点不好,不像机关有密码之类的,别人捡到也能用。”

    “有密码啊。擦戒指的次数和长短不同,出来的东西不一样。”

    连珠快擦的三下是开启这枚纳戒的指令,接着的快慢快三下是取『药』物。诸多指令母亲让我从小就记忆牢靠,现在我也懒得和本多一一细说。

    慕容芷得自我父亲的那枚纳戒也该有独特的指令,我父亲不是事先就是后来告诉过她。但我不知道那枚纳戒的指令。

    不过真没想到,慕容芷什么时候也学过武功了,居然能连杀十余个奴隶?我知道那些奴隶都有不错的外功底子,练得像豹子似的。织田是奴隶的总管,他的太阳『|岤』高高突起,也到了内功中层。我没有银蛇剑还拿不下他。

    一定又是我父亲暗地里传授她,她背着我偷偷练习!

    即使慕容芷有她父亲的家传武学书籍,但这种需要易筋锻骨、洗涤臓腑的实践学问没有师长单对单教导,绝对无法自悟!没有指导的话,稍稍练错或者停滞不前,或者留下后遗症。越是练到深处,练错造成的危险越大。

    爹,你死掉的时候,你这个义女可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啊。

    “把这么多东西收起来,我要睡觉。”

    慕容芷喊。

    本多睇睇我,把几袋『药』往我怀里塞。

    “小姐,我这就去那条厚实的『毛』毯,这海上的风凉。”

    “让原剑空去找,你去掌舵,海上帆船不能缺人,四个时辰后让原剑空顶你岗。”

    她居然把我当她伙计使唤!

    “遵……命。”

    本多紧张地低下头,踩踩我的脚,一溜烟跑船前的舵那里去了。

    “原剑空,帮我拿两条厚毯子。我很困,伤也疼,要睡觉。”

    “我也很困,我伤也在疼。”

    “所以我也给你四个时辰的睡觉时间。不要把精力浪费在和我口角上。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从今天后绝对不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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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贱”

    “不许叫我贱货。”

    慕容芷拔出一把匕首,『插』在我的脚背上。

    我激战了半天,身体疲惫不堪,反应近乎麻木。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我的脚钉住,我倦得甚至忘记了把疼叫出来。

    不过那真是一把好匕首,我的肌肉骨骼完全对于那把匕首完全没有真实的厚度感。它直接透过我的脚,没入木板。

    “这是我对你的一个惩罚,也是对我战力的自我证明。从今后你要服从我的命令,因为我能让你活下去。还有,你不准叫我任何侮辱『性』称谓,但也不必叫违心地叫我主人,以后直接叫我慕容芷。”

    我弯下腰去拔匕首,那匕首纹丝不动,血开始把我的脚染红。

    “慕……容芷。这把匕首叫什么名字?”

    “我父亲的遗物,金目鲷。”

    匕首镜面般的刃晃了下我的眼睛,是它反『射』的初升的阳光。死亡的一天已经过去了,又是新的一天。

    她把匕首轻松拔出,贴身藏好。一条厚毯子铺在后舱上,身子合衣卧倒,盖上另一条厚毯。

    “你快去那边舷睡,尽快恢复精力。那边还有一条厚毯,以后你和本多合用。我们的船没有大楼船快,清水和食物都缺。去白云乡还需要半个月,一切都需要严格计划。”

    这是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慕容芷,我忽然想起了一点东西要问她。但她已经传来轻轻的鼾声。

    第12章 帆船(2)

    第12章 帆船(2)(本章免费)

    传说金丹以上的修真者是完全没有梦的。

    因为梦是杂『乱』念头的无序组合。梦的存在意味着心绪不宁,真气不调。意味着休眠的不充分,宝贵的精力浪费在没有意义的妄念上。一个完全能支配自己身体的修真者不可能也不允许自己的身体出现无序的情况。梦在刚酝酿的时候就被扼杀在萌芽状态。

    没有颠倒梦想,是修真者理想的睡眠状态。

    父亲就没有梦。

    虽然他曾经有过做翻南宫大头目独霸东大海的梦想,有过在白云乡安度小太平晚年的梦想,但那些都是被他真实执行的行动,不是没有意义、没有目标的梦。

    而我有梦。

    我常常梦见不切实际,荒诞颠倒的东西。醒来的时候会流口水、会遗精、会流泪。

    为此经常被父亲抽耳光,不知道小报告是慕容芷打的还是本多打的。

    练习内功最忌讳饮食起卧的颠三倒四,浅度睡眠中的妄梦就是内功修炼上的大忌。有资质的内功家可以轻易进入深度睡眠,毫无杂念地在三个时辰中最高效率地休养身体。顶尖资质的内功家甚至可以在睡眠中继续内功修炼,这种变态境界被称为“无法无念”这种妖孽练功的效率是同级别的三倍,因为别人的意志不能强求自己的身体在睡觉吃饭的时候自动修炼。

    我不缺乏内功资质,如果遵守儒门的定心法门,我也能刻意地做到深度睡眠。但我清楚我绝不是那种顶尖的内功天才,我不能做到那么木讷、那么执着、那么天然呆。

    我是个多心的人。

    我更不能割舍对做梦的热爱。

    这是我内功修炼上的真正障碍,我不能接受一场没有春梦或者战斗的睡眠。

    而且我现在再也舍不得放弃做梦了现在只有在梦里,我才能见到自己的父母。

    这次我的颠倒之梦做得很『逼』真,也做得十分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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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在梦里见到了爹和娘。

    他们没有昨天惨死时候的狼狈模样。

    父亲的年纪是十多年前的英武模样,当时他的头发还没有全秃,腰跨金刀,系着玉带,一幅暴发户的样子。

    母亲是初为人母不久的少『妇』,依然沉默寡言,依然是为我而跟随父亲。她穿着素『色』华服,绣着一品牡丹,还是帝都出来的官宦小姐们的趣味。

    她『摸』着五岁的我的头我剃着华夏五岁儿童的垂髫头就是剃光头发,只在脑门留一缕『毛』不能忍受啊!

    海棠花在庭院里片片飘落,浓郁的花香让我呛起来。

    是广陵城的海棠花,我们在那里买的一户隐蔽小院。

    “喝点酒,去去寒。”

    我老子把一杯酒灌下五岁的我的肚子“空儿,我们要送你去修仙了。爹本来要亲自送你的,但仙长说这样心不诚。以后的修仙路都是靠你自己,从出这家门的第一步就要做起。”

    修仙?喂,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