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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姬-第3部分

…”百思不得其解呐。

    “大哥、五哥,不是听说六哥带了珍奇的『鮻』回来?在哪儿?”迟了一步赶来的七龙子,兴匆匆地问道,殊不知好戏早已散场。

    “想看鮻,就去海牢吧,你那只不苟言笑的六哥,将美人鮻给带进去了。”五龙子堆满笑意,回他。

    “好,我去看。”非得开开眼界。

    五龙子招手把人叫回来。“等会儿等会儿,要带束海葵花去才有礼数呀。”亲亲母后是怎么教导大伙的?当只好龙子得要对纤盈雌性温柔体贴呐。

    “呀?”七龙子对些说法满是不解。

    “鲜花配美人。”亘古不变的真理。

    “哦。”正直过头的七龙子一时不察自家五哥的捉弄,乖乖先去采花,再准备去海牢看美人鮻。

    “五弟,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明知六弟讨厌每个人盯着他怀里那条鮻瞧,他还骗七弟带海葵花过去,岂不害惨七弟——

    “敢折伤我的宝贝烟管,坏我吸啜烟香兴趣,这样不过是刚刚好罢了。”

    “与七弟何干呢?”

    “算他倒楣罗。”

    “大哥、老五!老六带回鮻是真的假的?!”三龙子追随七龙子脚步而来,问出相仿的问题。

    “海牢。记得先去摘束花。”五龙子简洁有力回道。

    “摘花?”三龙子剑眉挑高高。

    “六弟说,带束花过去,才准大家踏进海牢。”五龙子面不改色,拖第二只无辜龙子下水。

    “真怪……”三龙子咕哝,倒没生疑,也走了。

    五龙子悠哉吁烟,爽快吐出,水烟白沫,朦胧佞美带笑的魅人脸庞。

    “可惜其他兄弟都还没回来……”不然就有更多家伙能戏弄。

    “……你还嫌不够?”大龙子真是庆幸自己回来得早,与五弟连袂见证六弟抱鮻归返,否则很可能现在四处去摘花,再傻呼呼到海牢挨六弟反目对待的人,也算他一份。“冤有头债有主,三弟七弟何其无辜?”

    “我向来喜爱连诛。”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五龙子说罢,龙骸城之主,也正是龙子们的亲爹,据说正生着重病,需要九条龙子为他寻来九种药材,熬制奇汤才能治好的那一位,同样兴匆匆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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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负屭当真把绝迹已久的鮻给带回海里来?是有脚还是没脚的?”听说鮻族上了岸,舍弃鱼尾不要,这传闻,连他这位海中龙主都很想知道真伪。

    看来,好奇心是遗传的。

    五龙子缓缓回头,鬓间一缯软软鬈发抚过扬起甜笑的唇畔。

    “父王一定要到海牢亲眼看看,鮻,太美太美了……但六弟说,得准备花,大大一束,才能让鮻探出头来……”

    还玩呀?!

    连你老爹也不放过?!

    真是巧合。

    海牢,系起缘分的初始之地。

    她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海牢中,不是龙骸城的这个,而是隐于海脊东侧,雷泽山之根,抵达数万里深处的鮻族之国。

    他是杀害鮻族守护兽的入侵者,族里勇士倾巢而出,才成功围捕他。

    他是个很沉默的男人,几乎教人以为他是哑巴,而与其说他是被勇士们捕获,她倒觉得他是自己甘愿束手就缚,悠哉闲逸般地暂屈海牢。

    毕竟拥有能轻取鮻族守护兽的绝佳好武艺,又怎可能不敌区区数十条鮻族勇士的攻击?

    守护兽可是只庞大的深海蛟龙呀!

    面对族人义义愤填膺的反应及失去守护兽的慌乱焦急,他显得异常冷静,总是坐在海牢里闭目养神,她觉得……他比较像是满意牢里安静无扰,才愿意待下不走。

    族人们正与她爷爷商讨如何处置他。

    “兽魂需要被安祭,夺去它性命的男人必须付出生命当做代价。”左长老几乎从头到尾只反覆说着同样这句话,足见其心意坚决。

    “暂且不说那男人该受何种责罚,黑蛟一死,我们一族顿失防御,等于是门户洞开,随时可能遭鲛鲨族袭击,这个问题比起处罚那男人还要更急迫!”右长老对于整晚听见左长老一再的复诵,早已感到不耐至极,口气无法维持对老大哥多一分的敬意。“当我们痛痛快快处死那男人的同时,鲛鲨族也等在后头,要把我们一尾一尾全撕吃入腹!你们以为,黑蛟死亡的消息能瞒多久?鲛鲨族对血腥的敏锐度,需要我再详细替大家解释解释吗?”

    “……”一屋于静默死寂,已是答案。

    当他们坐在这里,为处死一个男人而争论着该将他剥皮抽筋,抑或杀剐成一片片薄肉,兴许嗜血的鲛鲨族早已大举朝他们杀来,没有守护兽抵御,他们如何对抗凶残鲛鲨?!

    鲛鲨族视鮻如仙药,可比天上凤凰肉,滋味甜美不在话下,它们上不了天,离不开水,嚐不到凤凰肉,吃鮻解解馋,不无小补;它们更错信蜚语,认为鮻鳞所含的微毒,可以刺激鲛鲨勇猛凶性,使它们不惧疼痛,更加骁勇善战——鮻鳞食之,确实具有某种程度的麻痹作用,能让人短时间内对一切伤害无感,但并非真正强化了肉体或抗衡力的药效。

    第4章(2)

    “可以找另一只守护兽来暂代黑蛟的位置嘛。”清亮的银铃轻嗓,不懂喃喃自语时该要捂上双唇,说得偷偷摸摸,反倒大剌剌地闯入这片严肃死寂之中,轻快喜悦,与一屋子长辈的长吁短叹声大相迳庭。

    “小鱼儿,你又躲在外头偷听大人商讨正事了。”鮻族族长低声斥责。

    由珍珠串帘后徐徐拨水游来的年轻小女娃,噙着糖蜜般微笑,脸上一抹“偷听又被逮着”的淡淡赧红,知道族长爷爷没有真正责备她,她轻巧地泅到族长身边。

    “我本来要进来背书给爷爷您听呀,我乖乖站在外头等,没想到大家讨论同一件事讨论整个下午。”她可不是故意想听见这种死气沉沉的族事大论呐。

    “小笨鱼,你刚说,找另一只守护兽?你以为守护兽是随随便便朝海里抓条鮻就能顶替吗?要有本领和成群的野蛮鲛鲨互斗呐!”当初驯养那条黑蛟,祖先可是吃尽苦头,不以武力,而采智力,和黑蛟周旋几十年,才培养出默契交情。祖先允诺黑蛟,凡死去的所有族人,肉身皆无条件贡奉予黑蛟吞食——黑蛟无惧鮻鳞毒性,吃得越多,越强化它与生俱来的利牙毒液,而黑蛟则守护鮻族之国,不受外来侵空口。

    “杀害黑蛟的那人,不就很有本领?”她偏头,反问右长老。

    “他杀了黑蛟,我们等着要把他碎屍万段,哪可能给他机会——”

    “爷爷常说,事有轻重缓急,全族性命安危,会比替黑蛟报仇来得要紧多了吧?”她不是用争论的口吻犯上,而是轻软的,哼唱悠扬曲儿般,甜美坚定。

    “但他无端杀害黑蛟,想必生性暴虐嗜杀,又怎会答应保护我们一族?”左长老提出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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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撞见黑蛟正在吃食婆婆的屍体,以为黑蛟是坏东西,才出手处置黑蛟。”这是她花了一上午,待在海牢里,与那惜字如金的男人耗费时间对峙缠问,好不容易才从他口中问到的收获。“他没听过我们和黑蛟订下的族约,不知道我们心甘情愿死后奉献屍身给黑蛟,以为黑蛟是欺负弱小的恶兽,黑蛟太倒楣了……”

    响亮的海螺声,瞬间充塞鮻族之国,那是警戒讯息,又快又急促,通报鲛鲨族的入侵!

    “鲛鲨族来了!”

    众人手持利矛,起身抗敌。

    族长爷爷抓住她的手,交代道:“放出海牢那人,请求他助我们,快去!”

    “好!”

    她不敢迟疑,以鮻最自豪的如电泳姿,直奔海牢,途中忧心地朝上空一瞥,看见庞大数量的鲛鲨族,铺天盖日、倾巢而出,正张狂游来,她吓得惨白了脸。

    从、从不曾见过如此之多的鲛鲨,好可怕……

    她闭上眼,不敢再看,死命向前游,远远就能听见鲛鲨族嚣狂的笑,及利牙喀喀磨咬的毛骨悚然声……

    “请你帮我们驱赶鲛鲨族,他们来了!好多好多……”她冲进海牢,嘴里焦急嚷嚷,但海牢里空无一人。

    他……走掉了吗?如她所不解过的,海牢根本囚不住他,他要走,在不惊扰任何人的情况下,随时都能走?

    怎么办怎么办……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

    外头传来的凄厉惨叫,一声一声,几乎要贯破耳膜。现、现在不是傻傻怔在海牢的时候,她要出去和族人一块奋战,合力守护家园!

    握紧一根瘦长海玉枝的她,将其当成武器,加入一面倒的战局。

    鮻原本便不属于善战一族,它们精音律,拥有天籁美声,曾为历代龙主生辰寿宴献唱,相较于鲛鲨,鮻族简直不堪一击,几乎只能四散逃命,所幸鮻的泅游速度在海中当属一二,虽然打不赢鲛鲨,从鲛鲨口中逃脱的成功机会仍不算小。

    “撤!先撤再说!别送死!大家快逃!全心全力逃!”族长爷爷喝令全族保命为先,他及几名勇士阻挡在最前方,为族中弱小争取逃命时间,当他看见自己的孙女儿不随众人泅藏起来,反而笔直游向他们,手里珊瑚大拐不停挥舞。“小鱼!走开!不许过来!”

    “族长爷爷——”她反驳的话语甫起了头,一道光芒,自她身后窜来,快得更胜她眨眼的速度,在她瞧清那道白光之际,早已是鲛鲨族阵脚大乱,被突如其来闯进灰鸦鸦一大片鲨群中的冷颜男子给个个击破。

    由他双掌掌心窜出的剑,没有剑柄——不,他本身就是剑柄,五指握住锐利剑身而不自伤,剑身忽长忽短,有时像柄轻巧短匕,有时又幻化为长鞭一般,横扫距离他还有数十步远的鲛鲨族人。

    白袖蓝黹上的精绣浪纹,此刻宛如拥有生命,正在翻腾,正在席卷,激起千丈波涛,他脸上不见半丝狰狞,亦无杀意肆虐,淡然着面容,举剑、挥下、挑扬、突刺,仿似仅是舞着剑姿。若不是鲛鲨一族的腥血染红那方海面,证明着杀戮确实正在发生,单盯着他瞧,只会被他天人一般的容貌所魅,他很冷,湛蓝的海水,在他脸上笼罩一层更形疏远的靛青色泽,他完全不怒不笑,对杀戮无感,却不曾停下挥剑的动作。

    “负屭!他是龙子负屭!”

    “什么?!那、那还不快逃!”

    鲛鲨逃的速度,与它们来时同等神速。

    原先占满鲛鲨大军的海面,像蓦然刮过一阵强风,把沉重阴霾吹散,变得清澄明亮,只剩下负屭,袍袖飘飘,黑发如墨,挺伫原地,掌心两柄细剑,随他十指松开而没入肤肉之间,不见踪影。

    他由天际一般的海面,俯觑鮻族众人惊讶的脸孔。

    同样的淡漠神情,一点都没变。

    击退鲛鲨族这样,面对鮻族众人的感激致谢这样,连她先前一整早待在海牢与他自问自答时也这样。

    就连过了百年之后的现在,他仍是这样。

    面容上,镶着精致细雕的五官,鲜少表露情绪,动怒时如此,高兴时还是如此,了不起仅是眉峰淡挑,就算很富变化了。

    若不是以前亲眼见过他笑,她会真的以为他自出生后,便不曾有过其他表情。

    鱼芝兰……不,这名字虽然跟随她许久,却不是她的真名,那是她在人界陆地上所代表的一个称谓,企图融人人类之间,成功假冒人类的必要之名,她不叫鱼芝兰,她是鱼姬,鮻族的仅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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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凝望站在海牢外的负屭,眼中看着他,脑海里却是当日他以一抵百,击退鲛鲨一族后,飘飘若仙地伫立她眼前,仿佛降世神祗,俊美得如梦似幻,从那时起,她的目光,便再也离不开他。

    “你又在我身上,寻找另一个男人的身影?”负屭并不喜欢被当成替代品的感觉,很不舒服。

    “你……之前有受过伤吗?像是跌了跤,撞伤头脑,或是与谁拚斗,离奇地……失去记忆?”她落坐在海牢中那丛墨绿色海草间,不由自主地绞紧了它们,带着一丝丝不该有的希冀,想为违背誓约的男人脱罪。

    对,他没回来,是因为他身受重伤,还失了片段记忆,而非存心故意——她是这般编织过藉口……

    “不,我不曾受过伤,不曾失去记忆。”

    那么,你的记忆里,为何没有我?她想吼着这么问。

    你记得自己在鮻族待过的日子,与族人相识的点滴,代替黑蛟留在那里?!你记得有条傻小鮻总爱跟随你身边,找你说话,不管你用多冷多淡的表情也不曾吓退过她?!

    你记得当那条傻小鮻向你吐露爱意时,你难得流露出来的惊骇表情有多可爱,惹得傻小鮻噗哧一笑……

    “完全……不曾吗?”最后,她听到自己平静、没有泄漏恨意地吁叹。

    “完全不曾。”他自己的武艺,他很清楚,而他自己受过伤与否,他更是明白。

    原来,不是遗忘,而是不曾留存于心,连偶尔想起也都不配了,是吧。

    她竟还曾经担心过他的迟返,是出自于不可抗力的阻碍,怕他是在赶来见她的途中受了伤、遇了险,她提心吊胆,她忐忑难安,她急,她慌……殊不知,一切真相明了,嘲笑她的愚蠢无知。

    那时掉的泪,那时操的心,算什么呢?

    “你怀疑我是那个欺骗你的男人?!”负屭总算听懂她为何天外飞来这莫名问句,一股怒意升腾。

    “……”她不否认。

    “我以前不曾见过你,在人界陆路是第一次,我非常肯定,若我见过你,我不可能毫无印象!”她不是个教人见过即忘的平凡女子,他当时脚踩腾云,由数尺高的云端觑她,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没有漏看——他根本自头到尾无法将眼神从她身上挪开,她有一股风韵灵秀,吸引他注目,他不曾对一个女子如此凝视,假设他与她不是初次见面,他必定会在第一眼认出她来。“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绝对不是。”他无比笃定,否决她的猜测。

    “……我已经不知道找认识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也无所谓了。是你如何,不是你又如何,我无言苛责,亦不再追问孰是孰非,现在想想,或许当初他连名字都是谎言。”她淡淡轻喃,声调持平。不闻起伏激动,更无恨意,她只觉得倦累,无论是身体或心灵,她好似驮负太久的沉重巨石,渴望卸下那快要压垮她的无形重量。

    爱得很累,等得很累,她已经没有其他心力再去背负恨。

    她像一摊无波无漪的死水,不愿再生悸动。

    负屭森寒咬牙,字宇冰冷如雪,“那家伙到底叫什么名字?!我不介意破例浪费一些时间,把他五花大绑到你面前,任由你泄愤处置!”若她打人力气不够,他可以代劳,教训那只让她露出心死神情的混帐龟崽子!

    “负屭。”

    “嗯?”他以为眼前小鮻受他打抱不平的怒火所感动,情不自禁地喊出他的名,更以为她准备替那家伙求情,央托他别出手伤害她深爱过的男人,她若胆敢在此时还帮那家伙说话,他绝对拂袖而去,掉头走人!

    藏于卷翘睫儿下的莹莹水瞳,一眨也不眨,目光凝结在他脸上,眸里倒映着他义愤填膺的怒颜。

    她轻轻说道:

    “他说,他叫负屭。”

    第5章(1)

    同名罢了。

    说不定,只是同音异字,也可能是她听错了,当然更不能排除,有人冒充龙子威名,去欺骗无辜少女芳心——

    龙子有九只,从头数来,他不在一二,由尾算去,他不是八九,更非龙子中最好出风头的那几条,何以挑中他来冒名顶替?!

    他不得不怀疑,元凶是否有可能正是他那群玩兴旺盛且不知收敛的兄弟们,故意要恶整他,冒他之名,仿他容貌,才害她误会他是罪无可赦的该死负心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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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恶,他为何要为了不是他做过的事,而承受她不谅解的怨怼眼神?!

    他说,他叫负屭。

    尤其是她轻吐此语时的口吻,虽不疾不徐,听进他耳里,却更像指控他说谎卸责、敢做不敢当的冷嗤。

    她被一个叫负屭……或者是负戏父系副夕谁知道是哪两个同声字的家伙所骗所弃,但那个“负屭”并不是他,只是一个长得像他的男人。很巧,巧得很不可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