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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的苦-第13部分

,一旦梅琪出院,或许要几个月或几年后,他才会在街上巧遇她们母女。

    一眼,只要看一眼就好。

    他再次抚平衬衫前襟,一手按着颤抖的小腹,怕什么呢?

    他长吐一口气,直接下楼拿外套。

    他挣扎地穿上外套,避开南茜的眼神,并在她吻别前匆匆离去。

    他买了一辆新的福特货车,车门还没漆上广告,所以不会暴露车主的身份。在这个11月的午后,他缓缓驶向杜尔郡纪念医院,心中想起另一个相似的一天,当时他和梅琪一起去载床,还在那张床上孕育了他们的女儿。而今那张床放在哈町之家的蜜月套房里,不知是谁在使用?陌生人?或者梅琪留着自己用呢?角落里有摇篮吗?另一侧有张摇椅?

    天啊,他异常怀念这一切,还有那些为人父亲的甜蜜回忆。

    抵达医院后,他径自走向育婴房。他来过六次探望麦克和贝拉的小孩,当时他站在玻璃窗前凝视那些粉红脸庞的小婴儿,暗自希望有一天他也有自己的后代。但是随着岁月消逝,他明白自己当父亲的机会越来越渺茫。现在他终于当了父亲,却必须偷偷摸摸地来看孩子。

    经过护土站,一个胖护士看着他走过去。他知道医院的规定,想看孩子的人可以请护土将孩子抱近玻璃窗。但是瑞克不能开口要求,只能碰运气。他一言不发地走向敞开的门,暗暗告诉自己,只要凑巧看一眼,他不会停留。但是一想到梅琪就在附近,就在不到几码远的地方,他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渴望。如果他问出病房号码,站在她门口,她会作何反应?

    他径自走近婴儿房的玻璃窗,里面有三个婴儿躺在床上,一个挂蓝色的名牌,另外两个是粉红色,远距离使他看不清姓名。他惊骇地站在原地,冷汗直冒,感觉所有的血液冲向胸膛,呼吸不顺,仿佛要晕倒了一样。

    左侧扮着粉红色名牌的婴儿仰躺着嚎陶大哭,双手不住地挥动。他挨近窗户掏出眼镜戴上,粉红色的名牌霎时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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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苏珊。

    他的反应迅速而狂猛,就像g情一样。他耳里轰隆隆地作响,是心跳吗?他的眼睛刺痛着,是泪水吗?他觉得完整又充满渴望,满足却又空虚,只希望自己没来这里,却又深信如果有人企图阻止,他会扭断那人的四肢。

    父爱,比他所经历的任何情爱都来得真实而迅速。

    “苏珊?”他轻触玻璃低语道。

    她哭得小脸胀红,眼睛隐在粉红的枕头后面,小腿在白色法兰绒毯子底下愤怒地扭动。隔着透明的玻璃,她的渴望强烈得令他真的伸手探向她,手掌平贴着玻璃。今生首次感觉到被拒在千里之外的痛苦。

    抱她起来!你们看不见吗?她可能尿湿了,饿,或者肚子痛?或者是灯太亮,或者是她的手要放在毛毯外。快来帮帮她!我想看她的手!

    隔着玻璃,他似乎听见她细小的哭声,仿佛来自远方一样。

    一位护土微笑地走过来抱起苏珊,喃喃地对着婴儿说话。

    她用一手抱着苏珊,将衬衣的衣褶拉下她颤抖的下巴,正好使她面对瑞克的方向,那一触使婴儿奇妙地安静下来,嘴巴张开似乎在寻找食物。但是没有食物,苏珊再次嚎陶大哭。

    护士轻轻地摇晃她,然后拍起头对着窗外的男人微笑。

    “喂奶的时间到了。”他读着护土的嘴型,看着她抱着婴儿走开,心中有股强烈的失落感。

    回来!我是她父亲而且我不能再来了!

    他觉得喉咙发紧,胸口缩起来。他大口喘息,极力压抑着。

    他转身走开,脚步声回响在空旷的长廊里。只要一个简单的问题,他就能查出梅琪的病房号码,他可以走进去坐在她床边,握住她的手……然后……然后呢?一起哀叹命运的作弄?向她倾诉爱意?道歉?更增加她的负担?

    不,对她最仁慈的方式就是走出此地,不再回来。

    他走进电梯,背靠着墙闭上眼睛,抗拒痛哭的冲动。电梯门开处,露露手拿花束站在门外。

    他们两个都没有移动,直到电梯门开始关起来,瑞克伸手止住,走出来,门砰然合上。两人表情凝重,不确定该说什么。

    “哈罗,露露。”

    “哈罗,瑞克。”

    伪装无益。“别告诉她我来过。”

    “她会想知道。”

    那更不该告诉她。

    “你已经和你太太重修旧好了?”

    “我们在努力。”他脸上没有一丝喜悦。“梅琪要怎么处理她的事业?”

    “现在是季节性的关闭,明年春天则考虑出售。”

    这是另外一击。他闭上眼睛。“噢,老天!”

    “她认为离开比较好。”

    好半晌之后他才有开口的力气。“如果她需要帮忙——任何帮忙,请你通知我,好吗?”

    “当然。”

    “谢谢你,露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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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忧郁笼罩着梅琪得女的快乐。她住院期间菲娜一直没有露脸,这点深深刺伤她的心。她曾试着预先武装自己,明白期待菲娜来终归只会失望。但是当罗伊第二次出现时,她仍然忍不住问:“母亲会来吗?”

    他一脸歉然。“不,亲爱的,恐怕她不会来。”梅琪明白他极力以爱来弥补菲娜的冷淡,但是父爱仍弥补不了梅琪心中因菲娜所受的伤害。

    另外还有凯蒂。罗伊曾经通知她,但她没有回电,没有信,也没送花。想到两姐妹未来形同陌路,她就忍不住流泪,她得了个新生儿,却失去另一个。

    另外她当然也思念瑞克。失去他一如失去菲力一样令她心伤,同时她也为他的失落——明知苏珊出生,却无缘相认——而难过。她暗自猜测他们夫妻间的进展,以及女儿出生对他的影响。

    第二天午后她正在休息时,一个声音说道:“啊,有人很爱你哟!”

    一位义工捧着一束花走进来。

    “施太太吗?”

    “是的。”

    “有人送花给你。”

    “哦?”梅琪坐直身体。

    “如假包换的玫瑰花。”

    “但是我认识的人都送过花了。”事实上,她正被包围在花海中。

    “我的天,这束玫瑰至少有24朵。”义工喃喃地将花放在桌上。

    “里面有没有附卡片?”

    义工检视着包装纸。“没有,或许花店忘了。呃,好好欣赏欣赏吧!”

    她离去后,梅琪解开包装纸,眼泪立即涌上眼眶,她一手按住嘴唇。不,送花的人没有忘记放卡片,因为那会是多此一举。

    玫瑰花是粉红色的。

    他当然没有来。但是鲜花已经表达了他不能来的心情。每次看见那些玫瑰,她就悲从中来。

    不过一位不速之客倒是来了,而且令梅琪大吃一惊。

    “我不知道自己受不受欢迎,最好先问一声再进来。”安娜站在门口说道。

    罗伊来回打量两个女人,然后决定由梅琪处理眼前的情况。

    好半晌梅琪才开口:“当然欢迎你来,安娜。”

    “哈罗,罗伊。”安娜进房后严肃地说道。

    “你好吗,安娜?”

    “这个嘛,我不大确定,我那些可恶的孩子好像认为我没有大脑,搞不清状况似的,这真令人生气。我当然不是来使你尴尬的,梅琪,但是我显然多了个孙女,不知你介不介意我来看看她?”

    “噢,安娜。”梅琪眼前起雾,举起双臂。安娜上前拥抱她。

    “好了……好了……”她拍拍梅琪的肩。

    罗伊的支持当然很好,但是有另一个女人在场却是必需的,而今感觉到瑞克母亲的拥抱,梅琪感觉她情感的空洞似乎填满了。“很高兴你能来看孩子。”

    “如果不是贝拉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我的两个儿子不肯说,但是贝拉认为我应该知道,所以我请她送我来。”

    梅琪有些吃惊。“瑞克不知道你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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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等我回去就知道了。”

    “安娜,别生他的气,错的不只是他,还有我。”

    “我有权生气,还有失望!可恶,他渴望小孩早已不是秘密,只怪他娶错了人!你自己打算怎么办呢?”

    “我会自己抚养她,其他的事还不确定。”

    “你会让孩子知道父亲是谁吗?”

    “每个孩子都有权利知道。”

    安娜赞同地颔首,然后转向罗伊。

    “呃,罗伊,我们该互相道贺吗?”

    “我不知道,安娜,道贺应该无伤吧!”

    “菲娜在哪里?”

    “她在家。”

    “她还在挣扎吗?”

    “可以这么说吧。”

    安娜望着梅琪。“人好面子的反应相当有趣,对吗?我自己倒想瞧瞧我的孙女。罗伊,你介意带我去吗?”

    一分钟后他们并肩站着,隔着玻璃窗凝视沉睡的婴孩。老人脸上带着微笑,老妇人眼中则盈着泪水。

    “她真漂亮,虽然我有  13个孙子女,但是她依然像长孙一样的特殊。”

    “她是我的第二个,但是我也思念第一个……只是……”他没说完,语气中充满许多梦想。

    “罗伊,老实说,我向来不喜欢南茜,你的女儿远比她适合。想到他们不能共同抚养这个小孩,我的心都碎了,但这不是他推托的借口。”

    “这世界和我们年轻的时代不大相同了,对吗,安娜?”

    “那是当然,有时我还会忍不住纳闷这世界怎么会变成这样”

    罗伊沉思半晌。“不过有件事变得比较好了。”

    “什么事?”

    “现在他们让外公进产房了。我亲自帮梅琪生产,你相信吗,安娜?”

    “哇,你?”她睁大眼睛看着他。

    “没错,我就在里面,帮助梅琪控制呼吸,看着婴儿诞生。那真是难能可贵的经验,不骗你。”

    “我相信是的。”

    他们再次望着婴儿,赞叹造化的奇妙,思考人生的无奈。

    当晚安娜9点到家,并且立刻打电话找瑞克。

    “我需要你来帮忙,炉子的母火怎么弄都点不着。”

    “现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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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你希望炉子爆炸,炸死我吗?”

    “麦克不能修吗?”

    “他不在家。”

    “他去哪里?”瑞克不悦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来不来?”

    “好吧,半小时内到。”

    她喀地挂断电话,严肃地坐下来等待。

    20分钟后,瑞克走进来,一径朝厨房走去。

    “炉子没坏,你坐下。”安娜命令道。

    他兀然停住脚步。“什么意思?”

    “炉子没坏。你坐下,我要和你谈一谈。”

    “谈什么?”

    “今晚我去医院看过你女儿了。”

    “什么?”

    “也看了梅琪。是贝拉送我去的。”

    他低声诅咒。

    “她带我去,因为我的儿子们没人开口。这真是一团乱啊,儿子。”

    “妈,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听你唠叨。”

    “毕梅琪更不需要一个没爹的孩子。你究竟着了什么魔,竟然和她谈恋爱?你是有妇之夫啊!”

    他硬着下巴不说话。

    “南茜知道吗?”

    “知道!”  他怒道。

    安娜翻翻眼睛,以挪威话咕哝了几句。

    瑞克怒目瞪着她。

    “你这究竟是哪种婚姻?”

    “妈,这不干你的事!”

    “一旦我的孙女出世,这件事就跟我有关!”

    “你似乎不了解我现在也很难过!”

    “如果我不是这么生气,或许会花个一分钟来同情你!我或许不喜欢你太太,但是毕竟还是你的老婆,所以你当然有责任。”

    “南茜和我正在努力,她流产以后个性已经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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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流产?我生了四个小孩,流掉两个,当然知道怀孕是什么样!哈!她和我一样根本没怀孕!”

    瑞克倒抽一口气。“你在说些什么!”

    “你听见啦!我不知道她玩的是什么把戏,但是她绝对没有五个月的身孕。她肚子里连个疙瘩也没有。”

    “妈,你在说梦话!她当然有怀孕!”

    “我怀疑。如果她知道你要娶梅琪,或许会说个谎以免失去你。现在我要确定的事是你开始表现出做丈夫的样子——至于是哪个女人我不管,但是一次只能有一个,席瑞克,听见了没!”

    “妈,你不了解!去年冬天我开始和梅琪约会的时候,就决定离开南茜了。”

    “噢,这样你就有借口了吗?儿子,你听好,我知道那个女儿使你很难过,而且除非我猜错,你也想和梅琪继续下去,看看女儿,扮演父亲的角色。这些都可以,但是一旦开始,事情会像燎源的野火一发不可收拾。我不笨,我看见了她房里的玫瑰,更看见她望着玫瑰的神情。当两个人有那种感情,又有一个小孩时,事情的发展就很难控制了。没关系,你尽管去看女儿和她母亲,但是首先必须恢复自由之身,办好离婚!你爹和我抚养你长大,教你辨别是非对错。而同时保有两个女人就是错,不论原因是什么,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他绷着下巴回答:“是的,很清楚。”

    “而且在办好离婚,证明文件到手以前,你保证不去敲梅琪的家门?”

    没有回答,她又重复一次:“你保证吗?”

    “是的!”他吼道,猛然冲出大门。

    第二十章

    瑞克花了好大的气力,才没在进门时立即盘问南茜。他的情绪错综复杂,心头异常迷惑,而且她已经睡着了。他躺在她旁边计算着日期,纳闷母亲说的是否正确。

    第二天早上,他借口填写帐单的表格走进南茜的书房。他站在敞开的铁柜前,她正好由走廊经过。“嘿,南茜。”他唤道,并且装出随意的表情。“奥玛哈的医院不是该寄帐单来了吗?”

    她身着潇洒的灰长裤、厚毛衣,出现在门口。

    “我已经付过了。”她答道,然后转身走开。

    “喂,等一下!”

    她不耐地返身。“什么事?我10点要上美容院。”

    “你付了?难道保险公司不付吗?”娇兰公司提供她极佳的保险。

    “当然有。我是说,只等我填好表格去申请。”

    “你还没有申请?”南茜行事向来极有效率。拖延三个月还没填申请表,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喂,干什么?身家调查啊?”她愠怒地问道。

    “只是好奇罢了。你开支票付医药费吗?”

    “我们同意过,各人的帐单各自负责的。”她匆匆走开。

    她离开后,他开始更加彻底地搜索档案夹。由于她经常出差,因此他们同意各自开立支票帐户,家中开销由他负责,但是保险费用则归在同一档案里。

    他翻阅档案夹里面每一份文件,只有日常的帐单。他继续搜寻档案柜的四个抽屉,依然一无所获。最后他坐在她私人的办公桌前,拉开第一个抽屉时自觉像个贼,因为结婚这么多年,他从未翻过她私人的物品或文件。

    他轻而易举地依她的分类方式找着作废的支票和10月份的帐单。然后他回溯到8月份打开总表,依然没有开给圣乔瑟医院的支票,或是任何陌生的医生或诊所。他再一次细细浏览,以防万一。

    还是没有。

    他查了9月份的,没有。

    10月份,仍然没有医药费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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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摘下眼镜,双肘撑在桌上,双手捂住嘴巴。

    他那么好骗吗?难道正如母亲所暗示的,她说谎迫使他离开梅琪?疑虑渐升,他继续详加搜寻。

    娇兰的支票存根、精品店收据、通信录及商业信函、信用卡收据、汽车维修费,一个标示销售档案的档案夹里面还有个塑胶封套,外面印着史瓦不动产公司的名称图案。

    他拉开封套拉链,里面有一张医院的电脑报表。他瞥一眼检查代号:血压、口服药,没有什么可疑。他翻开四张相连的纸张,上面有医院名称。他感觉呼吸顺畅了些。

    等一下。

    它不是奥玛哈的圣乔瑟医院,而是明尼亚玻市汉明郡医疗中心。出入院日期不是1989年8月,而是1986年5月。

    三年前?

    搞什么鬼?

    他眉峰深锁地看着检查代码和处方,但那些字眼对他而言不具意义。

    他看了前面三行,一头雾水,似乎是药名,然后皱眉继续下去。

    culture(细菌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