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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的苦-第11部分

,天哪,凯蒂一定会气死了。”

    柯医生起身一手放在她肩上。“先给自己适应的时间,再告诉你女儿。毕竟这是你的孩子、你的生活,目前你要考虑的是终生的幸福,最不需要的就是一连串的指责。”

    “不……是……我……”梅琪心中悲伤和恐慌交杂。无数的忧虑闪过她心头,一个接一个,杂乱无章地。

    等这孩子高中毕业,我都57岁了。

    大家都会知道这是瑞克的小孩,而他还是有妇之夫。

    母亲会怎么说呢?

    我必须关闭旅馆。

    我不要这个重担!

    她怀着错综复杂的感觉离开诊所。仿佛自己已置身事外,像守护天使一样地注视着一位怀着私生子,忧郁地面对复杂处境的女人一般。

    有一刹那她几乎兴奋起来,但是当她坐进车里,启动引擎时,一股恶心伴着晕眩而来,带来了残酷的事实:你正是怀孕的那个人!大家会对你指指点点!你应该避孕却没有注意防范!是你选择上有妇之夫的,未来好几年,全镇的妇女都会轻视你的行径。

    她的前额顶着热烫的方向盘,任由热泪汩汩而下。

    四个半月。

    已经四个半月,而我却毫不怀疑,一个教授家政、提示学生避孕方法的老师,自己却忽视了这个问题。多愚蠢哪!

    你打算怎么办,梅琪?

    我要告诉瑞克。

    你想孩子出生前,他能以自由之身和你结婚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怀着突生的希望开车回家。

    第十六章

    玛丽号在6点零5分靠岸。安娜自窗口看见瑞克正和游客谈笑风生,带领他们清洗鱼肚,夸赞他们的技术,然后大家依序照相留念。

    6点半左右他进入办公室问道:“妈,有东西吃吗?”

    “火腿三明治,冰箱里有冰红茶。”

    “谢谢你,母亲。”他拍拍她的臀部。

    “噢,毕梅琪打过电话,她叫你回电。”

    他宛如撞上一堵隐形墙般地倏然停住脚步,浑身绷紧地转过身来。

    “什么时候?”

    “噢,大约4点钟的时候吧。”

    “你为什么不用无线电通知我?”

    “干么?反正你得上岸才能回她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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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捶门框,不耐他匆匆进厨房,安娜听不清楚他的声音,但稍后他皱着眉头走回办公室。

    “妈,7点还有一批游客,对吗?”

    “对,”她看看黑板的纪录。“四个人的。”

    “麦克呢?”

    “麦克?他没事了。”

    “他何时靠岸?”

    “大约  15分钟后。”

    “请你问他介不介意替我带  7点那一批?”

    “当然。但是有什么大事比顾客更重要呢?”

    “我得进城去一趟,”他避重就轻地回答,匆匆走向厨房。15分钟后,他再回到办公室时,已刮了胡子梳过头发,全身香喷喷,身着白长裤和红衬衫。

    “你通知麦克了吗?”

    “嗯。”

    “他怎么说?”

    “没问题。”

    “谢谢你,妈,代我谢谢他。”

    他砰地关上纱门,一路快步跳上卡车绝尘而去,安娜扬起眉毛瞪着他的背影。

    原来风就是这样吹的,她想道。

    梅琪和他约在姐妹湾东边的小教堂见面。星期四黄昏的教堂空无一人,只有她的车停在停车场。

    他停下车子时,她正蹲在教堂的墓园外面,看着他打开车门,然后又低头出神。

    他停住脚步,欣赏她在夕阳余晖下的身影。她正用鞋盒装水浇一簇紫花,然后起身绕过墓碑去取水,再绕回来蹲下身子浇花。

    他不疾不徐地走过去,越过草地和模糊难辨的墓碑。

    他站在阴影底下,伸手轻触她的头顶。

    “你在做什么,梅琪?”他低声问道,不想打扰周遭的宁静。

    她依然蹲着,只是扭头望他一眼。“这些可怜的草夹竹桃都快枯掉了,但是我只有盒子可以装水。”

    她将纸盒放在脚边,倾身拔掉两丛紫花之间的杂草。

    “为什么?”他温和地问。

    “我只是……”她的声调破碎,然后恢复过来,声音充满感情。“我……需要这么做。”

    她的闷闷不乐迅速扰乱他的心。哽咽的语气使他胸中焦躁地绷紧,他蹲下身子,轻轻拉住她的肘,催促她面对自己。

    “怎么了,梅琪吾爱?”

    梅琪抗拒着不肯抬起脸来,一味不安地东拉西扯,似乎在拖延某些恼人的问题。“你想过这些花草是谁种的吗?种了多久?多少年来它们在无人看顾下存活?如果有工具,我真想替它们除草,这些杂草……快令它们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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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才是仿佛快窒息了的人。

    “梅琪,你怎么了?”

    “你的卡车里面有工具吗?”

    她显而易见的不安和回避问题的态度令他非常困惑,但他仍然颔首同意。“我去找找着。”

    一分钟后他将一支螺丝起子交给她,然后再次蹲下来,看她松动碎石和泥土,扯掉杂草的根。他耐心地等待这无意义的工作结束,然后拉住她的手和工具。

    “梅琪,怎么了?”他近乎耳语地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她坐在脚跟上,手掌贴着大腿,一对忧郁的棕眸望着他。

    “我怀了你的孩子。”

    他一脸愕然,仿佛胸膛被踢中一般地跌坐在脚跟上。

    “噢,我的天!”他刷白了脸喃喃道,看看她的肚子,又看看她的脸。“你确定吗?”

    “是的,今天我去看过医生了。”

    他吞下口水,喉结上下跳动。“什么时候?”

    “大约四个半月。”

    “这么久了?”

    她颔首以对。

    “没有错误吗?有没有流产的危险?”

    “没有。”她试着低语,却几乎发不出声音。

    他一脸狂喜和赞叹。“梅琪,太棒了!”他欢呼着,双臂搂住她,“这是奇迹!”他对天狂呼:“你听见了吗?我们要有孩子了!梅琪和我有孩子了!抱住我,梅琪,抱住我!”

    她没有其他选择,因为他的手正像套牛绳一样紧紧绑住她,她被抱得太紧,声音有些高亢。“我的手好脏,而且你疯了。”

    “我不在乎!抱住我!”

    她蹲在草地上,肮脏的双手握着螺丝起子抱住他的腰,弄脏了他的红衬衫。“瑞克,你还是别人的丈夫,而且她又拒绝离婚,我——我们——已年过40,这一点也不好,简直可怕极了。而且全镇的人都会知道他是你的。”

    他双手扶住她。“你说对了,他们都会知道,因为我会告诉大家!我不会再拖延,立刻就像丢掉旧衬衫一样的丢掉她!至于年过40又怎样?天哪,梅琪,我盼了这么多年,早已放弃了希望,你怎能不高兴呢?”

    “记得吗?未婚怀孕的人是我!”

    “不会太久了。”他兴奋地拉住她的手,一脸狂喜、急切地说下去:“梅琪,你肯嫁给我吗?你和孩子一起?一等我办好离婚?”她还来不及回答,他已经起身兴奋地踱来踱去,不顾白长裤上沾满草屑。“我的天,才四个半月。我们必须做些计划,准备婴儿房,不是要上……上什么梅兹拉课程吗?”

    “是拉梅兹。”

    “拉梅兹,对。等我告诉母亲和麦克,天哪,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梅琪,你想我们还有时间再生一个吗?孩子应该有兄弟妹妹!一男一女更——”

    “瑞克,住口,”她起身碰他一下,冰凉的一触代表着理智的到来。“听我说。”

    “什么?”他静得像周遭的墓碑,以极其天真的表情望着她,脸庞兴奋地胀红。

    “亲爱的,你似乎忘了我不是你的妻子。怀孕的特权,”她提醒他。“属于另一个女人。你不能……呃,不能四处宣扬,仿佛我们已经结了婚一样。这对南茜而言是一种羞辱,你不明白玛?对我们的父母亦然。我要顾到我的女儿,她还有朋友。我知道你很兴奋,但是我还有其他的顾虑。”

    他脸色一敛,仿佛某种致命的事件在眼前发生,冷却了他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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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这个孩子?”

    她该如何让他明白?“这不是要与不要的问题。他已经在这里,”她按住小腹。“已经到来了,远比你的离婚来得快,而且他意味着我的生活面临巨大的转变,甚至必须关闭我努力开创的事业。直到你自由之前,我必须独自忍受人们指指点点或好奇的眼光。我是人称破坏家庭的坏女人。如果我需要适应的时间,你也只能容忍我了,瑞克。”

    他文风不动,静静咀嚼她的话。

    “你不要他。”他颓丧地说道。

    “至少不像你那么兴高采烈,我需要一点时间。”

    他脸色转硬,一指指向她。“你拿掉他也会是杀了我,你知道吧?”

    “噢,瑞克,”她哀恸地说道。“你怎么这么想?”

    他转身踱向一棵枫树,瞪着灰色平滑的树皮发呆。半晌他只是僵直不动,以掌猛捶树身,然后靠着树干低垂着头。

    令人赞叹的夏季落日依然映着天空,邻近的林中传来京燕的啾啾声。左边的墓碑旁有朵草夹竹桃花迎风招展,蜜蜂忙碌地穿梭在花朵之间。即使在意味着生命和成长终点的墓园里,生命仍然欣欣向荣。而在心情沉重的人体内,也有个误植的生命正在成长。

    她望着心爱的男人佝偻的背、僵直的手臂和低垂的头。

    他看起来异常落寞,前一分钟兴高采烈,后一分钟又被强迫考虑目前的困境而落入绝望里。

    她走到他身后,手掌贴着他的肋骨。

    “怀他是出于爱的行为,”她静静地说道。“而且我仍然爱你,也爱他。只是在婚姻之外生下他太不应该,而这正是我怏怏不乐的主因。因为我确信南茜会一再从中作梗,直到孩子出生之后。”

    他抬头对着树开口道:“我周末就去找她谈一谈,并且通知律师即刻办理离婚手续。”他转而面对梅琪,某种新生的压抑令他不敢伸手碰她。而今他才明白眼前的处境多么无奈。而他的反应又是多么典型:一个有妇之夫一味用离婚作承诺,安慰他的情妇的心。然而梅棋却向来不曾指责他拖泥带水,从来不坚持或质问。

    “对不起,梅琪,我早该办好离婚手续的。”

    “是的……呃,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呢?”

    他的表情变为沉思。“怎么会呢,梅琪?我很好奇。”

    “我以为自己安全无虞,早已步入更年期。但是医生说即使停经后,妇女仍有怀孕的可能。当他证实我怀孕时,我只觉得……”她自觉地看着双手。“好愚蠢!天哪,教了十几年的家政,我竟然在这种年纪意外怀孕!”她懊恼地转开身子。

    看着她的背影,黑暗而无奈的事实终于呈现出来,他伤感地开口:“你真的不想要,对吗,梅琪?”

    她晃动颈部,似乎是出于颤抖而不是回答。“噢,瑞克,如果我们是30岁的夫妻,事情会不大相同。”

    对她是不同。她已经有孩子,无法明白这个孩子对他的生命具有多么重大的意义,年龄根本无关紧要。失望之情再度笼罩着他。

    “来。”她将螺丝起子递给他。“谢谢你。”

    他们之间仍有所保留,某些无以名状的原因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一定去找南茜谈。”

    “别把孩子的事告诉她,我宁愿她不知道。”

    “不会的,但是我需要告诉某人。我可以告诉麦克吗?他不会大嘴巴、”

    “当然,我或许也会告诉露露。”

    他迟疑地微笑,渴望抱住她,但是两人仍分开站立。这真傻气,她正怀着他的骨肉,而且他们深爱对方。

    “梅琪,我可以拥抱你们两个吗?”

    她呜咽一声投入他怀里,踮起脚尖双手抱住他的头。他紧紧抱住她,心脏这才开始跳动,痛苦也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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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瑞克,我好害怕。”

    “别怕,我们会成为一家人的,等着瞧。”他发誓道。他闭上眼睛,双手滑过她怀孕的身体:她的背脊、臀部和胸房。他单膝跪下捧住她的肚子,脸颊贴在上面。

    “哈罗,小东西。”抵着她柔软的洋装,他的声音有些模糊。“我会非常爱你。”

    他的呼吸隔着衣物温暖她的肌肤。他的话语穿透她的哀伤,温暖她的心房。但当他起身,温柔地拥她入怀,她知道这样还不够。直到变成他的妻子,其他的一切都不足以化解这场困境。

    费南茜必须承认,某些时候杜尔郡的确还算过得去,至少夏季是。但是这里的居民都是乡下人,女人穿着土气,男人守旧,钓鱼和水果收成是人们主要的话题。没街可逛,她住的房子更是令人嫌恶。

    瑞克怎么会喜欢这间鸟笼?难道她想住好一点的房子有错吗?以前他在家这里还可以忍受,现在他不在,这里简直令人厌恶。但是律师建议为了法律上的原因,她最好住下来。

    星期五晚上她一路诅咒着回到家里,厨房空无一人,而且有霉味。但是餐桌上有一张瑞克的字条:南茜,我们需要谈一谈,星期六我会打电话给你。

    她微笑地飞奔上楼。好吧,没有华厦也就算了,她实在太想念他!她要他回来,她要有人替她开门、煮晚餐、提皮箱、修剪草坪,而且在床上时,她要有人能使她确信自己是令人渴望的女人。

    她匆匆上楼,脱掉酒红色的套装,然后打开梳妆台的灯,对镜审视她无暇的脸庞。她对着镜子脱掉衬裙、胸罩和底裤,任由一堆衣物落在脚边。

    她双手滑过平坦的小腹、大腿,向上到肋骨,然后捧起浑圆的胸脯。

    噢,她真怀念鱼水之欢,他们的房事一直那么美好和谐。

    但是一想到因怀孕而破坏身材,她就忍不住恶心起来。有些女人天生适合怀孕,有些则不然,他为什么不能接受这一点。

    她走进浴室冲洗,抹上柔滑的香浴孚仭剑滩蛔√鞠ⅰk丈纤郏⑿Φ叵胱湃鹂恕c魈焯恕k┬乱隆⒛ㄉ纤钕不兜摹癎情”香水,去看看他是否已改变主意。

    南茜等候应门,一面嫌恶地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刺鼻的鱼腥味,她实在难以想象有人会以钓鱼为生。

    应门的是安娜,衣着仍是一贯的寒酸。

    “哈罗,安娜,你好吗?”南茜敷衍地寒暄道。

    “噢,孩子们让我忙得很,生意也一直很顺利,你好吗?”

    “很忙,很寂寞。”

    “呃……生活偶尔会这样。我猜你是来找瑞克,他在清鱼小屋那边。”

    “谢谢你。”

    “天很黑,你穿高跟鞋走路要小心!”安娜在她身后喊道。

    南茜走在通往小屋的碎石地上,四周一片黑暗,只有小屋透出灯光。她伸手捂住口鼻,呼吸“g情”的芳香。

    湖边传来牛蛙的鸣声。南茜走近小屋的门,里面传来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

    她停住脚步,竖起耳朵听着。

    “呃,她不算是兴高采烈。”这是瑞克的声音。

    “她不想要吗?”这是麦克。

    “她不要生活被改变。”

    “呃,告诉她我们本来也不要,但是生下汉娜以后,即使用全世界来换,我们也不肯放弃她。”

    “对梅琪而言不一样,麦克,她不认为自己能一面带孩子一面经营旅馆。”

    “我倒没想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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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者,她认为我们已经老得不适合养小孩了。”

    “见鬼!她不知道你一直渴望孩子吗?”

    “她知道而且她也喜欢,但是来得太突然。”

    “预产期什么时候?”

    “四个半月以后。”

    南茜听够了。她伤痛欲绝,悄悄地溜回车子上。她握紧方向盘,双眸刺痛着。

    他让另一个女人怀了孕。

    她愤怒地垂着头,感觉血液奔向四肢百骸。恐惧、惊骇和怒火连袂而来,她害怕未来未知的马蚤乱,连带地家庭、财务和生活方式也将被连根拔起。她确实希望改变生活,但是要出于她的选择而非被胁迫。

    她害怕一旦失去20岁时所捕获的男人,40岁时或许会找不到另一个了。

    她惊骇,因为当她自以为能赢回他的人,以她的美貌、性感、聪明、野心和地位使他回心转意时,竟然发生这种事情;她愤怒,因为他罔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