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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的苦-第7部分

“好,我们各自花钱买票。”

    “你真是锲而不舍,对吗?”

    “是的,夫人。星期一好吗?”

    “谢谢你,还是不行。”她坚决地说道。

    “好吧,不要讶异我再打电话来。”

    这男人的傲慢足以塞满一牛车,她心想,挂断了电话。

    星期三午后电话又响,她备妥借口接听,结果不是马可,而是瑞克。他没说自己的身份,径自问候她的近况。“嗨,你好吗?”

    她展颜一笑。“噢,瑞克,是你。”

    “你以为是谁呢?”

    “卜马可。他已经打过两次电话。”

    “我说过他是行动派。”

    “他简直是马蚤扰。”

    “镇上单身女性原就不多。遑论漂亮又富有的,他锲而不舍并不意外。”

    “席先生。你是在羞辱我。”

    他哈哈大笑。“开始贴壁纸了吗?效果怎么样?”

    “棒透了!你来看就知道,它……”她骤然察觉话中的暗示。就此打住。

    “怎样呢?”他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它是淡粉红色,但是你看不到。“快完工了,壁纸本身充满梦幻的色彩。”

    “好极了。卡车呢?你考虑了吗?”

    卡车,卡车,她根本没想过。但是她确实缺少运家具的交通工具。

    “如果不介意。我想向你借。”

    “要不要顺便借个帮手?”

    她纳闷自己该如何回答,因为这项建议出乎她意料之外。

    见她不答,他径自补充:“我想你要买大型家具,一定需要帮手搬上搬下。”

    真是进退两难,如果用违反礼教为由拒绝可能只会显得自己多心,但是接受又可能给他某些暗示。最后她决定开诚布公,即使会冒犯他。

    “瑞克,这是明智之举吗?”

    “我正好有空。而且如果你不介意,我想顺道去取送南茜的圣诞礼物。珠宝店来电说货到了。”

    提及南茜的名字无疑开脱了他们的罪。“噢……也好。”

    “我该几点抵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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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早。免得我错失任何好东西。”

    “你吃早餐吗?”

    “对。但是——一”

    “我7点去接你一起吃早餐。呃,梅琪?”

    “什么事?”

    “你最好穿靴子,我那辆破车的暖气似有若无。”

    “我会的。”

    “明天早上见。”

    她挂断电话,垂头瞪着地板,整整两分钟想着自己真是自作多情,简直像傻瓜一样。

    她低声诅咒地起身拿起话筒,想要打电话去取消。

    但是她又把话筒搁回去。

    你明知自己在做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真的。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她的心便开始欢欣吟唱:今天我们要见面,我将见到他!她翻身侧躺,下巴埋进羽毛枕头里,想着究竟如何接触,才是和一位有妇之夫保持纯友谊的关系。她躺着想念他的发、他的眼和嘴,然后翻身仰躺,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护住小腹上方。

    她故意选择最缺乏吸引力的衣服,一件蓝色牛仔裤搭配怪异的金色毛衣,但是细心打点的头发和化妆又毁了她的用心。

    准7点他们在人行道上碰面,她穿着靴子和粉红色夹克,手中抱着四条毛毯。

    “早安。”他说。

    “早安,我带四条毛毯来垫家具。”

    “来,我来拿。”

    他接过毛毯,两人并肩走向他的车。

    他将毛毯堆在座椅上,两人一起坐进车里。车外晨曦未升,只有车内昏暗的小灯,收音机正播放芭芭拉史翠珊的歌“过一个快乐的圣诞佳节”。

    “回忆往日时光……”她的歌声婉转清亮。

    他们聊起最喜欢的圣诞节,小学六年级时唱一首挪威语的民谣报佳音;还有儿时筑雪碉堡,威斯康辛州送孚仭嚼业氖サ诖车鹊取5彼橇睦哿耍闹艿某聊钊蒜蛔缘谩k且黄鹦郎鸵衾郑⑽狣j的笑话哈哈大笑。他们在安详和宁静中前行,注视高速公路的红色灯河迤逦蜿蜒,静静欣赏天色破晓,灰色的晨曦使车内感觉与世隔绝而且舒适惬意。

    就在右前方一处红绿相间的霓虹灯招牌注明“甜甜圈大王”前,瑞克减速转弯。

    “喜欢甜甜圈吗?”他问。

    “这么早的时刻里?”她故作嫌恶的语气。

    他扭头对她一笑,卡车震动地开上未铺柏油的停车场。“刚出油锅的甜甜圈新鲜又好吃,现在时刻正好。”轮胎咚地陷进洞里,梅琪震了一下。

    她笑着回答。“希望他们的食物别像停车场这般糟糕。”

    “信任我吧。”

    “甜甜圈大王”的室内装潢毫不起眼,臃肿的女侍问也不问就替他们倒上两杯咖啡,然后旋风般地掉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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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琪笑着凝视女侍的背影,“看来我们点了咖啡,嗯?”

    “大概吧。”瑞克端起杯子喝一口。“这里没有高级的品味,但是自有它的乡村风味。”他将菜单递给她。“看看什锦蛋卷,它的分量足够两人分享,如果你不介意。”

    梅琪整整花了30秒才把什锦蛋卷的内容读完,她的眼睛睁得像铜铃。

    “真的?一份什锦有那么多东西?”

    “是的,夫人,一大盘。”

    “好吧,你说动我了,我们一起吃。”

    果不其然,餐后梅琪回到车里,车体的震动令她捧着肚子呻吟。“噢,求求你,轻一点!”

    “这正是你需要的。”他揶揄地说道,反而加快车速开过停车场,震得两人东倒西歪。

    “席……瑞克,你……你疯了!”她笑得说不出话来。

    他也在笑。“这辆破车还是很管用,哪天我们应该开到冰上做甜甜圈。”

    在他们年轻时,男孩喜欢把车开上冰冻的湖面蛇行画圆圈,好像做甜甜圈一样,女孩则乐得尖叫大笑。

    在瑞克身边,梅琪感到一股强烈的感伤撼动她的心。

    梅琪,梅琪,你要谨慎。

    但是瑞克正对着她笑,她故意忽视体内的声音,取笑他说:“你是甜甜圈狂,知道吗?”

    “是吗?告我好了。”

    以前她会亲昵地挨向他身边,一路上保持那种姿势。而今他们分开坐。唯有目光纠缠,心中明白旧情复燃却又无力制止。一辆车由左侧呼啸而过。留下逐渐远去的引擎声,瑞克懒懒地咧嘴微笑。眼睛依然盯着梅琪,然后收回注意力。将车开上高速公路的车流里。

    好半晌他们不发一言。只是暗自整理纷沓的感受。纳闷究竟该怎么做。梅琪望着窗外的野草和飞掠而过的雪堆。

    “梅琪?”

    她转身发觉他正望着自己。“我刚想到自己近年来已很少这么开怀地笑了。”

    梅琪有十来种回答,但她选择沉默,静静咀嚼已说和未说的话。几番接触,她已经越来越了解他的婚姻、他的寂寞和他与南茜之间逐渐崩解的关系。他已经在做比较,梅琪再了解他话中的含义不过。

    瑞克轻而易举地按址找到他们的目的地。那是一幢18世纪的古宅,继承人正预备出售宅邸和屋里的家具。

    那些骨董家具保存十分良好。瑞克纵容地看着梅琪兴奋地穿梭在各个房间,宛如发现新大陆般的新奇,而且不时发出赞叹惊呼,检视和询问,偶尔还跪下来看。

    南茜虽然也欣赏小东西,但是态度完全不一样。她向来内敛而保留,那种态度使她错失生命中的小喜悦。而且缺少蓬勃的生气,偶尔那种保留甚至近似傲慢的态度。

    然后梅琪看上一张橡木大床。六英尺高的床头板有着弯曲的造型设计,螺丝状的花纹和丰富的雕刻。

    “噢,你看,瑞克。”她崇敬地摸摸它的质地,仿佛被催眠般地瞪着它的美丽。“噢。我的天……”她的指尖滑过床板。“这正是我百般寻觅的东西。不是吗?”她不期待也没听见回答。而且眼睛须臾离不开它。他站在门口望着她抚摸木头,思绪飘回多年前在艾丝莉苹果园的那夜。她第一次这般抚摸他。“这张床真棒。橡木古老而坚固,你能想象雕刻它的人是谁吗?看,一点瑕疵都没有。”

    “那是一套的。”他说着走进房里,双手插在口袋。

    “噢。还有盥洗台和衣橱!”她拉开其他的门和抽屉。“看见了吗?这是楔形笋头嵌合的抽屉。”

    “看来很牢固。”

    她蹲下身探进门里。“实心橡木,”她抬头仰望着他。“你瞧!”

    他蹲在她旁边,溺爱地看着她,越相处越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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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放水壶和缸在上面,横杠上可以挂毛巾,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在做粗毛巾?”

    “没有。”他笑着回答,依然单膝跪在她身边。他不知道什么是粗毛巾,可是她一笑,颊上的酒窝深得仿佛雕刻品。

    “我设计很久了。噢,挂在横杠上一定漂亮极了。”她眼睛发亮,转身面对他。“我要这一组家具,走吧。”

    “你没看价钱。”

    “不必看了,即使一万美金我也要买。”

    “这不是四柱床或铜床。”

    “它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直视着他。“一碰到好东西,我会千方百计得到它。”

    他没有别开目光。

    她玫瑰般的红颊映入他眼中,在这毫无防备的一刻,他们泄漏心中脆弱的感情,勾起一丝不安,然后他回过神来开口道:“好吧,我去叫人来。”

    他正要起身,她攫住他的手,双眉纠结。“瑞克,你的『老鸨儿』载得动吗?”

    他哈哈大笑,她竟然会吐出这么滛猥的绰号。

    “什么事这么好笑?”

    他轻捏她的手。“毕梅琪,你真有趣。”

    她买了不只一卡车的家具,只有她最宝贝的用卡车载,其余的都安排运送。梅琪急切地亲自监督。“小心!别把抽屉撞坏了,你的结绑得够紧吗?”

    瑞克扭头朝她笑笑。“别忘了我常开船,打结当然牢。”

    她嘲弄地颔着答道:“请多包涵,席先生。”

    他用力一拉把结扯紧。“好了,我们走吧。”

    方才快乐的时光使他忘记自己已婚的身分,但是下一个目的地是珠宝店,尖锐的现实立刻卡在眼前。当卡车停在珠宝店前,一股阴郁的气氛立刻笼罩了他们,他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静坐半晌,仿佛有话要说又说不出来。

    “我立刻回来,”他推开车门。“应该不会太久。”

    望着他的背影,她实在喜欢他的步伐、他头发拂过衣领的样子和他的衣着及颜色,但是他不属于她。他为他的妻子订制圣诞礼物,她没有理由为此而沮丧,但她实在克制不住。他究竟买什么送南茜?那么漂亮的女人天生适合戴闪闪发亮的东西。

    梅琪叹息地闭上眼睛,你不该来的。她睁开眼睛,看见瑞克的黑色真皮手套就在她旁边。手套,一如他手的形状,手指的部分微微卷曲着。

    只有一个傻气的女人,才会有套上它的冲动。

    她是很傻,忍不住拾起手套戴上。手套裹住她的手,一如曾经裹住他,她感觉自己的手好小。她握紧拳头,珍惜那种触感,因为她无缘也无权享有。

    瑞克跨出珠宝店,她立即脱下手套丢回原处。他爬上卡车将一个银色纸袋丢在座位上。梅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它,瞥见袋里有个系红丝带的小盒子。她别开目光望着车外,静静等待引擎启动。好半晌没有动静,她回头看瑞克一眼。他手握方向盘,双眼直视前方,脸上的表情宛如一个束手无策、听见医生说只能等待的男人。他文风不动地坐了整整一分钟,最后终于开口:“我送她一副翡翠耳环,她向来喜欢翡翠。”

    他转过头来,他们目光交锁。

    “我没问你。”梅琪静静地回答。

    “我知道你没问我。”

    沉默随之而来,他们却无力别开目光。

    旧情复燃,强烈得一如以往,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这一次他们是在追求灾难。

    他扭头瞪着前面的雨刷,直到沉默变得无法忍受,然后重重吐口气。倒向一侧,一时撑着车窗,拇指贴唇,避免看她。他就坐在那里瞪着人行道看,有些事已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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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或做。本以为只要两个人不互诉情衷,情况应该很安全,但事实不然。

    他终于叹口气坐直身体。

    “我最好送你回家了。”他认命地说道。

    第十章

    他们在紧绷的沉默中返回溪鱼镇。

    她心知肚明,他的不悦是针对他自己而非她。他是个饱受挣扎之苦的男人,25英里的路途中,他几乎一动也不动,只是眉峰深锁地瞪着前方的道路。直到抵达她家门前,他才挺直肩膀,一把抓起手套,不发一言径自下车。她随他走到卡车后面,等他放下车尾的门。

    “你介不介意帮忙我扛上二楼?”她打破冗长的沉默问道。

    “这对女人而言太重。”

    “没关系,我还能应付。”

    “好吧!如果太重就说一声。”

    就算手脱臼她也不会说一声。此刻他们宛如两个搬运工,只有纯公事的关系。

    盥洗台和衣橱先后抬上楼。下楼时,她谨慎而他则是暴躁地保持沉默。她本能地明白从今而后再也无缘见他一面,在珠宝店前他已经下定决心。最后他们将大床、床头板和床尾板抬上二楼放好后,他说道:“如果你有工具。我可以替你把床架好。”

    “不必了,我可以自己来。”

    自悲惨的回程以来,他首度直视她的眼睛。“梅琪,单单这该死的床头板就有60磅重!”他气冲冲的。“万一摔裂了,你和这宝贝骨董就此告别。现在去拿螺丝钳和螺丝起子来!”

    她将工具递给他。退后一步看他单膝跪下,埋头分解零组件。

    “来,握住它免得掉下来。”他径自命令,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她试着别开视线,摒除对他这种男性化工作的吸引力。

    他架好床板,整个人站在床中间。“呃……大功告成。床垫呢?”他飞快瞥一眼她放在角落的单人床。

    “在车库里,我会请父亲帮忙。”

    “你确定吗?”

    “是的。他不会介意。”

    “呃……既然如此,”他抽出手套,不再作另外提议。“我最好走了。”

    “瑞克,谢谢你的卡车和你热心的协助。”

    “你买到了好东西。”他们一起离开房间并肩下楼,在困窘的情感虚空中,他直接走向后门。

    她礼貌地为他开门说道:“再次谢谢你。”

    “嗯!”他的回答简短而冷淡。“再见了。”

    她坚定地关上后门,心想,嗯,到此为止了,就是这样。喝杯茶吧,梅棋,上楼观赏你的新家具,把今天完全抹去。

    但屋里似乎变得沉郁,她突然兴趣缺缺,早先的兴奋已不翼而飞。她踱向厨房的水槽,转开热水龙头灌一壶水放在炉子上加热,然后心不在焉地取出茶罐,黯然地瞪着茶包,毫不在乎茶的滋味。

    屋外,瑞克砰然摔上车尾的门,大步走向驾驶座猛地坐上去,座椅突然嘶的一声裂了,他侧转身伸手去摸,嘟囔一句:“狗屎!”

    他侧身一看,梅琪的螺丝起子在塑胶套上戳破了三个洞。刚才他把起子插进后口袋忘了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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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屎!”他愤怒不已,拳头猛捶方向盘,因为被自己的感情困住而怒气冲天。

    他静坐良久,疲惫地用拇指按压眼睛四周,终于面对自己生气的真正理由。

    你真卑鄙啊,竟然拿她出气!即使你要就此一去不再来,至少也该保持风度的离开。

    他抬起头,近乎视而不见地瞪着前方,不想回头,又渴望再看她一眼。

    你究竟要什么,席瑞克?

    我要什么重要吗?眼前我有自己应负的责任。

    他突兀地发动引擎任其空转,确保自己会在60秒内回来,直接回到他归属的地方。

    他用力叩她的门,力道大如他的心怦怦撞声胸腔。她手拎茶包拉开大门,两人目光交锁,定定站着就像硬纸板人儿。

    “这是你的工具。”他终于开口,将螺丝起子递给她。

    “唔……”她接过去。“谢谢你。”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而且头儿低垂。

    “梅琪,对不起。”他的语气不禁柔了些。

    “没关系,我了解。”她拿茶包缠绕螺丝起子,眼睛依然盯着地上。

    “不,你没错。是我不讲理拿你出气,我……”他的手握紧又松开。“我自寻烦恼,不该拖你下水。我要你知道,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她落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