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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暑莫相逢-第5部分

望天的岁暮寒,声音平静:“你们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今天我要知道全部真相。初阳,去把如烟大师找来。”

    一刻钟后,议事堂内,肃穆安静,彼此间能听到各自的呼吸。

    风荷举端坐上位,眼神如棘,环顾下方垂首不语的三人,声音平静:“这一次,谁先说?”

    平静的声音,却透着山雨欲来的气息,这种气息让素来乐观爱笑的如烟都不敢造次地“哈哈,”他瞟了瞟尚未来得及和他对口供的岁暮寒,咽了咽唾沫,不确定阁主大人到底知道了多少。

    “初阳,你先说。当年,我中了万里飘的什么毒?”

    初阳轻咳一声:“回阁主,阁主中的是合欢散,蝽药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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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谎话张口就来!看来,这些年,你在我身边历练得不错,天天对我说谎已长成了大话精!既然你不说实话,我就告诉你。合欢散的毒,我后来服过,其效果绝不如万里飘的毒那么猛烈,且极易解,根本无需动用女人。初阳,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说实话,你就立刻下山,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掷地有声地说完,风荷举直直地盯着初阳,一脸冷酷。

    初阳“扑通”跪下,“阁主息怒,初阳对阁主是真心实意,绝无意欺瞒阁主,阁主中的确实是蝽药之毒,属下发誓没有撒谎。”

    岁暮寒轻轻开了口:“阁主,属下可以作证初阳没有说谎,阁主中的确实是蝽药之毒,只是此毒并非是合欢散,而是一种更加凶猛毒辣之毒。此毒名唤‘十醉’,必须与女子交欢才能解。既然叫‘十醉’,自然是要与女子交欢十次,只是此毒的独特之处在于,解毒之日必须在中毒之日进行,一年一次,十年十次,所以为了给阁主解毒,当年初阳和末日才瞒着阁主将小五姑娘带到阁主的房间。只可惜,他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出阁主原来是这样一个痴傻之人,为了小五姑娘,阁主竟不愿再接受其他女子,纵是初阳和末日帮你找来和小五姑娘再相似的姑娘,你也宁可吃m药吃不举之药而不愿将就。属下们知道阁主有一生只侍一妻的理想,可是眼睁睁让我们看着阁主受苦却不帮忙,属下们做不到。所以,属下们商量一致,决定瞒着阁主。我们以为,时间久了,阁主定会忘了小五,届时阁主娶了妻,由妻子帮你解毒,能解多少是多少,我们也就算是尽到了做属下的本分。”

    “哼,既然如此,去把小五找来即可,为什么骗我说小五已死,还费心思给她立一座莫须有的坟?”

    初阳跪着答复:“得知阁主中毒后,属下十分着急,在京城我们人生地不熟,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阁主喜好的清白人家的女子,遂从青楼掳来了青柠,也就是小五姑娘,她答应帮阁主解毒,属下答应帮她赎身。因想到她的出身,属下想当然地以为她难当阁主夫人的大任,所以擅做主张,未询问阁主意思就让她乘马车离开,也未打听她的真名实姓所去何方,以至于后来遍寻不获。是属下无能且懒惰,因不想再四下奔波寻找,所以骗阁主说小五姑娘已死,请阁主恕罪。”

    “哼,好一个无能且懒惰的属下!”风荷举冷讽道,“过去几年,我们曾帮多少人找过人,次次都没有失手,怎么轮到小五区区一个女子,倒是让你破了记录。初阳,你还想隐瞒是不是?如果过去每一年我都称了你的意和每一个被你找来的女子交欢,是不是醒来后她们都会变成一座莫须有的坟?小五的病和我有关,是不是?你们怕找回小五后被我发现她的病情,所以迟迟不肯下工夫去找,是不是?呵,这天下间哪有这么巧的事,我在小暑之日病发,她也病发,我心口疼,她也心口疼,我吐血,她也吐血!是我一时贪欢害了她,是不是?”

    一声声质问,一声比一声高昂,议事堂内三人,无语低头。

    喘了口气,压下胸口的刺痛,风荷举看向一直不吭声的如烟大师,问道:“之所以小五又会出现在我面前,是大师一手安排的吧?你们想是见我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没有根治之法,只好抓住每一线希望,所以才真正动了去找寻小五的念头。没想到,一找之下,竟找到了久儿。从见到久儿的第一眼起,你们就在酝酿着用久儿的血来治我的病,是不是?在你们眼中,小五不重要,久儿不重要,只要能救我的命,谁都可以牺牲是不是?可是,你们知不知道,这两个人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他们好,我才会好,他们出一点点事,我又能好到哪里去?”

    如烟想说点什么,可看到阁主大人眼中的伤痛,终是讪讪地别开脸,无言以对。

    确实如阁主所言,就算新收的徒儿再怎么宝贵再怎么舍不得,可是和阁主相比,他还是会选择保阁主而弃徒儿。

    “还有你,岁暮寒,你明明可以救小五,为什么偏偏不救?既然我能好起来,为什么小五不可以?你心疼久儿?你不舍得取久儿的血?呵,我看你倒也未必就是心疼久儿,倒也不是不舍得取久儿的血,你是打算留下久儿的血,在我危急的时候来救我的命,对不对?可惜,我到了现在才想明白,为什么小五说想再为我生一个孩子,为什么我去问你可不可行,你回答得那么痛快还教了我那么多技法。小五那个笨蛋,她犯傻想出用自己的身子为我解毒,你为什么不阻止她为什么不阻止我?她舍不得久儿受苦,所以最后选择了自己来承受。而我,一个男人,为了活着,我竟然要吃自己儿子的血,我竟然要不断和自己心爱的女人交欢来把毒排到她体内,这样一个男人,就是你们努力想要保全的禽兽不如的阁主!”

    情绪激动的风荷举,手紧捏着椅扶手,指节发白,心上似有一根根弦在“铮铮”的断裂,抽抽地疼。

    那个笨蛋,活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都能被欺负得这么惨,那在他够不到的地方,她又是怎么活下来?也许,这个世上,欺负她最深的人,其实就是他自己。也许,没有他,她反而会活得更好更健康。可是,该死的他,却有着该死的自私,遇见了她就不舍得放手,结果就将她害成了目前这种惨状。小五,这样的我,才是该死的那一个,你为什么连死都要和我抢?

    岁暮寒垂下头,掏出曾被风荷举扔回的瓷瓶递过去,“这个药,姑且一试,见不见效,恐难保证。”

    风荷举一把抓过,就像抓着最后的浮木,只要有一点希望,他都不愿放弃。

    服下六粒丸后,小五终于停止了吐血。

    久儿揪着岁暮寒,捋着袖子露出小细胳膊,“师父,我还有好多血,你再给我娘多配点药,好不好?”

    看着久儿胳膊上一条条红丝线样的疤痕,风荷举心疼地把他搂在怀里,也更能体会当初小五左右为难的心情。一边是娇儿,一边是爱妻,哪一边受苦都令人心疼,为什么要面临这样两难的取舍?

    岁暮寒把久儿的袖子捋回去,“这种方法,并不是万全之策。老实说,对于如何解此毒,我没有十分的把握,一切不过是一边摸索一边尝试。上次久儿出现大出血,已说明此法伤身,不可冒险再试。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寻出其他方法。”

    时间,呵,时间,他们现在最缺的,恐怕就是时间。

    岁暮寒思索着走了出去,留下风荷举坐在床沿凝视着小五,思潮翻滚,久久无法平静。

    小五,小五,只要你能活着,让我做任何事,我都愿意。

    第15章

    小暑很快就到了,那一天,整个清风阁如临大敌。

    然而,一天过去了,风荷举和小五都没事,没有心口疼,也没有吐血,两人厮守在床榻,看天蒙蒙亮起,又看天层层黑下,慢慢松下一口气。

    这是很多年以来第一次平静无波地度过小暑,然而,这种平静却似预示着不祥的征兆,令人惴惴不安,就好像,就好像这是最后一次的安宁时光,下一次,下一次就是永别。

    “是我害了你。”将小五搂在怀里,风荷举悠悠地开口,内疚和自责溢于言表。

    “不,”轻掩住他的唇,小五笑,“是你救了我。呵呵,我说了你肯定又要骂我是笨蛋,可是,却是真的,我很感谢那个给你下毒的坏蛋。没有他,我就不会遇见你,能遇见你,对我来说是这辈子所能遇见的最好最好的一件事。所以,我感谢他,虽然他是个坏蛋,让你受了这么多罪,可是,我还是感谢他,因为他的歹毒,才得以让我有机会与你相逢。呵呵,说起来,我也是个坏蛋呢,而你那么那么好,我这个坏蛋想要和你在一起自然是要付出代价,否则天下不公,老天爷会很难办。可惜我太笨,没什么本事,不能为你多做点事,真希望能变成仙女,朝你轻轻吹一口仙气,然后你就能立刻好起来。”

    “你这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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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这样骂,他找不出别的话来掩饰内心的酸楚。他何德何能可以得妻若此,他的小五,为他做了这么多,而他又为她做了什么?

    “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补办一个婚礼,好不好?”捏着她的手指,他以商量的语气做着决定。这个婚礼是他欠她的,迟了好多年。

    “好。”小五愣了一下,笑着应,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儿后,终于还是坠下来。

    她还以为她不在乎这些,她还以为只要和他在一起,有没有名分并不重要。可是,听到他主动说出口,她还是想哭。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才能和他共葬一个墓岤,她的墓碑上才能写下“风荷举之妻”的字样,她才能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她才能拥有来生和他再相牵绊的机会。所以,好,她要嫁给他,以世人认可的方式成为他的妻,即使她命不久矣,她也不愿失去这个机会。呵,她,果然是个坏蛋,她这样这样坏,为什么他还要对她这样这样好?他才是笨蛋,比她还要笨的笨蛋。

    搂着他,她的眼泪流个不停,而他,更是心疼。

    “对不起,小五,是我欠考虑让你受委屈。”

    她哭得更凶,“不,我不委屈,我只是,只是开心,好开心。风,风,风……”

    说不下去,只好揪着他不断念他的名儿,她的呼唤落在他心上,激起无边的心酸和怜惜。

    这个笨蛋,他的笨蛋小五,叫他怎能不想着为她做一点再多做一点什么。

    唇轻柔地落在她的眼上、脸上、唇上,风荷举叹息着祈求老天爷可以给他再多一点时间,让他可以把这个笨笨的家伙一直一直护在怀里再也不受欺负和委屈。这个笨蛋,他的小五,他的笨蛋小五……

    一个月后,立秋之日,风荷举和韩小五在白云山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按照传统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之六礼,初阳成为小五的娘家人,岁暮寒为媒,如烟担当司仪,所有清风学院的师生作证,两人身穿喜袍,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灵位,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清风阁内,红烛高照,红喜满墙,红绸飞舞,喜气洋洋。

    即使早已成了他的人,即使老早为他生过孩儿,可是头戴凤冠身披霞帔当新娘还是生平头一遭,说不紧张那是骗人。总觉得,总觉得像做梦一样,好不真实。

    很早很早以前,在她刚进春满楼的时候,她就断了新娘梦。后来,离了春满楼,有了久儿,以寡妇之身,也曾有人前来说媒,可是她都不曾有成亲念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然还能把幼时的梦拾回来,只是,只是呵,一回头却似有百年身,这么美好,却美好得像做梦,好怕好怕这是空欢喜一场。

    轻轻挑开红盖头,看到紧张得捏着手指闭着眼不敢睁开的小五,风荷举心下一酸,低声喃道:“笨蛋,你不想睁开眼看看我吗?”

    想,当然想,怎么会不想,她最看不够的人就是他啊。

    缓缓睁眼,迎上他笑望而来如倾如诉的盈盈水目,温润如玉,高洁如玉,长身玉立的他,是她的夫。

    “小五。”

    “风。”

    不约而同唤出对方的名儿,深深地拥抱,就好像,就好像是最后一个拥抱般用力而绵长。

    良久之后,他端起桌上的一杯酒递到她嘴边,她咬住杯沿,他旋即咬上去,共同饮下一杯同甘共苦酒。看她辣得皱起小脸儿,他把自己的唇贴上去替代酒杯,用舌尖探进她口中稀释酒的烈辣,而她脸通红,唇娇艳,眼迷离,晕陶陶,幸福得好像飞上了云霄。

    吻,持续燃烧的吻,好似没有尽头,可是,也仅是吻而已。

    抚着她微肿的唇,他轻笑着咬一口,

    将她轻放上床,帮她褪去累赘的衣饰,然后扯过薄被,盖好,起身。

    小五咬着唇不解地望着他,他握住她的手,笑,“你的身体还很虚,不能累着,乖,闭上眼,早点睡。”

    她嗫嚅着坚持:“可、可是今天是洞房花烛夜,如果不做全,会、会不吉利。”

    “你什么时候开始迷信了?”刮刮她的鼻子,见她嘟起嘴,他笑,声音既无奈又宠溺,“好好好,你想要,夫君我就满足你。”俯下身坏笑着轻咬她的唇,他哄道:“乖,等夫君一会儿好不好,我先去招呼外面的客人,马上就回来陪你,你乖乖躺着,不准下床,知不知道?”

    “好。”她乖乖点头,勾住他脖子恋恋不舍,“那你早点回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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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床幔,他微笑着朝她挥挥手,然后走了出去。

    院子里,月似弯钩,透着冷意,就好像,就好像催命罗刹手中的勾命镰,冷得人心里直发颤。

    风荷举没有前往喜酒现场,而是一个人坐在清水潭边,怔怔出神。

    他手里举着一个吊坠,迎着月光,可以看出是荷花骨朵造型,原本该发出莹润光泽的羊脂白玉现在却似蒙了尘般发乌发暗,上面隐隐还有几丝龟裂的细纹。

    玉能养人,人也能养玉,好好的一块顶级白玉戴到她身上竟然变成了这样,叫他怎么不心痛。

    都怪他呵,怪他这个贪欢之人,如果不是他一次一次和她行鱼水之欢,她怎么可能中毒至深至回天乏术?是上天在处罚他,罚他的贪,罚他的欲,单罚他还不足以解恨,还要夺走他心爱的人。

    而那个笨蛋,竟还想着用她早已不堪负荷的身体为他解毒,说什么洞房花烛夜,说什么不做全了不吉利,她的心思,他若是再猜不出来,他枉再为人。

    笨蛋小五,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死了,如果你是为救我而死,那活下来的我,又怎会活得安宁?我要的,宁愿是你病病怏怏的相守,也不要你用彻底的牺牲换来我长久的安康。你的身体,你自是比我还明白,你以为你既然已活不久了,那就不如为我多解点毒再多解点毒。你这个笨蛋,你怎么可以如此不爱惜自己,我又何德何能,需要你如此一再牺牲。小五,小五,你这个笨蛋,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你不可以让我刚得到没多久,又让我极快地失去,小五,我会受不了的,所以,小五,为了我,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婚后第二天,岁暮寒例行过来给夫人把脉,一把之下,不由惊诧。

    “夫人,您的月事多久没来了?”

    “呃,我,那个,我忘了。”

    突然被问及这个,小五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最近发生好多事,她还真是想不起来上次月事是哪天。

    一边的风荷举道:“自夏至之后,就没见来了。怎么了?”

    岁暮寒若有所思,“如果没出错的话,夫人是有喜了。”

    “啊——”小五一听,立刻坐起,杏眼圆睁,喜上眉梢,“真的?!”

    见岁暮寒点头,她立刻搂住风荷举的脖子笑起来,“呵呵,没想到,真的可以再为你生个孩子。”

    风荷举笑着将她按回床盖好被子,哄道:“好了,乖乖躺着不要乱动,你现在是两个人,更要注意,知不知道?”

    “嗯,嗯。”她抿唇笑,不停点头,那样的喜悦,却令他那样的不忍。

    以她目前的身体,怎么能承受生育之苦?

    第16章

    昨晚,他从岁暮寒那里要了支“巫山云雨”香,然后回房亲吻她给她制造“欢爱”的迷障。想来应是岁暮寒帮他出了此计,以断了她想要继续为他解毒的念头。

    然而,随岁暮寒出去,却听他说:“从脉相来看,夫人已有孕月半有余,只是,胎不是很稳,依夫人目前的状况,要或是不要这个孩子,对她来说都极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