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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重丁第八十三

然有流血之事。浮丘战役,慧星就曾出现,因而必须对付天下的敌人。现在慧星又出现在齐国地界,请下令召集功臣世家,并向全国发布号令说:‘现在慧星出现,我恐怕又要出兵对付天下的仇敌,存有五谷寂米、布帛彩绢的人家,都不得私自处理。国家将有战事,要按照平价由国家收购。’功臣之家和居民百姓都把他们的粮食、钱币与黄金呈献出来,无偿提供他们的财物来支援国家大事。这乃是利用天的灾异求取民财的办法。”

    桓公曰:“大夫多并其财而不出,腐朽五谷而不散。”管子对曰:“请以令召城阳大夫而请之。”桓公曰:“何哉?”管子对曰:“‘城阳大夫,嬖宠被絺,鹅骛含余,齐钟鼓之声,吹笙篪,同姓不入,伯叔父母远近兄弟皆寒而不得衣,饥而不得食。子欲尽忠于寡人,能乎?故子毋复见寡人。’灭其位,杜其门而不出。”功臣之家皆争发其积藏,出其资财,以予其远近兄弟。以为未足,又收国中之贫病孤独老不能自食之萌,皆与得焉。故桓公推仁立义、功臣之家兄弟相戚,骨肉相亲,国无饥民。此之谓缪数。 【译文】

    桓公说:“许多大夫都隐藏他们的财物而不肯提供出来,粮食烂了也不肯散给贫民。”管仲回答说:“请下令召见城阳大夫并对他进行谴责。”桓公说:“怎样对他谴责呢?”管仲回答说:“这样讲:‘城阳大夫,你姬妾穿着高贵的衣服,鹅鸭有吃不完的剩食,鸣钟击鼓,吹笙奏篪,同姓进不了你的家门,伯叔父母远近兄弟也都寒不得衣,饥不得食。你这样还能尽忠于我么?你再也不要来见我了。’然后免掉他的爵位,封禁门户不许他外出。”这样一来,功臣之家都争着动用积蓄,拿出财物来救济远近兄弟。这还感到不够,又收养国内的贫、病、’孤、独、老年等不能自给的人,使之得有生计。所以,桓公推仁行义,功臣世家也就兄弟关心,骨肉亲爱,国内没有饥饿的人民了。这就叫作“缪术”。  桓公曰:“峥丘之战,民多称贷负子息,以给上之急,度上之求。寡人欲复业产、此何以洽?”管子对曰:“惟缪数为可耳。”桓公曰:“诺。”令左右州曰,“表称贷之家,皆垩白其门而高其闾。”州通之师执折箓曰:“君且使使者。”桓公使八使者式璧而聘之,以给盐菜之用。称贷之家皆齐首稽颡而问曰:“何以得此也?”使者曰:“君令曰:‘寡人闻之《诗》曰:恺悌君子,民之父母也。寡人有峥丘之战,吾闻子假贷吾贫萌,使有以给寡人之急,度寡人之求,使吾萌春有以倳耜,夏有以决芸,而给上事,子之力也。是以式璧而聘子,以给盐菜之用。故子中民之父母也。’”称贷之家皆折其券而削其书,发其积藏,出其财物,以赈贫病,分其故赀,故国中大给,峥丘之谋也。此之谓缪数。 【译文】

    桓公说:“睁丘那次战役,许多百姓都借债负息,以此来满足国家的急需,交上国家的摊派。我想恢复他们的生产,这应当如何解决?”管仲回答说:“只有实行‘缪术’才可以。”桓公说:“好。”便命令左右各州说:“要表彰那些放债的人家,把他们的大门一律粉刷,把他们的里门一律加高,”州长又报告乡师并拿着放债人的名册说:“国君将派遣使者下来拜问。”桓公果然派八名使者送来玉壁来聘问,谦说给一点微薄的零用。放债者俯首叩头而询问说:“我们为什么得此厚礼呢?”使者说:“君令这样讲:‘寡人听到《诗经》说:和易近人的君子,是人民的父母。寡人曾遇到峥丘的战役。听说你们借债给贫民,让他满足了我的急用,交上了我的摊派。使我的贫民春能种,夏能耘,而供给国家需要,这是你们的功绩。所以带着各种玉壁来送给你们,作为微薄的零用。你们真是等于百姓的父母了。”’放债的人家都就此毁掉了债券和借债文书,献出他们的积蓄,拿出他们的财物,贩济贫病百姓。既然分散了他们积累的资财,故全国大大丰足起来,这都是峥丘之谋的作用。这个也叫作“缪数”。     桓公曰:“四郊之民贫,商贾之民富,寡人欲杀商贾之民以益四郊之民,为之奈何?”管子对曰:“请以令决洛之水,通之杭庄之间。”桓公曰:“诺。”行令未能一岁,而郊之民殷然益富,商贸之民廓然益贫。桓公召管子而问曰:“此其故何也?”管子对曰:“洛之水通之杭庄之间,则屠酤之汁肥流水,则蚊虻巨雄、翡燕小鸟皆归之,宜昏饮,此水上之乐也。贾人蓄物而卖为雠,买为取,市未央毕,而委舍其守列,投蚊虵巨雄;新冠五尺请挟弹怀丸游水上,弹翡燕小鸟,被于暮。故贱卖而贵买,四郊之民卖贱,何为不富哉?商贾之人,何为不贫乎?”桓公曰:“善。” 【译文】

    桓公说:“农民穷,商人富,我想要削减商人财利以增补农民,应该怎么办?”管仲回答说:“请下令疏通洼地积水,使它流进两条平行大街的中间地区。”桓公说:“可以。”行令不到一年,农民果然逐步富裕起来,商人果然逐步贫穷了。桓公召见管仲询问说:“这是什么原因呢?”管仲回答说:“疏通洼地的积水,使它流进两条大街中间,屠户和酒馆的油水就都流到水里来,蚊母鸟那样的大鸟和弱燕那样的小鸟全都飞集此处,宜于黄昏饮酒,这简直是一种水上的行乐。商人带着货物,销售则急于脱手,收购则急于买进,买卖未完而提早结束,离开货摊,捕捉蚊母之类的大鸟去了。刚成年的青年,也都争先恐后地挟弹怀丸往来于水上,弹打翡翠、燕子一类小鸟,直到夜暮方休。因此就出现商人贱卖贵买的局面。农民则相应卖贵而买贱,怎能不富呢?商人又怎能不穷呢?”桓公说:“好。”  桓公曰:“五衢之民,衰然多衣弊而屦穿,寡人欲使帛、布、丝、纩之贾贱,为之有道乎?”管子曰:“请以令沐途旁之树枝,使无尺寸之阴。”桓公曰:“诺。”行令未能一岁,五衢之民皆多衣帛完屦。桓公召管子而问曰:“此其何故也?”管子对曰:“途旁之树未沐之时,五衢之民,男女相好往来之市者,罢市相睹树下,谈语终日不归。男女当壮,扶辇推舆,相睹树下,戏笑超距,终日不归。父兄相睹树下,论议玄语,终日不归。是以田不发,五谷不播,桑麻不种,茧缕不治。内严一家而三不归,则帛、布、丝、纩之贾安得不贵?”桓公曰:“善。” 【译文】

    桓公说:“五方百姓太穷,多是衣敝而鞋破,我想使帛、布、丝、絮的价钱贱下来,有办法么?”管仲说:“请下令把路旁树枝剪去,要使它没有尺寸的树荫。”桓公说:“可以。”行令不到一年,所有五方百姓多数是身穿帛衣而鞋子完好。桓公召见管仲询问说:“这是什么原因呢?”管仲回答说:“当路旁树枝未剪时,五方百姓中,男女相好往来赶集的人们,散市后相会于树荫之下,闲谈而终日不归。壮年男女推车的,相会于树荫之下,游戏舞蹈而终日不归。父老兄弟相会于树荫之下,议论玄虚而终日不归。因此造成土地不开发,五谷不播种,桑麻不种植,丝线也无人纺织。从内部看,一个家庭就有此“三个不归”的情况,帛、布、丝、絮的价钱怎能不贵呢?”桓公说:“讲得好。”  桓公曰:“粜贱,寡人恐五谷之归于诸侯,寡人欲为百姓万民藏之,为此有道乎?”管子曰:“今者夷吾过市,有新成囷京者二家,君请式璧而聘之。”恒公曰:“诺。”行令半岁,万民闻之,舍其作业而为囷京以藏菽粟五谷者过半。桓公问管于曰:“此其何故也?”管子曰:“成囷京者二家,君式璧而聘之,名显于国中,国中莫不闻。是民上则无功显名于百姓也,功立而名成;下则实其囷京,上以给上为君。一举而名实俱在也,民何为也?” 【译文】

    桓公说:“粮价贱,我怕粮食外流到其他诸侯国去,我要使百姓万民储备粮食,有办法么?”管仲说:“今天我路过市区,看到有两家新建了粮仓,请君上分别送上玉壁礼问之。”桓公说:“可以。”行令半年,万民听说以后,有半数以上的人家都放弃了日常事务而建仓存粮。桓公问管仲说;“这是什么原因呢?”管仲说:“新建粮仓的两户人家,君上分别送上玉壁礼问之,名扬国中,国中无人不知。这两家对国君并无功劳而扬名全国,一下子功立名成;对个人又存了粮食,也可以交纳国家。一举而名实兼得,人们何乐而不为呢?”  桓公问管子曰:“请问王数之守终始,可得闻乎?”管子曰:“正月之朝,谷始也;日至百日,黍秫之始也;九月敛实,平麦之始也。” 【译文】

    桓公问管仲说:“请问王者的理财政策都应、控制哪些最早的时机,这一点可以告诉我么?”管仲说:“一是正月上旬,种谷的开始时期;二是冬至后百日,种黍稷的开始时期;三是九月收秋,种大麦的开始时期。”  管子问于桓公:“敢问齐方于几何里?”桓公曰:“方五百里。”管子曰:“阴雍长城之地,其于齐国三分之一,非谷之所生也。海庄、龙夏,其于齐国四分之一也;朝夕外之,所墆齐地者五分之一,非谷之所生也。然则吾非托食之主耶?”桓公遽然起曰:“然则为之奈何?”管子对曰:“动之以言,溃之以辞,可以为国基。且君币籍而务,则贾人独操国趣;君谷籍而务,则农人独操国固。君动言操辞,左右之流君独因之,物之始吾已见之矣,物之终吾已见之矣,物之贾吾已见之矣。”管子曰:“长城之阳,鲁也;长城之阴,齐也。三败杀君二重臣定社稷者,吾此皆以孤突之地封者也。故山地者山也,水地者泽也,薪刍之所生者斥也。”公曰:“托食之主及吾地亦有道乎?”管子对曰:“守其三原。”公曰:“何谓三原?”管子对曰:“君守布则籍于麻,十倍其贾,布五十倍其贾。此数也。君以织籍,籍于系。未为系籍,系抚织,再十倍其价。如此,则云五谷之籍。是故籍于布则抚之系,籍于谷则抚之山,籍于六畜则抚之术。籍于物之终始而善御以言。”公曰:“善。” 【译文】

    管仲问桓公说:“齐国的国土有多少里?”桓公:“方五百里。”管仲说:“平阴堤防及长城占地,有齐地三分之一,不是产粮的地方。海庄、龙夏一带的山地,有四分之一;海潮围绕、海水淹滞的土地,有五分之一,也不是产粮的地方。那么,我们还不是一个寄食于别国的君主么?”桓公惶恐地站起来说:“那么该怎么办?”管仲回答说:“掌握调节经济的号令,也可以作为国家的基础。君上若专务征收货币,富商就会操纵金融;若专务征收粮食,地主就会操纵粮食。但君上依靠号令,使左有四方的商品流通由政府掌握,那么,商品的生产我们就早已了解,,商品的消费我们也早已了解,从而商品的价格我们也就早已了如指掌了。”管仲又接着说:“长城以南是鲁国,长城以北是齐国。在过去两国的不断冲突中,还要把交界上孤立突出的地盘让给鲁国。所以齐国山地还依旧是山,水地还依旧是水,满是生长着柴草的土地而已。”桓公说:“一个是解决‘寄食之主’的问题,一个是土地被削问题,对此还有什么办法么?”管仲回答说:“要掌握三个来源。”桓公说:“何谓三个来源?”管仲回答说:“掌握成品布先在原料麻上取收入,麻价十倍,布价就可能五十倍,这是理财之法。在丝织品上取收入,就要先在细丝上着手。甚至在细丝未成之前就谋取,再去抓丝织成品,就可以得到原价二十倍的收入。这样,就不必征收粮食税了。因此,在布上取收入就着手于原料麻,在粮食上取收入就着手于养桑蚕的山,在六畜上取收入就着手养殖六畜的郊野。取得收入于财物生产的最开始阶段,再加上善于运用号令就行了。”桓公说:“好。”  管子曰:“以国一籍臣右守布万两而右麻籍四十倍其贾术。布五十倍其贾。公以重布决诸侯贾,如此而有二十齐之故。是故轻轶于贾谷制畜者则物轶于四时之辅。善为国者守其国之财,汤之以高下,注之以徐疾,一可以为百。未尝籍求于民,而使用若河海,终则有始。此谓守物而御天下也。”公曰:“然则无可以为有乎?贫可以为富乎?”管子对曰:“物之生未有刑,而王霸立其功焉。是故以人求人,则人重矣;以数求物,则物重矣。”公曰:“此若言何谓也?”管子对曰:“举国而一则无赀,举国而十则有百。然则吾将以徐疾御之,若左之授右,若右之授左,是以外内不踡,终身无咎。王霸之不求于人而求之终始,四时之高下,令之徐疾而已矣。源泉有竭,鬼神有歇,守物之终始,身不竭。此谓源究。” 【译文】

    管子说:“如果在布价上取得的收入达到五十倍,公以贵价之布出口,减去同外国交换的商品价格,这样,还比从前齐国的收入增加二十倍。善治国者,掌握本国的财物,用物价高低来刺激,用号令缓急来参与调节,就是可以做到以一变百的。他并没有向人民求索,而用财如取之大河大海,终而复始地供应不绝。这就叫作掌握物资而驾御天下了。”桓公说:“那么,无有可以变化为有么?贫穷可以变化为富么?”管仲回答说:“在物资尚未生产成形的时候,王霸之君就应当展开工作了。所以,用‘以人求人’的方法取得收入,人的抵制就成为重要问题;用‘以数求物’的方法取得收入,物的价格便成为重要问题了。”桓公说:“这话应如何解释?”管子回答说:“举国的物价若完全一致,则没有财物可图;举国的物价若相差为十,则将有百倍赢利。那样,我们将运用号令缓急来加以驾御,如左手转到右手,右手再转到左手,外内没有局限,终身没有赔累。王霸之君,就是不直接求索于人,而求索于物资生产的最开始阶段,掌握好四时物价的高低与号令缓急就是了。泉源有枯竭的时候,鬼神有停歇的时候,唯有‘守物之终始’的事业,是终身用之不尽的。这叫作追究物资的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