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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谋深算

避让李光弼的。

    ⑤中使:皇帝的使者,由宦官担任。

    ⑥除:提升。

    ⑦夤缘:攀附巴结。【译文】

    唐朝名将哥舒翰出任安西节度使时,有一次派遣都兵马使张擢进京奏事。不料张擢竟逗留京城不归,并且贿赂杨国忠,两人相互勾结。不久,哥舒翰有事要入朝奏报,张擢心虚害怕,就请求杨国忠任命他为御史大夫兼剑南西川节度使。当正式任命诏命下达后,张擢到哥舒翰府上去晋见他,哥舒翰命令部下把张擢揪到庭中,并一一陈述其罪状,然后再将他乱棍打死。事后哥舒翰把处死张擢的经过奏报朝廷,玄宗不但没有怪罪,甚至还下诏褒奖他处理得当。最后便把张擢的尸首赐还他,让他再亲手鞭尸一百下。(边批:唐玄宗是圣主。)

    太原节度使王承业因不理军政,因此朝廷下诏命御史崔众到河东去接手他的兵权。崔众因轻视王承业,就纵容自己的部下全副武装地闯进王承业的府衙中嬉戏玩闹。李光弼得知此事心里不平,这时崔众要将兵权交给李光弼,崔众带着部下来见李光弼,李光弼出来迎接,二人的队伍相接时,崔众竟不顾礼法而不回避。李光弼对崔众的无礼行为很愤怒,而崔众又不立即把兵权交出,于是李光弼就下令将崔众逮捕。这时,朝廷派遣宦官来到河东,要任命崔众为御史中丞,手持敕书问李光弼崔众的行踪。李光弼答道:“崔众犯法,我已将他逮捕。”宦官把敕书拿给李光弼看,李光弼说:“如今只不过是杀一位侍御史;如果宣布了诏命,我就斩杀一位御史中丞,如果拜授他为宰相,我也要斩杀他这位宰相。”宦官一听此话不敢再多言,只好带着敕书回京。第二天,李光弼派兵包围崔众,在碑堂下把他当众杀死,还让崔众的亲属来祭吊。从此李光弼威震三军。

    〔评译〕或许有人会问:“张擢和崔众确实是有罪之人,但张擢已经被朝廷任命为西川节度使,而崔众也被任命为御史中丞,这时杀死他二人,是不是显得漠视朝廷诏命呢?”其实用兵贵在神速,而张擢在用兵之际竟然滞留京师不归;崔众是擅自拥兵不交,此二人在军法上都犯了死罪。再说这两人之所以被任命为高位,都是出于人情的请托和贿赂,并非皇帝的本意。所以哥舒翰和李光弼才能伸张公权,而没有人敢在他们背后议论。事件若发生在今天,我看根本没有人敢做这类事。杨素

    【原文】

    杨素攻陈①时,使军士三百人守营。军士惮北军之强,多愿守营。素闻之,即召所留三百人悉斩之,更令简留,无愿留者。又对阵时,先令一二百人赴敌,或不能陷阵而还者,悉斩之。更令二三百人复进,退亦如之。将士股栗,有必死之心,杨素以是战无不克。

    〔评〕素用法似过峻,然以御积惰之兵,非此不能作其气。夫使法严于上,而士知必死,虽置之散地,犹背水矣②。【注释】

    ①攻陈:此条记载是杨素平定汉王杨谅之事。隋炀帝即位时,并州(今山西太原)总管汉王杨谅起兵反叛,被杨素平定。所以下面称杨谅的军队为“北军”。“陈”应该读作“阵”。

    ②犹背水矣:像背水而战一样。【译文】

    隋朝的杨素有一次攻打陈国时,征求三百名自愿留营守卫的士兵。当时隋兵对北军心存畏惧,纷纷要求留营守卫。杨素得知士兵怕战的心理,就召来自愿留营的三百人,将他们全部处决,然后再下令征求留营者,再也没有人敢留营。到对阵作战时,杨素先派一二百名士兵与敌交战,凡是不能尽力冲锋陷阵苟且生还者,一律予以处死。然后再派二三百人进攻,退败的同样处死。将士目睹杨素的治军之道,无不心存警惧,人人抱必死之心,于是与敌作战,没有不大获全胜的。

    〔评译〕杨素带兵看似过于严苛,但统领怠惰成性的士兵,非用严法不能提振士兵气势。如果带兵者立法严苛,士兵也深知兵败难逃一死的道理,那么即使在平地作战,也有如背水一战了。安禄山

    【原文】

    安禄山①将反前两三日,于宅集宴大将十余人,锡赍②绝厚。满厅施大图,图山川险易、攻取剽劫之势。每人付一图,令曰:“有违者斩!”直至洛阳,指挥皆毕。诸将承命,不敢出声而去。于是行至洛阳,悉如其画③。

    〔评〕此虏亦煞有过人处,用兵者可以为法。

    【注释】

    ①安禄山:唐朝人,得玄宗宠爱,曾自请为杨贵妃干儿子,天宝年间与史思明一起举兵谋反,史称“安史之乱”。他曾攻陷长安,自号雄武皇帝,国号燕,后被唐朝平定。

    ②锡赍:赏赐财物。

    ③画:谋划。【译文】

    安禄山谋反之前的两三天,在府中宴请手下的十多名大将,宴中给每位将军丰厚的赏赐,并在府宅大厅放置一幅巨大的地图,图中标明各地山川的险易及进攻路线,另外每人都发了一幅同样的缩小地图。安禄山对各将领说:“有敢于违背此图计划者斩首。”这幅图对直到洛阳的军事行动,都标得清清楚楚。所有的将领都不敢出声,领命离去。直到安禄山攻陷洛阳前,各军的行进完全遵照图中的指示。

    〔评译〕安禄山这蛮子也有过人之处,带兵的人可以参考他的这个方法。宗泽

    【原文】

    金寇犯阙,銮舆南幸①。贼退,以宗公汝霖尹开封。初至,而物价腾贵,至有十倍于前者。郡人病之,公谓参佐曰:“此易事,自都人率以饮食为先,当治其所先,缓者不忧于平也。”密使人问米麦之值,且市之。计其值,与前此太平时初无甚增。乃呼庖人取面,令作市肆笼饼大小为之,乃取糯米一斛,令监军使臣如市沽酝酒,各估其值,而笼饼枚六钱,酒每觚七十足。出勘市价,则饼二十,酒二百也。公先呼作坊饼师至,讽之曰:“自我为举子时来京师,今三十年矣,笼饼枚七钱,而今二十,何也,岂麦价高倍乎?”饼师曰:“自都城经乱以来,米麦起落,初无定价,因袭至此,某不能违众独减,使贱市也。”公即出兵厨所作饼示之,且语之曰:“此饼与汝所市重轻一等,而我以目下市直,会计薪面工值之费,枚止六钱,若市八钱,则有二钱之息,今为将出令,止作八钱,敢擅增此价而市者,罪应处斩。且借汝头以行吾令也。”明日饼价仍旧,亦无敢闭肆者。次日呼官沽任修武至,讯之曰:“今都城糯米价不增,而酒值三倍,何也?”任恐悚以对曰:“某等开张承业,欲罢不能。而都城自遭寇以来,外居宗室及权贵亲属私酿甚多,不如是无以输纳官曲之值与工役油烛之费也。”公曰:“我为汝尽禁私酿,汝减值百钱,亦有利入乎?”任叩额曰:“若尔,则饮者俱集,多中取息,足办输役之费。”公熟视久之,曰:“且寄汝头颈上,出率汝曹即换招榜②,一觚止作百钱,是不患乎私酝之搀夺也!”明日出令:“敢有私造曲酒者,捕至不问多寡,并行处斩。”于是倾糟破觚者不胜其数。数日之间,酒与饼值既并复旧,其他物价不令而次第自减,既不伤市人,而商旅四集,兵民欢呼,称为神明之政。时杜充守北京,号“南宗北杜”云。

    〔评〕借饼师头虽似惨,然禁私酿、平物价,所以令出推行全不费力者,皆在于此。亦所谓权以济难者乎?当湖冯汝弼《祐山杂说》云:“甲辰凶荒之后,邑人行乞者什之三,逋负③者什之九。明年,本府赵通判临县催征,命选竹板重七斤者,拶④长三寸者,邑人大恐,或诳行乞者曰:‘赵公领府库银三千两来赈济,汝何不往?’行乞者更相传播,须臾数百人相率诣赵。赵不容入,则叫号跳跃,一拥而进,逋负者随之,逐隶人,毁刑具,呼声震动。赵惶惧莫知所措。余与上莘辈闻变趋入,赵意稍安,延入后堂。则击门排闼,势益猖獗。问欲何为,行乞者曰:‘求赈济。’逋负者曰:‘求免征。’赵问为首者姓名,余曰:‘勿问也,知其姓名,彼虑后祸,祸反不测,姑顺之耳。’于是出免征牌,及县备豆饼数百以进,未及门辄抢去,行乞者率不得食。抵暮,余辈出,则号呼愈甚,突入后堂矣!赵虑有他变,逾墙宵遁。自是民颇骄纵无忌。又二月,太守郭平川应奎推为首者数人于法,即惕然⑤相戒,莫敢复犯矣。向使赵不严刑,未必致变;郭不正法,何由弭乱?宽严操纵,唯识时务者知之。”【注释】

    ①銮舆南幸:皇帝的车驾向南行。

    ②招榜:招牌、价目牌。

    ③逋负:此处指欠官府租赋。

    ④拶:一种刑具。

    ⑤惕然:警惕的样子。【译文】

    宋朝金人进犯京师,皇帝跑到南方。金人退兵后,宗汝霖(宗泽)奉命任开封府尹。初到开封时,开封物价暴涨,价钱几乎要比以前贵上十倍,百姓叫苦连天。宗汝霖对诸僚属说:“要平抑物价并非难事,先从日常饮食开始,等民生物资价格平稳后,其他的物价还怕不回跌吗?”于是暗中派人到市集购买米面,回来估算分量和价格,和以前太平时相差无几。于是召来府中厨役,命他制作市售的各种大小尺寸的糕饼,另外取来一斛(十斗)糯米,然后命人到市集购买一斛糯米所能酿成的酒,结果得到一个结论,每块糕饼的成本是六钱,每觚酒是七十钱,但一般市价却是糕饼二十钱,酒二百钱。宗汝霖首先召来坊间制饼的师傅,质问他说:“从我中举人后入京,到今天已经三十年了。当初每块糕饼七钱,现在却涨到二十钱。这是什么原因,难道是谷价高涨了好几倍?”  糕饼师傅说:“自从京师遭逢战火后,米麦的涨跌并没有一定,但糕饼价却一直高居不下,我也不能扰乱市场,独自降价。”宗汝霖命人拿出厨役所做的糕饼,对那名师傅说:“这饼和你所卖饼的重量相同,而我以现今成本加上工资重新计算后,每块糕饼的成本是六钱,如果卖八钱,那么就有二钱的利润,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下令,每块糕饼只能卖八钱,敢擅自加价者就判死罪,现在请借我你项上人头,执行我的命令。”说完下令处斩。第二天,饼价回复旧价,也没有任何一家商户敢罢市。再隔一天,宗汝霖召来掌官酒买卖的任修武,对他说:“现在京师糯米价格并没有涨,但酒价却涨了三倍,是什么原因呢?”任修武惶恐的答道:“自从京师遭金人入侵后,皇室及一般民间酿私酒的情形很猖獗,不加价无法缴纳官税及发放工人工资、油水等开支费用。”宗汝霖说:“如果我为你取缔私酒,而你减价一百钱,是否还有利润呢?”任修武叩头说:“如果真能取缔私酒,那么民众都会向我买酒,薄利多销,应该足够支付税款及其他杂支开销。”宗汝霖审视他许久后,说:“你这颗脑袋暂且寄在你脖子上,你赶紧带着你的手下,换贴公告酒价减一百钱,那你所担心的私酒猖獗情形,就不会再危害你了。”于是酿私酒者纷纷自动捣毁酒器。第二天,宗汝霖贴出告示:“凡敢私自酿酒者,一经查获,不论数量多寡,一律处斩。”短短几天之内,饼与酒都恢复旧价,而其他的物价也纷纷下跌,既不干扰市场交易,更吸引四地商人云集,百姓不禁推崇为“神明之政”。当时杜充(字公美)守北京,人称“南宗北杜”。

    〔评译〕宗汝霖借糕饼师傅人头的做法,虽然看来有些残忍,但日后能禁酿私酒、平稳物价,命令得以完全彻底执行,毫不费力,都是因为有这事例在先。这也正是所谓的“权以济难”。当湖人冯汝弼在《祐山杂记》中记载:甲辰荒年过后,城中十人中就有三人靠乞讨度日,而无力缴税租者更高达九成。府城赵通判到县城催讨租税,城中百姓大为恐慌,有人故意散播谣言说:“赵公从府库中领取了三千两纹银,用来赈济县城百姓,我们何不赶快去赵府领救济呀?”乞丐们口耳相传,不一会儿,就有好几百人相继前往赵的住处。赵命人驱赶群众,乞丐们大声叫跳,一拥而上,而欠税者也随之跟进,一时殴打属隶,毁坏公物,喊声震天。赵这才心惊害怕,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与赵上莘听说有暴动就急忙入城,赵这才稍感安心,请我们进入后堂。而聚集的群众却不停地拍击大门,大声吼叫,声势更加猖獗。问他们的目的,乞丐说:“要求救济!”欠税者说:“要求免除课税。”赵问他们带头者的姓名,我劝赵不要追问:“知道带领者的姓名,万一带头者顾虑官府日后追究,反而会为自己带来灾祸,现在不如暂时答应他们的要求。”于是赵命人贴出免课税的告示,并且准备了数百枚豆饼。豆饼才运到门口,就被民众抢取一空,大部分的乞丐仍然分不到食物。快近傍晚时,群众的吼叫声愈来愈大,最后突破防卫闯入后堂。赵怕发生其他暴动,就趁夜翻墙逃逸,自此暴民益发骄纵,难以约束。两个月后,太守郭平川将为首的暴民绳之以法后,其他暴民也就开始自我约束,不敢再任意滋事。当初如果赵用严刑镇压,或许不致产生暴动;而郭平川不将为首的暴民正法,暴乱就没有平息的一天。如何能切确掌握宽严间的尺度,就只有深识时务者才能体会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