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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吹箫

索居的生活绕满了无数的悔恨和相思。“十年生死两茫茫”,一柄玉箫一曲箫声便是最好的倾诉。

    李清照在词里倾诉的仍就是对丈夫远赴莱州上任时的不舍和思念。青州十年的日子多么美好啊。一对佳人缠绵在锦被里直到太阳默然升高,晨光满屋,才不得已慵懒起床,梳头。淡淡的体香仍旧在屋子里弥漫着,散发的柔情蜜意让日子保持着恒久的悸动。

    每晚在灯下,夫妻两人总会点上红烛,备上好酒。两人从隔壁整整一屋子的古玩书画中取出精品来细细品赏。古朴的文字墨香扑面而来,那些流逝的时代不再是猜测和幻想。时光在文物与古书中浓缩,在李清照和赵明诚的学识和恬淡中如同茶叶一样慢慢散开,浓香扑鼻,回味悠长。

    男人不再去担忧仕途,女人也不再为辅助丈夫所累,抛弃尘世浮尘的沾染,让生命光泽在通透的文化阳光中洗涤,生活就如同深谷透亮的水晶石,越久越亮,光芒暗藏,自取其乐。翠黄的纸张中有桃花源的秘密,那里落英缤纷,溪水潺潺,两人携手穿越狭窄的山洞,点起烛火,惊喜于柳暗花明的转折,陶醉于溪深鱼肥、阡陌交通的旷然天地。

    可是一纸任令,又把本来就不适合为官的赵明诚推上了仕途,于是他再次不得已踏上宦游之路。李清照不能阻拦,宦游是女人的悲哀,却是男人事业上的荣耀。但是宦游的悲苦也只有男人知道。正如王勃所写,“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清照虽然明白,但很多时候她未必能分担男人的痛苦。

    男人悲苦,但是男人有兄弟。男人之间那种带有阳刚色彩的友情,有时甚至比女人之间的情感更动人。西方世界说男人是缺少一根肋骨的人,因为那根肋骨拿去做了女人,所以男人天生就是不完整的,而一个不完整的人却要去抵挡生活中主要的雪雨风霜,那么必定内心积压了太多的隐忍寂寞、痛苦无助。当实在隐忍得无法隐忍、寂寞得无法寂寞也需要温情的时候,能够让他感到温情的往往是另一个男人,那时候碰撞出来的火花也常常令人感动。

    但是女人呢?看着周围成堆的姐妹,也许每天欢笑声不断,然而遇到坎儿的时候却找不到几个能真正安慰她们的,替她们保密的,尤其在当今。于是,所有的凄苦和寂寞,所有的挂恋和不舍都被李清照融入词中。

    早上起来,孤零零的一个人,铜炉烟冷,却无心添香,锦被散乱,也不愿整理。头发懒得梳,装镜子的小匣上也落满灰尘。多少日日夜夜的无语凝噎,想说却已经说不出了。心中吟唱着《阳关曲》,始终忘不掉夫君离开时微笑中自信的回头。

    一个是充满自信的跨马前行,一个却是离别惆怅的内心碎裂。男人和女人,丈夫和妻子,在相爱中被距离撕扯。如果你路过她的窗前,请不要打扰她,只需默诵诗人郑愁予那名为《错误》的诗: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