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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育之恩

有时候则分成几笔勾消);生身父母如果很差劲,好比说父母竟是一个照片上过报被处绞刑的强奸杀人犯,他势必产生严重的自卑感。后果如何,不可预料。

    另外还有一个朋友,二十年前,已有三子,后来在垃圾箱旁,拣了一个女婴,遂抱回养育,视如己出,那时上海还没有户籍,乱说亲生,没人计较也。可是三个男孩子却是知道的,他们天生忠厚,对妹妹非常之爱,不过遇到吵架,像争皮球、争座位,男孩子吃了亏后,便掀妹妹的底牌,说她是抱来的。父母对这一点特别把握得住,谁要说妹妹是抱来的,无论何时何地,准一顿臭揍,把男孩子们揍得迷迷糊糊,久之也认为是亲生的矣。现在一家六口,均在台湾,去年女儿出嫁,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在领养子女上,柏杨先生誓死主张消灭真迹,即令因之犯法坐牢,都没有关系。要领养就领养三竿子都拉不上关系的孩子,最好在千里以外上学所代替。在近代哲学中也有辩证法的卓越代表,如笛卡,一手交钱,一手抱娃,第二天见面都不认识,了无痕迹。亲戚朋友的孩子千万抱不得,盖这种感情实在太微妙,也太奥秘。大道理人人皆知,问题是再大的道理都不能解心头上那个结。那个结看不见焉,也摸不着焉,他甚至赌咒说没有那个结,但那个结如故,否则他便是禽兽,不是人类矣。人性使他怀念亲生父母,乃是一种高贵的情操,不能妄加责备,而只能从根本上设法,免得破坏另一种也是高贵的情操。

    无论如何,孩子还是亲生的好,有些摩登的母亲硬是不肯生孩子,盖生一次孩子,人就老了一步,腰就粗了一圈。本来窈窕得若杨柳焉,五六个孩子生过之后,和五十加仑汽油桶就差不多。《飘》上的女主角郝思嘉小姐,何等漂亮,可是做了三个孩子的母亲后,不得不教嬷嬷把带子绑到柱子上拼命地勒。而且牙齿、皮肤、丰姿,都会受到严重影响,故生子是美丽的第一大敌,摩登母亲往往竭力反抗,有的甚至彻底避孕。那种干法对不对。言人人殊,我们不必去研究,但将来她吞下自己种的果实,可断言也。女人是上帝特别规定的传种动物,你不传种,你便要付出代价——那是中年时心灵上的寂寞和老年时心灵上的空虚,任何东西都不能代替。然而,生起孩子来,应以多少为宜,却是一门很大的学问,盖有些女人连一个都不肯生,而有些女人却是生起来凶猛无比。柏杨先生有一位朋友,一年一个,他们结婚十五年生了十六个,盖其中有一年两头各生了一个,真教人咋舌。该朋友酒酣耳热之际,每每骂大街曰:“我老婆奇怪之极,连挨都不敢挨,挨一下就生一个。”不过骂大街固骂大街,昨日见他太太的肚子又鼓起来,可能要和周文王姬昌先生比赛,姬昌先生不是百子乎?这是一个严重问题,似乎不可不提高警觉,盖生孩子和养孩子,乃是天下最辛苦的工作,十月怀胎不但可以毁灭母亲的美丽,且可毁灭母亲的健康。柏杨先生办公室里,有一位女职员,年方二十有三,却已生了四个娃儿,在结婚之前,固花一样人物,把臭男人搞得一个个神经失常。可是现在牙齿几乎掉光,吃东西靠牙床咀嚼,说话靠牙床把风,头发也脱落得稀稀疏疏,满脸皱纹。最有趣的是,太多的孩子为她带来太多的雀斑,其腰之粗,更不在话下,而且再也直不起来,无论坐立,其背如弓。该小姐姓赵,我们戏呼之为“赵老圆”,讥其腰弯得太厉害也。她也不怪,盖连脾气都没有啦。一个女人到了如此地步,实在活着没啥意思。然而这还是高级的多子分子,其状不过惨兮兮而已,如果遇到低级的多子分子,那才更惊心动魄。山肯夫人有一次去拜访贫民窟,发现拼命生孩子,实在是一种自杀之道,有一个妇人,年才五十,已拥有二十七个子女,那简直不是女人生孩子,而是母猪下崽子矣。不过问题不在于生的多少,而在于那种下崽子的干法,母亲身体受得了乎?能把孩子养得很健康乎?能使他们都受到很好的教育乎?山肯夫人目睹那些孩子像虫一样爬在厕所、屋角、马路上、水沟旁,任其害病生疮,呻吟啼哭,饥时拣满是虫蛆的面包屑塞到嘴里,不禁泪下,这促使她毅然献身于节育工作,呼吁尽量少生。无止境地生下去,害了孩子,害了自己,也害了国家社会,有百弊而无一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