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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到个八层地狱

反正我们已成了夫妇”,有此一念,爱情就笈岌可危。除非做妻子的运气好,遇到的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丈夫,一辈子既硬又酸语出《晋书·卫瓘传》:“昔王辅嗣吐金声于中朝,此子复玉,混不出点名堂,或者除非做丈夫的运气好,遇到的是一个三分麻木的妻子,没有人打她的主意,否则,迟早就要冒出点乱子,轻则一肚子气,重则一辈子气也。这乃是人性的自然发展,全用围堵的办法不行,必须要有适当的宣泄才是良策。我常看见有些太太们,仅仅头发,就几乎一个星期一小变,一个月一大变,这周梳的是玛丽莲,下周梳的是奥黛利·赫本,再下周梳的是东洋仕女装,而再再下周却成了清汤挂面的马尾式,便不由自主地由衰钦佩。盖男人多是贱骨头,经常教他们耳目一新,是做妻子的第一要义,头发不过是小者也。

    不知道是哪一个丧尽天良的家伙,发明了“荆钗布裙”的理论,劝年轻妇女在家不要打扮。一些木瓜型的女人,为了孩子和丈夫,家里搞得如难民收容所,自己也搞得蓬头垢面,脸黄肌瘦,指甲里污垢盈尺,辛苦得像一条刚犁过田的老牛,未开言先打呵欠,既没有工夫看报,更没有工夫看书,偶尔非发表点高论不可时,说出来也是纽约城张飞战岳飞的高论,自己即令不在乎,做丈夫的却在乎也。

    情趣是性格和智慧的化合物,有此境界与否,和知识水准没有必然关系,有些不认识几个字的夫妇,穷苦不堪,其乐却硬是无穷,这类例子太多,举都不胜枚举。柏杨先生逃难到广州时,见一对类似乞丐的夫妇,挤在一间小房之中,连大门都没有,只挂了一张白布门帘,女的俯在一盆水上照映梳头,男的还在唱歌哩。但相反地有些大官富商夫妇,却经常一个月、两个月不说一句话,而说起话来也庸俗得教你浑身发烧。

    妻子为了孩子或为了丈夫,而忽略了自己,无论她牺牲到什么程度,都等于在那里玩火,终有一天把自己老命烧掉(当然也有结果安全罗蒙诺索夫(\I]KIVHKJIVQRSIT^M_MNMJMS,,别人还赞美她玩得好哩)我常看到有些太太,简直贤慧得不像话,天不亮就起床,准备早餐,丈夫上班时,连穿鞋系鞋带都是她服侍,孩子们上学,再为孩子们穿衣洗脸整理书包,然后上菜市场,买菜、做菜、打扫清洁,丈夫、孩子睡午觉时,她则洗衣服、缝衣服,如此这般,天黑下来时,她才发现还没有梳一下头。柏杨先生有一天去侄女家,托她办一件事,时己下午五点,我看她不但没有梳头,而且也没有擦口红,两只臭脚丫拖着木屐呱答乱跑,谁要告诉我她十年前是个美人儿,我准把他作大骗子。呜呼,她不注意修饰,把自己糟踏成那种实在太出人意料。目前他们夫妻间的感情甚好,她的丈夫还到处炫耀他妻子刻苦耐劳,任劳任怨,柏杨先生自不必预言什么,但我总觉得她的那种干法有点危险,当时便劝她几句曰:“贤侄女,且听我讲,当一个太太,无论年轻、年老,无论在家、在街,切忌名士派。太太就是太太,不是诗人,诗人可以把自己搞得脏兮兮,太太则决不可。”侄女曰:“我丈夫晓得我就是为了他才这样的。”我曰:“你不能盼望用感恩去代替爱情,三思三思。”她三思的结果如何,不得而知,看情形她三思之后,仍会照着她的原样。盖天杀的观念一旦在脑筋中作祟,人都是走自己认为对的路也。

    人类从孩提时候起,便喜新厌旧,如果说喜新厌旧是一种人性,也不过分。小孩子喜欢小布熊,喜欢得日夜不离,睡觉都要抱着睡,吃饭也要拿着吃,可是过了几天,便是摔到地下都不睬,目标转移到电动小汽车上矣,你能说那孩子天生的不是善类,扑杀之才甘心乎?爱情也是如此,当初爱那位小姐爱得入骨,只要对他轻轻一笑,他就如坐春风,而结了婚后,一览无余,她就是把牙笑掉,他都觉得没啥了不起。可是见了别的女人,虽是三流四流货色,却怦然心动。这种情形,你说他贱也好,不道德也好,没有责任心也好,混蛋加三级也好,什么都好,但再严厉的指摘只可使这种趋向减轻,不能使之彻底根除,使之彻底根除的唯一方法是不断使自己蜕旧变新。嗟夫,假使闭眼一想,便可发现症结所在,男人们在社会上做事,所看到的女人,全是花枝招展,整整齐齐(她们回到家后可能也弄得不像样子,但出门在外,却漂漂亮亮,你奈何她),一个人粉脸白白的焉,嘴唇红红的焉,指甲尖尖的焉,高跟鞋“登登”的焉,真是心旷神怡,越看越爱。可是等回到自己府上,夜叉般的黄脸婆,蠢蠢然蹲在那里洗地板,一天都没刷牙,有奇味从口中出焉,而且十年如一日,天天如此,那种情绪上的打击,能使人精神崩溃,很多丈夫都是被这种太太赶到别的女人怀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