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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高布三击

    当下见得那人巍巍颤颤,走得近了,手里拄了一条蟠龙杖,腰间挂了一把勾镰刀。身形佝偻,老态龙钟。高布见了,心下略略一松,计上心来,遂平声道:“老儿,当心大蟒!”话音落了,直不见老儿有甚异样,一例颤乎乎的望前行来。高布又道:“老儿,当心身后大蟒!”声调却高了些许。果然,话音才落,听得老儿哎吔一声惊叫,脚步赶急了。方出了一步,不想拐杖一滑,身子悬空,咕咚一声,栽下地来。高布疾叫道:“当心!”说话工夫,见那老儿风车似的,直望山下滚去。出了五丈,眼见要撞到一堆乱石岗上面,性命悬于旦夕。高布见了大急,连忙拽开大步,抢过去救人。猛地听得耳畔咻地一声,见一条黑影打眼前一晃,疾如流星,掠出五丈以外,抄起老儿,挟在腋下。又一个转身,回到亭来。高布觑得真切,脱口喊道:“哥哥好身手!”卢俊义道:“直甚么!救人要紧!”打着话,驻了脚步,放了老儿落来。老儿惊魂未定,口里兀自颤道:“蟒在哪里?蟒在哪里?”高布听了,忍住笑,道:“蟒在这里!”老儿听了,拍了拍胸口,吁吁道:“小儿,年纪轻轻的,全没有半点正经,累得我虚惊一场,几乎丢了性命!”说着,把眼来看高布,气息少定了。

    高布听了,嘻嘻一笑,唱了一喏,叙了一礼,道:“罪过,罪过!”说罢,打目来看老儿。隔得近了,见他鹤发童颜,毡帽半倾,露出一绾发髻,别了钗簪。高布暗想:“原以为甚么耳目,原来却是个老妪!”思索已罢,遂道:“婆婆,孑身只影的,你来山野作甚?”婆婆道:“老身原本盘算来山腰折草,不想眼盲耳聩,忘了归路。不知怎地回得家门,直转了几个大圈。走得累了,便打一打尖。不想困倦上来,睡在树底下。却才壮士一掌打断桦树,倒把老身惊醒了。”说罢,俯下脸来。高布叹道:“原来恁地!婆婆也休烦恼。你且说姓甚名谁,住那座山,那条村,那一家,那一户?小儿自送你回府。”婆婆道:“恁地时,多感壮士大德了!老身从夫姓玄,今年枯长六十三,无亲无眷,孤苦一人,住在腊山脚下。”高布道:“蜡山脚下?离宛子城倒是不远,就在乱葬岗后头一两里处,却是人迹罕至所在,好生荒凉。小儿在闲之时,偶尔也到后山打打猎,直是不曾见有甚么人家。”玄婆婆道:“老身搭结得一间茅屋,又隐在深林密处,不是相知相识的,哪里找得到!”高布哦道:“原来恁地!婆婆休慌,且吃半盅酒消渴。少间小儿事了,自当背你回去。”玄婆婆道:“不敢叨扰壮士大驾。你且指明路径,教老身到得路口,我自回得去。”高布道:“怎生使得?夜间大虫出没,不小心陪了性命!”玄婆婆道:“猛兽若相得中老身一副残骸,便与他何妨?老身年过六旬,残年风烛,耄耋的婆娘了,早早死了,早早快活,省得一人受罪。”说着,掉下泪来。高布道:“婆婆,且休伤怀。打后高布但有闲暇,定到后山替你劈柴担水,觑你方便则个。”婆婆听了,颌颌首,道:“我儿,你却说了,自家甚么名头?”高布道:“小儿贱姓高,单布字。”婆婆哦了一声,没有答话。半晌道:“壮士,时候不早了,老身也该动身回去了。”高布道:“也罢。我这便背你上山。”婆婆道:“不消劳烦壮士。你却指好路,教我行去。”高布道:“恁地怎生使得?”婆婆道:“无妨,无妨。依老身说话便了。”高布道:“既然如此,我且送你到栈道口。”婆婆道:“不敢劳烦壮士。自便罢了。”高布道:“婆婆既然铁一般的性子,小儿遂不在执拗了。此间十两碎银,你却拿去打发时日。”婆婆道:“我儿,老身行动无碍,自料理得来。银子你却收回,心意老身领了。”高布道:“恁地时,你却觑真切了,休要绊了脚跟。”婆婆道:“老身自理会得了。我儿饮酒行乐,放心便了。老身回到后山,也焚香祷告,祈天护佑我儿。”说着,蹒蹒去了。

    高布伫立在身后,直看婆婆去得远了。山路好生崎岖,身影好生蹒跚。高布看在眼里,隐隐有泪涌来,遂道:“哥哥,你且安坐片刻。我却送送婆婆去来。”卢俊义早到了身边,见了高布此说,挽了他手臂,道:“兄弟,你好懵懂!”高布愕然道:“懵懂?此话怎说?”卢俊义道:“那黑衣婆婆是个探子,专来窥听我等说话。”高布一惊,猛摇头道:“哥哥直是多心了!”话方出口,脸色倏变,果然感觉不妙。当下道:“糟糕!那婆婆童颜鹤发,哪里是庄稼人家的老儿?皮肤白皙,更非猎户之亲。我却着了道儿。”卢俊义道:“那婆婆花甲之年,口齿爽朗,便是汴京城里的皇太后,也不似这般硬朗。”高布道:“尤者腊山虫兽出没,蛇鼠横行,人烟最是渺茫。他一介老嬬,怎住得这等凶恶之地?”说罢,直掴了自己两巴。卢俊义道:“却才见他碾落乱石岗去,眼看性命将丧,只是一无惧色,可知是鬼蜮伎俩,佯装失足,辘落山去,借势逃将出去。”高布道:“正是。那厮敢情也是个扎点子。”卢俊义点头道:“他必是吴用委派的探子!”高布道:“直娘贼!光天化日的,我却瞎了眼,着了他道儿!”卢俊义道:“他听得我俩说话,情势危急矣!”高布道:“天杀的!我这便追上去,杀了他干净!”话犹未了,人便冲了出去,箭也似的,望前路飞去。卢俊义见了,唤道:“兄弟,且慢!”话音传出,哪里见得高布回话。当下见得他发狂的跑,一发去得远了。

    卢俊义见了,思潮起伏,却深深透一口气,回到凭栏处,坐了。又筛了一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