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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从少女到少妇

庸过虑,但至今仍有论者认为这首《点绛唇》非清照所作,其根据就是"倚门"等于"倚门卖笑"。其实这是一种误解。"倚门"语出《史记·货殖列传》的"刺绣文不如倚市门"。司马迁是以此说明"农不如工,工不如商"的道理。而"倚门卖笑"是后人的演义,以之形容妓女生涯系晚① 《续资治通鉴》卷八十六。

    ② 事清照《上枢密韩公诗序》。

    ③ 陈宏绪《寒夜录》卷下,退庐丛书本。

    ① 如方回《瀛奎律髓》卷七所评。

    ② 对于李清照的这首《点绛唇》,自情初贺裳《皱水轩词茎》疑系无名氏演韩偓诗以来,不少论者均持此说。《李清照集》将其作为"附录",《李清照集校注》则作为"存疑之作"。对此笔者曾作过考核,以为此词当系李清照所作。详见拙文《关于易安札记二则》,载《中华文史论丛》1985 年第4 辑。至元代和清代的事了,如"你看人似桃李春风墙外枝,卖俏倚门儿"①、"婉娈倚门之笑,绸缪鼓瑟之娱,谅非得已"②。鉴于上述"倚门"一词含义的演变,如果一定要为《点绎唇》词中的"倚门回首"寻找出处的话,那么它只能出自《史记》,而与后世所用引申意无涉。何况李词中的"倚门"句,只是靠着门回头看的意思,不必有什么出典。即使后退一步,按照被人误解了的思路来说,如王的所指斥清照的什么"轻巧尖新、姿态百出。阎巷荒淫之语,肆意落笔。自古缙绅之家能文妇女,未见如此无顾藉也??其风至闺房妇女,夸张笔墨,无所羞畏??"③,不是也从反面印证了这类有涉于"闾巷",的"通俗歌曲"式的小词,很可能是出自一向接受新生事物的李清照之手。何况这类词又是青年男女的真实心态的写照,将其从《漱玉词》中法除,岂不可惜!

    可喜的是有情人得成眷属,传主在十八岁时,嫁给了二十一岁的太学生赵明诚,缔结了一段令当代后世艳羡不已的美姻缘。这时清照之父仍作礼部员外郎;明诚之父作吏部侍郎,询为朝廷高级官吏。传主夫妇虽系"贵家子弟",生活方式却相当自然淳朴而又潇洒开放。每逢初一、十五,赵明诚便请假到相国寺去购买碑文拓本,还不忘给爱妻买回一些她喜欢吃的于鲜果品,他们初婚时,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在这前后,清照写词时,也多以好花、皎月自况,如"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玫地。共赏金尊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①、"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②,看来这正是词人当时富贵优雅生活的艺术写照,不消说也含有某种自命不凡的成分。

    可惜的是好景不常,李清照出嫁后的第二年,也就是徽宗崇宁元年(1102年)七月,其父被列入元枯党籍,共十六人,不得在京城任职,李格非名在第五,遂被降为京东提刑。九月,徽宗亲书元枯党人名单,刻石端礼门,共一二一人,李格非在余官第二十六人,罢其提点京东刑狱。而同年六月,赵挺之除尚书右丞,八月除尚书左丞。李清照曾上诗翁舅赵挺之营救其父。对此,张琰尝谓:"(文叔女上诗赵挺之)救其父云:'何况人间父子情',识者哀之"③。晁公武亦云:"(格非女)有才藻名,其舅正夫(挺之字)相徽宗朝。李氏尝献诗云:'炙手可热心可寒'。"④上文所云,凡被诬为元祐好党的人,均不得在京都任职。根据这条诏令,李格非先是出为京东提刑。后来惩处加码,象苏缄、苏辙及"苏门四学士"等,均被远谪或编管,李格非也被罢免了京东提刑之职。至于格非最后受到何种惩治、结局如何,史无明载。根据当时情况分析,大致有三种可能:一是,鉴于李格非在元佑年间职位较低,更没有象苏拭等人那样欲置章惇、吕惠卿等人于死地,因而得罪较轻,当不至于受到很严酷的追究;二是,当时的权势人物赵挺之,虽有借机报复苏拭弟兄及黄庭坚等多次压抑、中伤自己① 王实甫《西厢记》三本一折,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年版。

    ② 汪中《经旧苑吊马守真文》。

    ③ 王灼《碧鸡漫志》卷二,《词话丛编》本,中华书局1986 年版。

    ① 《渔家傲》(雪里已知春信至)。

    ② 《鹧鸪天》(暗淡轻黄体性柔)。

    ③ 张琰《<洛阳名园记>序》。

    ④ 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卷四下,续古逸丛书本。

    的可能,但李格非毕竟是他赵挺之依从其爱子的意愿而选中的亲家,当不至于投井下石,相反,还可能暗中为之斡旋,或予以援手,使之得以从轻发落;三是,鉴于上述韩琦、韩忠彦对清照父、祖的荐拔,此时韩忠彦虽然受到曾布的掣时,但毕竟身居相位,对李格非的蒙冤,不会坐视不救。凡此种种,李格非当没有受到远谪或编管的处分,加之他本来就有志于史事,所以李格非很可能从此走上了潜心著述的学术道路。到了"召还流人,进用忠说之士"的"尚书右仆射韩忠彦"①被罢官后,元祐党人的处境便急剧恶化,象苏拭兄弟,以及已故的司马光等均被罪上加罪,但那时李格非的具体遭遇仍不得而知。

    著述赋闲,对李格非来说不一定是坏事,但对李清照来说却是一场不小的灾难,这意味着她从此失去了家门的依托。在讲究门当户对的封建社会里,翁舅是高官,父亲为罪臣,她作为一个出嫁仅一年的新妇,处境该是多么难堪!何况其父即使由于上述原因,得到某种护有,但京城已没有了她的立足之地,她必须舍弃自己苦心经营美化了十多年的幽雅而舒适的"有竹堂",离京而去。这打击对一个极为看重"人间父子情"、不谙世故的十九岁新妇来说,实在是大突然、太难以承受了!

    ① 《续资治通鉴》卷八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