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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亲切的怀念和眷恋

也是一次不小的失败。

    D.罗伯托终于带着痛苦、烦恼、矛盾离开了这个众说纷纭的世界……

    1976年5月上旬,褒曼在罗马要呆整整一星期。罗伯托的生日是5月8日。到7日那天,罗伯托难过地说:“听说你明天要走?”

    “对,我要走。”

    “你知道明天是我的生日,我要满70岁了。”

    “我知道,我不得不走,而且走了也没有什么不好。或许我们今晚就聚一下:小英格丽、伊莎贝拉、你和我。罗宾在巴黎随拉斯在剧院工作。所以他不能参加,就我们4个人,今晚庆祝一下好吗?”

    他有些懊丧,他的情绪十分低沉,似乎大家都忘掉了他。在5月8日那天,报纸一反常态地发表大量颂扬他的文章 。他们全都记得罗伯托·罗西里尼70岁了!他对此感到欣慰。

    他生日那天早上9点钟,褒曼拿起了她定做的花环。花商们弄不明白,她订的花环是在配戴在他的头上,而不是放在墓地上。褒曼和女儿们来到了罗伯托的寓所。他穿着睡衣开了门,说道:“啊,又是你来了,我以为你已经走了。”他们一起唱起了“祝你生日快乐”的祝寿歌,女儿把花环戴在他的头上,他坐在沙发中间,一边一个女儿护着他。这只祝寿的花环,甚至枯干了他也始终没有扔掉,他很珍惜它。

    “好吧,再见吧,我现在要走了,”褒曼对他撒了个谎,其实她已经在他最喜爱的饭店里设了晚宴。她订了一个单间。专门叫饭店安排了一个“U”形餐桌,上面堆满了玩具美金和里拉——他们把这些漂亮的玩具纸币美金、里拉粘成了一幅大桌布。

    褒曼离开以后,孩子们随即说:“爸爸,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去你喜欢去的饭店用晚餐吧。”

    罗伯托随女儿进入这家饭店的单间,直到走近桌前,才觉察褒曼和他姐姐,侄女们,孙儿孙女们,第一个妻子,全家人都在等他。他看着褒曼激动地说:“啊,是你安排的!”

    接着是致贺词,这是小英格丽和伊莎贝拉起草的。这是一个十分幽默的贺词,他们精心挑选了许多他平日怒发冲冠时爱说的话:“把嘴里的面包屑都拿出来给了孩子们,”等等,大凡他用过的夸张词汇都写进了贺词。女儿们颇为担心,怕伤害他们的爸爸的感情,褒曼说:“不会的,我比你们更了解他。他会高兴的。”

    伊莎贝拉读完贺词,罗伯托十分高兴地笑了起来,笑得泪水夺眶而出。他又让女儿念了一遍,并把贺词带回家嵌入镜框,挂在卧室的墙壁上。

    褒曼还使用了导演技巧,把儿子罗宾从巴黎召回来,让他穿着堂倌的白色大褂,拿着菜单走近席前。罗伯托接过菜单,一点也没觉察是自己的儿子罗宾。过了一会儿,父亲还是没有认出儿子,罗宾忍不住了,“爸爸!是我!罗宾。”他这一来,这场喜剧才宣告结束。

    罗伯托激动地抓住儿子的臂膀,把他搂在怀里,越过罗宾的臂膀,罗伯托两眼温和地盯着褒曼。这温和的目光使她感到亲切,同时也意识到她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是一个难得的欢乐之夜。褒曼回忆往事,觉得在意大利度过的日子是难忘的、珍贵的。意大利人慷慨大度、热情坦率,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自生日聚会后,她第二次见到罗伯托是非常偶然的。9个月后,1977年春,褒曼去舒瓦塞尔别墅。在这所别墅里除了两个仆人以外,什么人也没有。一桩桩往事浮现在她的眼前,失误,争执,欢愉,一一涌上心头。

    她无法再忍受这一切了。于是她前往巴黎,下榻在“雷菲尔”饭店,可真是“冤家”路窄,在那儿她又碰到了罗伯托。

    罗伯托知道她当时心情不好,带她外出吃饭。饭后,为她送来了杯热水和感冒药。罗伯托已察觉她因离婚而感到的烦恼,知道她在痛苦地回忆过去。

    第二天,罗伯托又带褒曼去用午餐,他说:“英格丽,不要回首往事了。如果你老是沉溺于过去,你会患精神病的。让过去的事一去不复返吧!向前走,莫回首……”他吻了她一下就驱车去机场了。她万万没想到,从此再见无缘了。

    分别两个月后,罗伯托在5月间还给褒曼打过一次电话,当时她正在“奇切斯特剧院”演出《月光似水》一剧。基思·迈克尔挚意要褒曼主演,由约翰·克莱门茨导演。

    罗伯托以评奖团主席身份应邀出席戛纳电影节。“你想要我观摩所有的影片吗?”他说。褒曼笑了起来,“自然应该看,你是主席嘛。1973年,坐评奖团主席的是我,我认为电影节最愉快的事就是观摩所有参赛影片。”

    那次罗伯托对褒曼说,他感到很疲倦,如果能回到罗马的别墅去就好了。他们边谈边笑地聊了一阵,他挂上了电话。

    奇切斯特是苏塞克斯的一个美丽而古老的英国小镇。褒曼和鲁思租用了一所乡间别墅。汽车约半小时就可以抵达别墅,她还租了一辆车自己开。晚上7点钟开始演出,但她开车到得很早,因为她在演出前要休息一个多小时。在这段时间里,要保持绝对安静,不打电话,也不同别人闲聊,以养精蓄锐,准备进入角色,她在剧中扮演海伦·兰卡斯特,一个45岁的女人。

    她们找了一个女仆每周到别墅来打扫卫生。这个别墅很小,她们3个人同时呆在里面显得不方便。每当女仆上门打扫卫生那天,褒曼和鲁思就去一家乡村小馆用午餐。

    1977年3月3日,她们回到乡村别墅后,女仆已经离去。桌上放着一张留言,说菲奥雷拉从罗马打来电话找褒曼:“请速给罗马去电话,孩子们都好。”褒曼心里很感激她,因为看到这样的留言时,往往心脏都会停止跳动。首先想到的就是孩子们,难道哪个孩子有什么不测之事吗?

    她当即给菲奥雷拉回了电话,对方告诉她,罗伯托因心脏病发作辞世了,说她还给住在街道对面的罗伯托的第一个妻子也去过电话,等她打完电话回来为时已晚,罗伯托几乎就要断气了。褒曼分别给孩子们打了电话,给皮娅、拉斯和她认为必要通知的人都去了电话。褒曼感到心乱如麻。多年来,罗伯托曾经是她生活中的一大组成部分,现在仍然是这样。他70岁生日宛如昨日。鲁思说:“英格丽,5点钟了,该去剧院了,还是上车吧。”

    “上车?我不能去了。我不能去演那个无忧无虑、快快活活的海伦·兰卡斯特了,不能再去听那些笑声,去演那些谈情说爱的戏了……”

    “我们该上车走了。”鲁思说。

    这样,褒曼还是同车去了剧院。大家都从收音机里听到了这个消息。谁也没说什么,同事们走近她身旁,按按她的手以示同情关切。大家都想安慰她:“有我们和你在一起。我们会帮助你的。别着急,亲爱的,我们会来协助的。”

    这时,褒曼脑海里出现了她的同行、女演员席各妮、海苏的形象,那天晚上当她获悉儿子死去的噩耗时,她仍镇定自如地继续登场演出。现在褒曼终于懂得席各妮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了。其实,她自己也是明白的,她是女主人公海伦·兰卡斯特,而不是英格丽·褒曼。她是那个生性快活的腰缠万贯的阔女人,那个女人把残酷的现实生活置之度外,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

    心灵的艺术之光战胜了一切。褒曼坚持演完了全剧。然后回到别墅打电话。整整一夜电话未曾间断:不是别人打来电话,就是她给别人打去电话。她记得,凌晨4时,儿子罗宾打来电话,他说:“我知道现在已经太晚了,但我一直在设法安慰大家,请他们别难过。我克制自己一整天了,现在我想要和妈妈一起大哭一场。”在电话里他放声大哭起来,褒曼也伤心落泪了。

    俟葬礼结束,3个孩子必须来同褒曼住在一起。她为罗伯托伤心痛哭。一生中,他精心制作的那么多影片几遭无端攻击毁谤,而今天又居然被看成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她记起罗伯托在她伤心落泪时对她说过的话,那次褒曼告诉他,她在电视里看到罗伯托在印度拍的影片上有一个情节,讲一个年迈的乞丐,用一根链条拴着只猴子。猴子跳来跳去,嘴里哼哼叽叽,使孩子们开心大笑。接着猴子拿出一只铁罐来向围观的人讨钱。老人生病后,步履艰难地朝森林里走去,终于奄奄一息地倒在草地上。一只秃鹫在老人的头顶上盘旋,可怜的猴子焦急万分,用手去推搡老人,想告诉他头上有只秃鹫。它趴在老人身上以保护老人不受伤害。猴子伤心地吱吱叫个不停,两眼盯着恐怖的秃鹫。因为猴子被链子拴住了,无法脱身逃离。影片非常感人。她伤心地哭了起来。

    褒曼把这件事告诉了罗伯托,他微笑着说:“你知道你为什么哭吗?那就是你和我。你是那猴子。你总是在保护我不受任何“秃鹫”的伤害。这就是你痛哭的原因。”

    世界上有死亡,也有新生。罗伯托去世那天,拉斯从纽约来电话说,妻子克里斯蒂娜·贝尔弗拉奇为他生了个胖儿子。这是多年以来他盼望的。褒曼为他高兴。她和拉斯很久以前开始的关系,也一直是她生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6月中旬,褒曼结束了在奇切斯特的演出。为去伦敦演出而在布赖顿进行排练和《月光似水》在干草市场的演出一直到秋末才开始。这以前,她签了合同去斯德哥尔摩和挪威,她准备在那里拍摄《秋天奏鸣曲》一片。

    夏天褒曼去了纽约,在那里,她又到以前给她看病的医生那儿做了检查,因为按规定必须6个月检查一次。医生说对她的乳腺肿胀症状需要继续注意观察,让她不要惊慌。回英国后,她还应请她的保健医生作进一步检查。

    医生检查后发现褒曼的另一个**也出现了肿瘤,让她马上住院,一分钟也不能延误。

    “不行啊!我一连6个月每星期工作6天,演出8场,我精疲力竭了。我要去法国作短暂休养,然后再住院。”褒曼向医生恳求。

    终于赢来了休息:她在法国的游泳池里游泳,仰卧在草地上晒太阳,同格里夫和阿伦·伯吉斯一起谈天嬉笑。阿伦是她的挚友——一个严肃的人。褒曼把剪报、剧照、日记、信件和电文都交给了她,这样她就可以去完成她的未竟之作。此后,褒曼回到伦敦作肿块切除手术,再进行化疗。

    她感到遗憾的是,她不能去美国演出《月光似水》了。她把发生的一切写信告诉了演出主办人路易斯·迈克尔。

    病中,往事件件潜入褒曼清醒的脑海,震撼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力图在脑海里再掘一眼记忆之泉……

    褒曼喜欢对称美,她认为自己的生命历程即将结束,她希望最后一次的谢幕的场面即使不能激动人心,至少也是十分体面的。因此,当众多的评论家为她的《秋天奏鸣曲》所获得的成功而欢呼时,她特别高兴。各国的评论家一致认为褒曼和利芙主演的这部影片达到了艺术的顶峰。连一贯对她怀有恶意的瑞典评论家也发出一片赞扬之声……

    在美国,斯坦利·考夫曼在《新共和报》上写道:“看完英格丽·褒曼的演出,令人如醉如痴。几十年来我们都很羡慕她,爱护她,可是我们很多人没有想到她是个超级明星……她在拥有各种艺术风格的名家高手培养下成长起来。”从《花花公子》的“精湛表演”到《基督教科学箴言报》的“非凡的演技”,从《新闻周刊》的“从好莱坞把她挖掘出来之后,我们甚至不记得看到过如此动人的表演魅力”和《新闻报》的“尽善尽美”,到《时报》的“超级影星”,舆论一致认为,褒曼和利芙的《午夜相逢》那场戏要作为不朽之作永垂影史。

    伦敦《泰晤士报》评论说,这是“电影界中罕见的力量显示”,《观察家报》说:“她的成就是有些人不及的。”《星期日电讯报》说:“表演的魅力使人屏住了呼吸。”

    褒曼和利芙终于荣获纽约电影评论家奖和意大利名望最高的影片奖:多纳莱洛奖。

    1979年春天,褒曼应邀去好莱坞演播电视节目——《给希区柯克的颂歌》,他们安排褒曼报幕。一切都很顺利。

    1979年11月,作为美国戏剧界俱乐部的贵宾,褒曼应邀回到好莱坞参加电视节目,为贫困残疾儿童和建设英格丽·褒曼大厦筹集基金。演出是在华纳兄弟电影制片厂9号舞台上进行的,多年前他们曾在这里拍制过《卡萨布兰卡》。制片厂依然完好地保存着里克的美国咖啡馆的布景。

    制片厂里有一个大型管弦乐队。宾客盈门,其中有海伦·海斯、席各妮·海苏、维克托·鲍吉,齐·科顿、褒曼卡里·格兰特一起在化妆室里紧张地准备演出。卡里·格兰特看上去肤色黝黑,漂亮而健康。褒曼穿着一件白色长裙,使她感到高兴的是,裙子相当肥大,这样人们就看不到她那颤抖得无法合拢的双膝。

    在《卡萨布兰卡》中扮演她丈夫的保罗·赫里德打开了那著名布景的门说:“英格丽,请进来。欢迎你又回到里克的布景来,咱们喝杯香槟吧!”37年前曾经给他们斟过香槟酒的那位服务员又给他们端来了香槟酒。保罗举起酒杯说:“为勃基干杯。”褒曼一饮而尽,接着说:“为麦克,柯蒂斯和所有的朋友们干杯。”

    特迪·威尔逊正坐在钢琴旁边,他接替了不久前死去的多利·威尔逊的位置,担任钢琴伴奏。他笑着请褒曼哼唱一曲《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哼了起来,听到身后有人跟着唱了起来,原来是弗兰克·西纳特拉。他唱完时,褒曼吻了他。后来褒曼才知道虽然她和弗兰克从来没一块工作过,而且一点也不熟识,可是他突然打电话给迈克·弗兰克维奇(他和保罗·凯斯共同组织整个节目)说:“我要参加为英格丽召开的庆祝会,因为我一直想为她歌唱《随着时间的流逝》。”尽管弗兰克第二天晚上要去大西洋城首场演出,可是他还是飞了3000英里,来参加他们的节目,唱了一首歌之后,又立即飞了回去。他们真挚友好的行动深深打动了褒曼的心。

    她一直在想,她一定要不停地演下去,因为她的整个生命是属于戏剧和电影观众的,是属于上帝创造的这个幻觉世界的。虽然每次首场演出的夜晚她都感到惴惴不安,但演出把她和人们像一家人一样地联系在一起,共同分享这美好世界所赋予的一切。在她生命行将结束时,她并不感到灰心丧气,她已做好准备去接受上帝给她的任何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