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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历史一页切莫忘

    1. 提倡武士道

    凯旋归国的乃木希典将军,时隔两年回到了自己的宅邸赤坂新坂町。这两年间,他已白发满头,面部被太阳灼成了黑红色。

    亲戚朋友准备了盛大的欢迎宴会。

    为了感谢人们的热情,乃木爽快地端起了酒杯。最后,醉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夜深客散,只剩下了亲戚,还有特意从仙台赶来的和尚南天棒。这人是乃木任第三师师长时,参禅结识的好朋友。

    南天棒问将军:

    “您儿子的骨灰怎么办?”

    “哦,该会从战场送回来的……”

    一旁的静子夫人说道:“还没有解包,收着呢。”

    “那为什么呢?”

    “三具棺材未齐之前,不举行葬礼。这是我丈夫吩咐的。”夫人说。

    “这不好,这样您的儿子升不了天。”南天棒说罢,解开两个包,放在桌上,就念起经来超度亡魂。

    但是,乃木一想到自己让那么多子弟死去,实在罪孽深重,就不想只是自己的孩子得到供奉。一种自咎之心折磨着他。

    两三天之后,总算安静了。他问妻子:

    “存了好多钱吧?”

    妻子说道:“是的,您上战场时,陆军部寄来的全未用。”

    乃木又问:“除了那些以外,还存了多少?”

    “还有就是为胜典保典娶妻准备了一点。”

    乃木沉默了一阵,说:“那笔费用,已经不需要了。”

    “是的。”

    “此外还想要什么吗?”

    “不需要。有从那须那里寄来的生活必需的米,菜等,就足够了。”

    乃木在那须有别墅。前几年的休闲时间里,他都在那里过着农耕生活。上战场时,他就委托他人,把收获的粮食蔬菜送到东京。

    “你舍得钱吗?”

    “这如您所知,我已习惯过清贫日子了……”

    乃木家的朴素是有名的。他从不允许两个儿子过奢侈的生活。在两个孩子战死时,一位将军的夫人这样说过:

    “乃木的儿子真是可怜。我们的孩子常常给他们好吃的,还带他们去游山玩水,而乃木只是一个劲儿地严格,儿子们根本享受不到那种乐趣。”

    乃木问妻子:

    “你存的钱,我都用掉,可以吗?”

    “当然可以,您尽管用吧!”

    乃木拿了钱,每天都外出。到哪里,去干什么,也不说。但他的妻子知道了。他是去看望老部下战死者的遗属,看望负伤回来而往后生活困难的伤员。给他们送去大量的慰问金。

    可是,还有大量的死于战火的无辜中国人民,谁该为他们负责?

    历史的这一页,永远不能忘记!

    乃木凯旋回国晋谒天皇时,明治天皇赐给他八千元慰劳金。这同第一第二两军的司令官一样多。这些钱,他没有交给妻子,而是用来买了三十几块金表,送给他的部下们作纪念。其中一块送给盲人的,每过15分钟就发出声音,这是他专门定做的。

    还剩下一点钱。他这才用来为两个儿子作供奉,做法事。

    乃木希典回国,第三军立即解散,他被委任为军事参议官。这是直属于天皇的咨询机构人员,是陆海军的最高地位。但没有什么实际工作,可以说只是一种荣誉职务。

    明治四十一年一月,乃木被任命为学习院院长。这是天皇的安排。

    顺便一说:这里似乎对乃木提得很多。这是因为,本书传主——明治天皇与乃木的故事还没有了结。他们之间的“政治情缘”,不同始,却同终。而且,明治维新以来,天皇在政治上集权,军事上扩张,经济上发展资本主义,而在精神文化方面,他要树立一种什么精神,倒是从乃木身上可以略见一斑。

    天皇感到乃木的两个儿子战死疆场,虽然他自己表示得若无其事,但他内心的悲痛是可想而知的。

    一天,天皇说道:“乃木照这样,会倒下去的。他失去了两个儿子,我要让他拥有更多的儿子。”

    天皇在观察时势的变化时,发现国民的士气在衰退,觉得无可奈何。维新时的刚强老将,都纷纷离世,现在的骨干都是随着国运的发展,培养起来的性格懦弱的年轻人。日俄战争,无论如何总算摆脱了困境。但若再面临新的困难,谁在前头支撑呢?

    学习院招收上层阶级的子弟,以培养将来国家的栋梁之材为目标。但是,随着日本经济的发展,他们的生活奢侈,忘记了父辈的遗志。为了恢复过去的好风气,委托像乃木这样有武干骨气的人来培训人才,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就是天皇的考虑。

    明治天皇知道乃木对在旅顺之战中死去的数万子弟深感内疚,乃木认为也许还有更好的作战方法可以避免过重的伤亡,但是那样的话,世界上的人,就不会知道日本的士兵在面对死神时的勇敢表现了。在《平家物语》一书中,有这样赞赏武士精神的话:

    老子刚上阵,儿子又出征。

    父死有儿继,绝处始逢生。

    天皇就是希望乃木用这种精神,来办好学习院。

    乃木任院长后,马上就住到新宿舍一角的会议室,和学生们同吃同住,只在星期六和星期天才回一次家。

    国家为院长准备了一套与其地位相称,设备齐全的套房,但乃木不喜欢那个地方。办事员劝他:

    “您住进官邸吧。”

    他却说:“那里适合皇族住。”

    他上任的第二年,皇太孙进初小,紧接着第二年第二皇太子上学,第三年第三皇太子上学,此外还有好几个王子分别在各年级读书。这是学院开学以来皇族人数最多的一年。他把院长的官邸让这些人住。由此可见,天皇要指定乃木当院长,主要是为了对皇族进行武士精神教育。

    乃木居住的会议室的三间屋子,设施很简陋。但从这里可以望到六栋学生宿舍,是观察学生日常生活的最好场所。院长应是坐在院长室内不单独与学生接触的,但乃木却生活在学生当中。他认为这样能深入了解学生的内心世界,从而对有苦恼的学生进行教育就有了信心。

    他的房内有一张同学生一样的床,上面有土黄色的军用毛毯,无论春夏秋冬都是那四条毛毯。

    床前屏风上挂有击剑道具,刀剑,军帽,军服,放在枕头边的擦手毛巾,是由白布撕的细条。

    床下面放着写有他的姓名的军用行李,桌子下面放着一个柳条包,装着他的随身用品。一旦有事的时候,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披挂上阵。这种古代的武士作风,活生生地展现在当代。

    乃木院长无论冬夏,都是早上四点起床,穿好军服——他从不穿和服,然后上厕所。他患有严重的痔疮,在厕所要呆很长时间。回到房间后,自己整理床铺,从不让佣人料理。时间一久,就形成了规矩:佣人只可以打扫房间卫生。

    他对公事和私事分得很清楚。属于公事就叫佣人,私事从不找别人的麻烦。

    学习院的学生,一听到院长是有名的战将,不禁油然而生一种敬佩之情。往往提心吊胆,担心他是一个可怕的人。可在来校以后才知道,将军原来是一个善良、满脸笑容的老头儿。

    乃木院长整理完床铺,便抓一把盐放在左手掌心,用右手食指开始刷牙。他不用牙粉之类的“奢侈品”,他认为用盐就足够了。

    洗脸只用水壶里的一壶水,决不多用。

    不论多么寒冷,他都用凉水,决不用热水。说是每天早晨洗冷水脸,气色好。

    乃木固执地坚持遵守旧日武士的习惯。

    早上七点钟开餐。学生食堂有幼年寮(集体宿舍),少年寮,青年寮三个按不同年龄层次分设的餐厅。乃木对每个食堂都要转一圈同学生们共进早餐。当他看到自己面前的鱼块,牛排比学生们的大得多时,就同前排的学生换着吃。

    旅顺取胜后,在水师营会晤时,敌将斯台塞将一匹战马送给了乃木。这匹马很有名。乃木把马放在自己的宅邸赤坂喂养。另外还有两匹马,也喂养在一起。同学们很想看看那匹名马,有一天,乃木就领着他们去看。学生们很珍爱这匹战马,又是撕蛋糕,又是喂奶糖。乃木见此情景,说道:“其他的马也喂些吧,马同人一样,看到别人在吃东西,自己也想吃的。”

    九州大演习时,乃木想同妻子去参拜伊势神宫。他给妻子写了一封信,要她到名古屋去。

    当天静子夫人穿着件粗布衣裳,在名古屋车站下车。她来到车站前的一家旅馆时,出门来接她的女佣人以为是个乡下婆婆,便把他带到一间靠角落的小房间里。掌柜的拿来一本登记簿,很粗鲁地说道:

    “请填这个!”

    静子说道:

    “等一会儿我丈夫会来,来了再一起登记。现在我想洗个澡……”

    掌柜的走了。可是总也没人来告诉她洗澡的地方。

    一会儿乃木到了。整个旅馆的员工都出来迎接这位知名的上将。乃木问道:

    “现在我的妻子也应该到了吧?”

    “没看见夫人呀……”

    掌柜的突然想到刚才那位乡下老太婆也许就是。果不其然!于是,热情地款待上将夫人。

    乃木并不是都住费用便宜的旅店。公差时,他命令副官要准备与自己身份相称的一等火车,一流旅馆。这是对部下的关怀。他认为不能把自己的主张和兴趣强加给他的部下。

    2. 死于尿毒症

    在天皇的尿里首次发现有糖分,是明治三十八年的时候。由于御医的调理,病情没有急剧恶化。

    但是,到了明治四十三年的时候,睦仁的身体明显地衰弱了。在出席陆军大演习时,总觉得行动迟缓。若是以前,他从不要年轻的将领跟随,自己便能灵活地骑马兜风。

    四十五年二月,参谋总长上奏了秋天在川越实施大演习的计划。往常的计划,是在三月份经天皇批准,然后下达各师。可今年总不见天皇的批示。于是参谋本部请示怎么办。如果准备迟了,会给各方面带来不便。

    天皇说:“我看了演习计划。四天中只是第二天让我在川越住一宿,此外每天都回宫。说起大演习,我知道从将军到士兵,不管狂风暴雨,都在露营。川越离东京很近,自己一人回宫能睡一个安稳觉。”

    其实,这段时期天皇“龙体欠安”,一副劳累过度的面容。为了让他好好休息,草拟的计划中让他每天回宫。但这样一来,有很多麻烦事。川越驻军每夜都要根据参谋本部的意见改变计划,重新向天皇上奏。若天皇不回宫的话,当天就可以批准。

    7月10日,天皇出席东京帝国大学的毕业典礼,并给17名优等毕业生颁发奖品。奖品是银质的闹钟,这是惯例。这天,天皇上楼梯时身体晃晃悠悠,脚跟不稳,行动迟缓。师生们见此情景,暗暗觉得好奇,又感到担心。

    两三天后,侍从向天皇解说装裱书画时,天皇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似乎就要倒下。大家马上叫医生来会诊。

    14日,天皇从天亮开始就感到全身疼痛,胃里胀气,脚下无力,时时想睡。

    15日,在皇宫的东侧室内召开枢密院会议。议题是有关日本和俄国缔结秘密条约。天皇出席了大约50分钟。往常这种时候,天皇很庄重,一旦坐下来就很认真。可是今天不行了,天皇显得不胜疲劳,坐立不安,老打磕睡。

    天皇病情恶化,御医们也感到无能为力。

    尽管大家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7月19日宫中召开会议,还是决定把天皇的病情告诉国民。20日的官报《宫廷录事》这样写着:

    大约从明治三十七年起,天皇陛下患了糖尿病。三十九年一月底,又并发了慢性肾炎。从那以来,病状时好时坏。本月又得了胃肠炎。从15日开始,常有贪睡的现象。到18日,嗜睡更为严重,食欲不振。19日下午,精神稍有恍惚状态,得了脑病。尿量减少,尿蛋白明显增加。当天傍晚突然发热,体温达到了40.5度,脉动为